苏识晓看着路边形形色色的百姓，开口说道。
“所以，南燕都有些什么情况。”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够她们三人听到。
唐咛恭顺的回答道。
“启禀陛下，熙宁公主试图想要拥有和皇子一样的权利而失败，目前正在被软禁，而南燕11个皇子之中目前最有可能坐上燕帝那个位置的是九皇子和四皇子。”
“那位公主倒是可惜了，若是论出身，她是中宫嫡出，倒是比她那十一个兄弟更有资格。”
南燕现在的形式无非就是老燕帝儿子太多，却无正统嫡出，于是底下的儿子斗的是你死我活。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唯一的一个嫡出女儿会试图参与皇位的抢夺。
他不能理解，直到他看到了报纸。
就是这来自华朝的毫无伦理道德的东西，毒害了他的女儿。
她可以过金尊玉贵的奢华生活，但是她不应该沾染权利。
女人怎么能想要权利呢？
皇位这种东西当然是要留给儿子的。
不过这11个儿子倒是没见到哪一个有帝王之姿，除了老九和老四还堪堪受用。
前有北凉，后有东夏，哪一个好好惹的？偏偏最差的西楚还被灭，摇身一变变成了女人统治的华朝。
听使者的来报说，这华朝如今也不好惹了，军事力量怕是比北凉还要强悍。
倒数第一走了，他这个倒数第二瞬间变成了倒数第一。
他怕的就是五年和谈条约结束，北凉第一个拿他南燕开刀，所以在和谈条约结束之前，太子之位是一定要先定下来的。
几人说完南燕局势，唐咛又关心起了苏识晓的身体。
“陛下难得告假一日，不多休息，反而出来体恤民情。”
苏识晓随意的在街道上走着，正好抬眼看了家早餐店铺，带她们二人走了进去。
“治理国家可不是每日坐在皇宫之中下几道诏书，下几个政令就能够做好的，要时刻关注民生，不能让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被人蒙蔽。”
苏识晓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三碗豆浆，三碗豆腐脑，咸的。”
这店铺是一对夫妻开的，现在时候还早，人还不算多，他们有些小心翼翼的招呼苏识晓几人坐下，因为看苏识晓的穿着，这定是哪家千金，或者是哪个女官。
苏识晓喝了几口豆浆，见这对夫妻不太忙碌后，主动搭起话来。
“如今这生意好做吗？”
二人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回答道。
“好做，好做的很，这从安宁传来的磨豆浆点豆腐的法子甚好，从前这店我只用来卖杂货，如今拿来做早餐生意，生意比从前好了不少，即使收了些银钱，干了一年多也快回本了。”
苏识晓用勺子的手停住。
“收了银钱？”
那丈夫依旧是一脸的笑容。
“先前有人说是从安宁过来的，能够传授我们做生意的秘方，但是需得交一些钱，如今看来，这钱倒是没交错。”
苏识晓低头吃着豆腐脑，倒是不说话了。
不过一旁的席雨和唐咛已经开始瞳孔地震了。
席雨深吸一口气，继续不露声色的套话。
“那敢问店家，还有没有做生意的途径呢，我等如今在家无事干，到也想开个店铺……。”
还未等店家回答，一旁的一个吃豆腐脑的大汉就哈哈大笑起来。
“几位小女郎博学多识，开店铺到不如做个官？”
“谁不想做官呢，这做官不是要考试吗，还得有文凭要求，我们几个都没有考上中学。”
席雨接着大汉的话继续说道。
只见那大汉压低了声音。“想要做官，法子还不多？”
“哦，你有法子？可是如今做官是要考试的，哪怕小吏也要考试。”
苏识晓这下彻底放下勺子，眼睛看向那个大汉。
大汉被苏识晓盯的有些后背发凉，但是想到银钱，还是继续说着。
“瞧女郎说的，我一介粗鄙之人哪里有法子，不过我确实认识一些在这方面有法子的人，如果女郎有意，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苏识晓看了一眼唐咛，唐咛火速的结了账，三人随着大汉来到一处小巷。
苏识晓倒是并不怕这大汉是人拐子，她力大无穷的buff大概一拳能打10个他这样的。
那大汉看了看周围没人，低声说到。
“如今官职不好弄，女帝陛下要求的严，但是偏远地方的小吏倒是没问题，您别看小吏官职低，要是做得好，三两年就升县丞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话先说好，安宁和宛城的是肯定办不了的。”
“不是说小吏要考试吗，没有考试哪里来的朝廷任命的任职文书，你不会是在骗我们钱吧。”
那大汉又无奈的说道。
“哎哟，几位小女郎，我现在哪儿敢骗人啊，如今这女帝陛下的律法管的这么严，如果事办不好，钱我可以退给你们，绝对童嫂无欺。”
苏识晓上前一步说到，“那你说说，哪个地方的小吏你能够安排？”
“屿州各县的小吏是没问题的，阳州和夏州得多花点银钱，多费些力气，其他地方不光要花钱还得看运气，宛城和安宁花多少钱都不成。”
苏识晓气笑了，对席雨和唐咛使了个眼色。
那个大汉瞬间就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那大汉还在不明所以，嘴里被塞着布团，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么快就出了蛀虫，而这蛀虫还是出在自己的体系里的。
“你们看，哪怕是在盛乐，这些人依旧猖狂，蔑视律法。”
大汉被交给了情报部特审。
苏源来交报告的时候，面色也带了些许复杂。
那大汉交代的很快，说是能够安排小吏的是杭泉城的太守，齐永。
齐永是儿童救济所的第一届学生，和苏源，唐咛，谢随等人出自同一班级。
苏识晓现在都还记得齐永的资料上写着。
他们家是地主家的佃户，每年上交7成的租，有一年因得地主家的某个女儿破天荒的想自己制作桂花豆沙小米糕给她的未来婆婆吃，并且一定要亲自下厨，但是失败了很多次，为了源源不断的让她制作，他们被要求上交9成租。
根据齐永自己的话，那一日，他的阿爹和阿娘跪下求那来收租的管事，留一点米，别让他们家的人饿死。
那管事狠狠的踹了他阿爹一脚，你们交的这点米，也就那么一两捧能够入了女郎的眼，用来做糕点，剩下的嘛。
给狗吃都不给你们。
苏识晓叹了口气，她对第一届的孩子总是怀有特殊的感情的，他们是她第一批精心教导的孩子，除了第一届的学生以外，她没有再去亲自给救济所的孩子上过课。
那个脸红想要送木簪给她的孩子终究还是变了。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苏源面色复杂的补充到。
“根据臣派人调查出来的情报，和他牵扯的最深的小世家，竟然就是当初……逼死他们家的那户人的家族，只不过当时那地主只是旁支的旁支，所以他本人并不知情。”
苏识晓默默的将报告书收好。
“接下来他买卖了多少小吏的位置，牵扯了多少人，一一给朕调查清楚。”
齐永是在半个月后被带到盛乐的，见他的是苏源，谢随，还有唐咛。
如今在盛乐的他的三个老同学。
齐永面色一滞，他以为他会直接进大牢，没想到会见到这三个人。
他顿时有些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知道陛下对他而言如同再生父母，但是他却没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从第一个找他塞人的人开始，他就已经回不去了。
谢随绝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淡淡的。
唐咛则是面带愤怒。
“你怎么做这样对不起陛下的事？齐永，我真没有想到我们情报部查的第一件买官卖官的案子，会出在自己人身上。”
齐永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源看了一会地面，对他说道。
“当初我们毕业的时候，你对我说你最恨贪腐，欺压百姓之人，如今呢？”
苏源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求你办事最多的，你塞人最多的那个家族，正是当初为了一道点心就逼死你全家，你最恨的那户人家的本家，齐永，你好糊涂啊。”
齐永闻言，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唐咛继续说道。
“怎么不可能，你难道不相信情报部的情报网吗，齐永，你连陛下免费传播给百姓的生意法子都要收费，你真是丧心病狂，不知道你爹娘在九泉之下看到你帮你的仇人敛财，心里做何感想。”
齐永此刻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低头小声的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说完一头向一旁的柱子撞去。
在场三人，没有人阻拦。
齐永的脑袋鲜血淋漓，他躺在屋内，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
谢随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齐永突然笑了笑。
“班……班长，当初背规矩，我背了好久都背不下来，然后你都要替我挨打，那时候其实我心里好愧疚，不过现在，我更愧疚的是陛下，我无颜做她的学生，我……我以死来报答陛下对我的再生之恩。”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齐永就这么静静的死去了。
过了许久，谢随才低头将他的双眼闭上。
唐咛见状，狠狠的跺了跺脚。
“怎么就这样了呢，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苏源静静的望着齐永的尸体。
“人都会变的。”
她离去的时候又在谢随身旁轻轻的说了一句。
“不过我们两个，是不会变的。”
第107章 🔒打压
听到齐永身亡的消息, 苏识晓第一时间看向三人。
“他若是想畏罪自尽，在他最初被调查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了，他若是心怀愧疚, 一开始就不会踏入肮脏的泥泞。”
随后苏源，谢随，唐咛三人皆下跪认错。
苏源低着头说道。
“齐永确实是自尽的, 我们三人并未逼迫他。“
苏识晓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你们确实并未逼他，只是将他那小世家是他的仇人的事告诉了他, 他一时气急攻心，选择了自尽。”
谢随低头说道。
“只有他自尽了, 才能保住安宁派出身的官员的名声，本来安宁派系的官员掌权也并未多久, 如今齐永的事一出, 一向在旧朝官员面前引以为傲的安宁体系会面临信任的崩塌，华朝好不容易走上的正规,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就害得陛下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也不能因为他害得臣心不稳。”
苏识晓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她精心教养出来的学生,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初遇时那般瘦弱嶙峋的样子, 他们长大了。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让外祖父修华朝律法吗，因为人生来本恶，人只有经过教育和约束, 才会管束自己, 约束自己，那法律在捍卫什么？在捍卫公平正义、在捍卫良知、在捍卫每个人不被伤害的权利，任何东西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三个人跪着低下了头, 不再说话。
看了他们良久, 苏识晓继续说道。
“人已经死了，我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每人20军棍，给我将抄华朝律法抄写一遍。”
说完苏识晓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三个人。
眼神里冷漠至极。
“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看到发生第二次。”
走出紫宸殿后，宫女在前头打着煤油灯的灯笼为她照路，苏识晓脸上的表情从冷漠化为一丝叹息。
齐永被带回盛乐，被带到他们三个人面前，她怎会不知，没有她的默许，他们怎么可能能逼的死人，明知道如此，她还是选择用齐永的鲜血来维护了安宁派系的绝对尊严与威望。
只有他死了，并且是自尽，所有官员才会敬佩他身为安宁出来的官员还有一丝骨气。
如果他老老实实的被审判，被入狱，跌下安宁体系官员的滤镜，他们会发现这些跟着自己出来的被重用官员并不是不会犯错，对自己就一定忠心耿耿，在她登基不过一年的时间里，所谓的安宁系官员也会有叛徒，也会有贪官，而且是在她初登基时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敛财贪污，速度比他们还快，如果安宁系的官员都如此，那他们还要遵守什么律法呢。
齐永只能死，只能是自尽。
苏识晓自嘲一笑，自己还冠冕堂皇的和别人谈什么律法凌驾于一切之上。
明明自己也是个虚伪的刽子手。
苏识晓慢慢的走回飞霜殿，融入了黑夜之中。
第二日大殿之外。
在上朝之前，不少官员低声讨论着。
“真死了？自尽的？”
“这买卖官职不是属于经济案吗，而且是买卖小吏，怎么也不会判死刑啊。”
“不愧是跟着陛下出来的……买卖几个小吏就要羞愧自尽。”
“我熟读了律法这最多判20年啊，怎么就自尽了呢，不愧是安宁出来的啊……”
“是我我一定不会自尽的……”
“好像也没卖到多少钱来着，这么想不开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
“好了，好了，上朝了！”
底下一众官员小心翼翼的看着苏识晓，今天女帝陛下也是看不出喜怒的一天呢。
苏识晓看了一眼闻宁乐，闻宁乐就熟练的拿起“杭泉案”事件的调查和报告，主犯从犯，买卖了多少小吏。
由于主犯已经羞愧自尽，底下的官员倒是听的认真，以免自己再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