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更在意瑶姬的反应。
“如何?这种感觉?”
瑶姬拿刀的手在抖,即便被顾桢温热的掌心包裹着,仍无法平静。
“光这样可杀不了人,你得再横着划一下,这样血才能流得更多。”
顾桢耐心低语,同时引导着她手部的动作,在自己身上继续做着残忍的事。
瑶姬的唇失了血色,却依然握着刀,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桢。
【玩家瑶姬,请立刻停止目前的行为】
【停止!危险!】
“看着我,将我的模样刻在脑子里,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你永远也忘不了。”
顾桢染血的手抚上瑶姬的头,在她的青丝上留下片片殷红。
“是啊,我会记得你。”
瑶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上加深了力道,再次使劲儿捅了一下,终于在顾桢脸上找到了疼痛的表情。
“仅在日出之前。”
顾桢一侧的眉颇感意外地挑了挑,在瑶姬使出浑身力气的推搡下,坠入激流中。
脑中警铃乱做的疯狂声响,在顾桢的身影被白浪吞没的瞬间,消失不见。
前方就是瀑布,万丈深渊。
顾桢死了,死得透透的。
她不会再给这个男人继续伤害自己的机会,被做成人蛹的滋味,体会一次,足以。
假怜莺就站在不远处等她,提着盏暖灯,被风吹得摇曳不止。
当夜,晴雾山庄起了大火,所有肮脏被侵天的火舌席卷一空。
假怜莺携所有人蛹端庄站在山庄前,恭送瑶姬离开,于不久后,化作灰飞消散世间。
第十九章 老妪
迷雾能遮得住日月星辰,却无法彻底将这漫天火光彻底掩盖。
透过灰白色的迷障,瑶姬只要略抬头,就能瞧见那直冲天际的炽热火源,越行越远。
之前算是被那该死的水司南坑惨了,这次有了新方向标,约莫在雾中前行一个时辰,瑶姬总算成功脱身了。
此处正是山脚,气温也骤然升高许多,阴冷潮湿之感减退不少。
这才是夏天啊。
瑶姬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气息,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晴雾山庄待了两天,账户上总共积累了70个行动点。
只要不出什么差子,这东西每天都会以微弱的趋势增涨,算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瑶姬踮起脚环顾,心中的那点雀跃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此处还真是个避世的地界,目之所及除了山还是山,层峦不休,天晓得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也不知哪边传来了两声野兽高亢的嚎叫,虽离得远,却仍激得瑶姬汗毛竖起。
真要命,下山前也没翻到地图之类的东西,如今可真是摸着石头过河了。
所幸不远处有潺潺流动的湖水,抬眼能望到的尽头处,像是平路。
瑶姬抬手挥走身边的小飞虫,在水源充沛处,总有此类恼人的东西。
她倒是懂水性,但湖里也不知个深浅,万一有伤人的水蛇类东西可如何是好。
况且这距离也太远了,系统分给她的这具身躯美则美,运动能力着实不行。
从小就被养在深闺,略跑跑都气喘吁吁的,更别提这么高强度的远程游了。
没奈何,瑶姬只能暂时顺着湖岸走,约莫过了三炷香的功夫,在绕过了几棵需两人环抱的粗壮古树后,她隐约瞧见了个茅草屋。
天太黑,能见度也不高,没想到这附近竟然有人家居住。
瑶姬立刻来了精神,快走几步后发现,这小屋半身落在湖面上,被水没了多半截的底桩栓着仅容两人乘坐的小舟。
两块桨板横扔在舟里,有数只嫩黄喙的品绿色鸟儿站在上头叽喳跳跃,见有生人靠近,立刻挥翅点水飞走了。
舟身随水纹晃荡漂摆,吃水线处挂了不少水藻和吸附着的田螺,也不知是什么木做的,表面已有让人忧心的裂痕。
瑶姬甚至担心它到底还能不能载人,不会沉得比划的还快吧……
思虑再三,除了眼前这个法子好像也没别条路可走,她受够爬山了,不想漫无目的地继续当原始野人。
不问自取是为贼,瑶姬忐忑地敲了敲门。
如今天还没亮呢,也不知搅了人家的清梦会不会挨骂。
过了片刻,屋内穿来布鞋趿拉地面的摩擦声,走得极缓慢,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家。
果然,门被吱呀拉开后,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眯眼发懵地瞧着她,似乎还没完全醒来。
她头发灰白参半,略有些蓬乱,说不清多大岁数了,随便披了件麻布衣,连袖都没穿。
“你……”
老妪用枯树枝般的手揉揉眼,声音是久未被水滋润过的沙哑。
“啊,老人家多有见怪,小女阿瑶,昨日随父兄来附近郊游,不幸在林中走散了。”瑶姬随口编瞎话,态度很是客气。
老妪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弄得瑶姬浑身不自在。
独居在此种偏僻地,想来这老人性格也有些古怪,怕是不喜陌生人讨扰吧。
“您放心,小女并无恶意,只是想借您的轻舟一用。”说着,瑶姬从怀中掏出银子来:“小女懂得礼数,绝不会亏待您的。”
老妪并未接那银子,反而转身回屋去了,没关门,弄得瑶姬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还愣着作甚?进来。”
屋内被点上烛光,里面都是些寻常人家的摆设,不像有陷阱的样子。
可瑶姬心里还是有些发憷,她只想快些给钱走人。
“怎么,看不起我老婆子?”见她磨蹭的久了,老妪冷哼一声:“不进来就算了,快走快走,别耽搁我睡觉!”
“这……”
瑶姬没法抢了小舟就跑,她还想做个人。
老妪动作慢吞吞地点燃炉子,新烧了壶清茶,听着柴火噼啪作响,瑶姬客气地让她不用麻烦,进来时刻意将门留了条缝隙,且坐在了离门最近的位置。
左右屋里就一个婆婆,她身上还有刀,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难不成还打不过么?
老妪摆弄了两下头部漆黑的烧火棍,愣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你……是哪儿的人呐?”
“虎萧。”瑶姬犹豫着答道,毕竟鹤乘国还有她的通缉令,还是说远点的好。
没想到听了这话,老妪却“喝喝”笑了:“这湖那边就是虎萧国了,那儿的姑娘家,可从没你这打扮的。”
见瑶姬想狡辩,老妪又摆摆手:“算了,现在的娃娃嘴里,就从没句实话,老婆子我也懒得问,喝口热茶你就走吧。”
“请问,这小舟该如何租赁?”瑶姬比较关心这个。
“渡一趟五文。”老妪瞧了瞧她手里的碎银:“我可没钱找你。”
“不用了,我急着和父兄相会,现在就得走,这钱您收下。”
那老妪也没阻拦,自顾自地拨弄着炉火。
瑶姬刚到门口,低头瞧了眼自身的衣裙,觉着是有不妥。
难得碰到个NPC,八成只是系统随机安放在此处的,也许是她多虑了。
咬了咬牙,瑶姬借口衣裙蹭脏了,试探着问老妪家中可有多余布衣买与她。
没想到老妪听了这话,还当真从衣柜里套出了件粗麻衣裳,把钱都算在了那块银子里。
此处又没别的屋,瑶姬无奈,只好背过身子,刻意遮掩着腰间的印记换上。
索性老妪也只顾着倒刚煮好的茶,并未看她。
屋子里的森气被茶香冲淡不少,瑶姬捧着茶碗随意跟她聊了两句,才得知此处乃虎萧与暮崇的交界处,因地势荒凉,平时鲜有人来。
算是块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地。
暮崇在群山的另一头,若想赤脚走出去,三天三夜都够呛。
关于外面战乱的局势,老妪的消失倒不灵通,甚至连六国又分裂都不知晓。
“喝吧,喝完了你就走,我老婆子正好再睡个回笼觉。”
老妪坐在炕沿儿,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催促道,连被窝都铺好了。
瑶姬点头应允,想着暖暖身子也不错。
却不曾料,这茶刚入口,就品出股怪味来。
老妪侧身躺着,水肿的老眼却眯着缝往她这边瞟。
直至此时,她才想起方才聊了那么久,这老婆婆却从未提过晴雾山庄的事。
离得如此近,几乎和邻居差不多,当真对顾桢这个怪人毫不知情?
瑶姬转动着茶杯,在手中把玩片刻后一饮而尽,随即趁势倒在桌上。
都百毒不侵了,还怕什么?
她倒要看这老货在耍什么把戏。
第二十章 破庙
老妪喘着粗气蹒跚到她身边,用力推了下瑶姬的肩膀,确认她再无任何意识后,忙拖着鞋跑到外面。
等瞧见山顶的熊熊火光,老妪登时气得直跺脚。
“哎呦!姓顾的小子咋这么没用,连个姑娘都看不住!这山庄咋还让人给烧了呢?”
在外面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除了干着急也没个奈何,老妪只得又转回屋内,反身把门落了锁,发愁地薅下两根白毛发。
“这人该不会也死了吧?你说说这事儿闹的,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呦!”
老妪是不知道瑶姬到底凭什么手段逃出来的,在没见到顾桢之前也不敢随便放跑人,只能先将她药倒。
颤颤巍巍打开衣柜翻捣半晌,从里面掏出几封书信,老妪急得不行:“姓顾的要真死的,这些任务可咋办?时限到了传不回话,我老婆子也没命活了!”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书信上方出现了道阴影,一扭头,吓得差点魂都飞了!
“天爷耶!你!你不是倒了吗?!”
瑶姬蹙眉,抓过老婆子的手让她别乱动:“……限时探寻次虎踪迹,为期半月,不得有误……”
信共有三封,其余两封委派的任务是勘测虎萧国南疆延边地形,及国民的税收调整,唯独寻人这封加了急,再三催促。
老妪惊魂未定地挣扎着,口中叫骂不休,待瑶姬将刀一亮,又立刻服软了,跪得那叫一个麻溜:“好汉饶命!”
瑶姬美眸垂凛:“嗯?”
“不不,是我老婆子舌头不好使!姑娘?娘子?女侠饶命啊!”
越说越不对劲儿,老妪干脆张着双手匍匐在地,浑身抖得跟筛糠没两样,似乎随时都能呜呼抽过去。
“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干点什么不好,还敢做这伤天害命的买卖?”瑶姬简直没眼看,匆匆将这些书信都收了,拉过椅子坐下:“抬头!一把年纪了别跪我,有话说话!”
在瑶姬的质问下,老妪倒也没藏着掖着,将知道的事倒了个干净,惜命得很。
老太婆是顾桢在坊间找来的帮手,久居于此,专门负责接受暮崇国发来的讯息。
毕竟浓雾太凶,信鸽飞不到山上去。
且这三封信昨天夜间才到,顾桢还不知情。
见瑶姬沉思不语,老妪奓着胆子打听晴雾山庄的情况,得知顾桢真死了,差点吓得尿裤子。
“我问你,之前迷我的药在何处?”
老妪不敢怠慢,忙从床底下将拉出个敞口木匣来,里面倒装了不少瓶瓶罐罐。
瑶姬挨个询问用处,带了迷魂散、金疮药和穿肠散共三瓶,又将老婆子剩下那半瓶药全倒在茶壶中搅了搅:“给我一滴不剩喝下去。”
“啊?这……”
老太婆哭丧个脸,一整瓶可是极强的剂量,就她这个身子骨喝了,估摸着睡个三天三夜都醒不过来。
可面前这位姑娘又寒着脸,不像是好说话的模样。
哭了又哭,老太婆只得牛饮了一番,还没等喝到第三碗就栽倒了。
把她拖到床上盖好被子,瑶姬没翻到其他有用东西,便随手打了个包裹登上轻舟。
解下缆绳,她抓住桨板试着划了两下,起初并不成功,只在原地打转。
好在瑶姬上手速度快,试验了几番后,也琢磨出了技巧,就这么歪歪斜斜地出发了。
瑶姬的目标很明确,她想跟虎萧王搭上关系。
六国中,独数虎萧军士最为骁勇善战,且国内铁业发达,战争装备充沛。
自鹤乘国势弱后,趁机吞并疆土最迅速的,便是虎萧国与贸易发达的靖炀国。
而背地里主谋这场纷争的暮崇国,反而落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偏居一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如以逸待劳的好。
顾桢此人,大抵是暮崇培养的细作,在搞垮了鹤城国后,又觊觎起虎萧来了。
不过回忆起当初宫宴上的情景,虎萧王郎乾虽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谋略却着实不足,很容易受奸人挑唆。
但从另一方面看,这种人也极容易掌控。
反正若想离开回到现实,就必须攻略日后能统一六国的主NPC。
与其终日被动,不如率先出击,争取能培养出个有能力的帝王。
瑶姬自知没什么治国之策,但守在旁边帮他挡一挡奸佞小人和阴谋诡计,或许还是能做到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 *
老妪是被头顶的剧痛折磨醒的。
用手一摸,乖乖,密密麻麻的不知扎了多少银针,从长短来估算,大概多半都没进去了。
“她在哪儿?”
听见那清冽问询的瞬间,老婆子猛然回头,仿佛见了鬼似的指着那人,嘴都磕巴了:“你!你你你……”
地上自门口处拖了道水渍,空气中满是血腥气。
竹月色冷眸微敛,来人不紧不慢地掏出最后一根银针。
这根再刺下去,可就不止解毒那么简单了。
老妪满肚子的怒火和牢骚,顷刻间消失殆尽。
她害怕这个男人,打心底里畏惧,尤其是当他嘴角挂笑之时。
“瑶姬她、她往湖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