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元!别睡了,郎元!”
她瞬间精神了不少,无奈榻上那位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无奈,瑶姬干脆伸手掐他的脸,别说,弹性还挺好的。
左右像抻面一样拉了半晌,见无用,又捏住鼻子停了他的呼声。
折腾许久,郎元大手一挥,直接将她搂到怀里继续睡。
“阿瑶,别吵。”
豁,还知道她在身边。
瑶姬心一横,对着他健硕的胳膊下口了。
“啊!”
郎元捂着胳膊吃痛睁眼,瞧见那上面两排整齐的牙印,不可置信地瞪着瑶姬:“阿瑶,你咬我!”
作为新任虎萧王,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居然被心上人用这种方式唤醒。
郎元满脸的委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快点洗漱!”
瑶姬由榻上爬起,大发善心地开门放那些战战兢兢的侍从进来。
一应用具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不过那些人在发现神女竟和虎萧王同睡一间屋时,还是惊得差点将手中之物打翻在地。
“手若不中用,便砍了。”
郎元抬眼淡淡扫着那些人,眉间不悦神色更是看得人心慌。
“动作快些就好,千万别误了时辰。”
瑶姬知道侍从们本就对新王畏惧,忙在旁柔和吩咐道。
有她转圜,那些人总算能移动手脚,诚惶诚恐地服侍起来。
郎元沐浴更衣的速度极快,嫌他们伺候得慢,干脆自己动手洗。
二人用屏风相隔,就算见不到,也能听见他扑腾了满地的水。
活像只被迫沾水的狗崽子。
想想周围那些被他的小细辫甩得满身是水的侍从,瑶姬忍不住乐了。
待瑶姬整理完毕后,屏风撤去,郎元的满头乌发披散在背后,仍未梳整好。
“怎么这样慢?”瑶姬听那边扑腾的动静不小,还以为他的进度会更快些。
侍从为难地端着满匣玛瑙:“王不让我们来……”
“尔等笨手笨脚,弄得本王头发都断了好几根,还敢狡辩?”
郎元凶眉一立,吓得众人泫然欲泣,看向瑶姬的目光充满了哀求。
“罢了,我来吧。”
瑶姬接过匣子,按着他在铜镜前安稳坐好:“不许乱动,我的手没准比他们的更重呢!”
郎元抬头看她:“无妨,我生来便不怕痛。”
跪在屋外的众侍从:……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往日由于发式的印象,瑶姬一直以为他的头发又黑又硬,和钢丝差不多。
没想到拿起一缕在手中,却柔顺异常。
单单就这样披散开来,郎元往日硬朗的面孔看着都斯文了些。
若穿上长衫,手中再持折扇,足可俊过那些爱咬文嚼字的鹤乘国男子。
不过,他这古铜肤色可着实跟文人墨客陪不到一起去。
换刀成剑,倒也像个江湖中的潇洒侠客……
不好不好,还是宽刀更适合他的狂放气质,就如同这手中的发,在编成细辫后,原本熟悉的那个郎元就又回来了。
到底这样更顺眼些。
瑶姬忽然意识到,自初见时起,郎元便是最适合他的样子。
“你笑什么呢?”郎元单从镜子里看不够她,偏要仰着头去瞧:“讲出来让我也乐乐。”
瑶姬不知是第几次将他的头重新按回去:“你呀,就不能安份点么?我原本手艺就不精湛,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
瞧她纤纤玉指又从匣中拾起颗湖蓝色玛瑙,比对半晌后才仔细编进发间,郎元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你又傻乐什么呢?”
“从前母后为父王编发时,也是梳着梳着就笑了。”郎元痴痴地望着铜镜,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旧人身影。
瑶姬手中动作一顿,无意中当真扯断了根发,郎元却毫无发觉,连半句痛都没喊。
她有些内疚地帮他揉了揉,却找不到何时的话安慰。
郎元握住她搭在肩头的手,温柔地按了按:“放心,我并非柔弱孩童,不过一时感慨罢了。”
“嗯。”瑶姬释然地笑了笑,重新为他编发。
郎元和郎乾不同,他会是位好君王的。
看着垂满背部的各色玛瑙静静躺在乌发间,瑶姬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尽心了,成果不错。
“走吧,今日是独属于你的辉煌。”
* * *
一干侍从中,有个叫阿古的颇为伶俐,做事不拖泥带水,人也机敏。
瑶姬看着舒心,便留在身边使唤。
先王入葬、登基大典都很顺畅,无波无澜,郎元并非无度放纵之人,待流程走完后,便潜心处理政务。
往日郎乾懒得看那些折子,全权交于左、右大臣处理,自己只管四处巡视,遇仗就打。
久而久之,众人都习惯了他这幅甩手掌柜的模样,冷不丁的见郎元要理政,一时间都有些手忙脚乱的。
瑶姬在旁看了许久,见他处理得井井有条,即便遇到问题和不合理处也能及时揪出责问,总算放心不少。
她没有看错人。
郎元知她待得烦闷,便让她出去散散心,等下了朝后自去寻她。
去何处都可,只要不擅自出王宫。
瑶姬看着王宫周遭那道高大的围墙,初来时觉得没有鹤乘国夸张雄威。
可如今却发现,一旦置身其中,想要轻易离开也并非易事。
神庙被烧得很彻底,她特意前来查看了一番,原本还以为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可除了堆被烧黑的木炭外,什么都不曾寻到。
三尊神像被火燎得漆黑一片,面目模糊辨认不清。
负责打扫现场的侍从苦着张脸,嘴里念叨有词,不过是祈求天神宽宥之类的祷告。
阿古跟在瑶姬身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真可惜。”
“自古万物都不得长久,天理循环罢了,不必介怀。”瑶姬说这话也是在宽慰自己。
不管顾桢究竟打着什么算盘,若缺德事做得多了,早晚有报应回他身上的那天。
“对了,昨夜神庙虽失火,神女大人养的白兔却并未遭灾,今早已被小人在西院寻回。”阿古起先跟着忙得晕头转向,似乎才想起来这回事。
“当真?”
瑶姬心中大喜,连忙跟阿古到他的住处去看。
当瞧见那只圆滚滚的白色毛团当真在鼓着腮帮子吃草时,她立即跑过去将其抱在怀中,控制不住地亲了好几下。
“此兔有灵,许是见势不好,自行逃走了。”
阿古在旁边也跟着开心,得意地摸了摸鼻子:“能偶然撞见它,真是小人的福气。”
瑶姬越看这个侍从越顺眼,重赏后决心暗中留意。
若真是个能堪大任的,便派他到郎元身边做事。
朝中蠢人过多,因郎乾的懒政和任人唯亲,导致像桑罗等能臣反倒被排挤在外。
听说虎萧王换成了郎元,桑罗和忽尔力乐得险些敲锣打鼓。
能拜托看守宗堂这个无聊的闲差,重归军营和战场,这后半辈子总算有了指望。
后来瑶姬才知晓,这二位与郎元均交情颇深,先王在世时,就常常在其面前为郎元美言。
可惜霞液丹被盗时,不明缘由的两人均对郎元大失所望,转投郎乾阵营,帮他稳住朝政。
却不料鸟尽良弓藏,自己却落得个被排挤的下场。
事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瑶姬看着账户里的12个行动点,决定要将剩余的道具使用机会,全都用在预测战争的走向上。
早日帮郎元统一六国,她便能早些从这个坑爹的游戏中脱身。
方才听郎元与重臣商量战局规划,下一步似乎要对绥廉下手。
突狄国虽物产丰富,可雄厚的军事实力也不容小觑。
若贸然开战,以虎萧目前的粮草储备和军士数量而言,未必能讨到好处。
鹤乘经过五国瓜分,已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对边界处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尤为敏.感。
若再深入攻击,很有可能会反受其害,遭遇愤怒的复仇反击。
暮崇虽离得近,可最近因顾桢带来了联盟书信,暂时又动不得。
挑来选去,离得近的,便只剩下绥廉国了。
此国海产丰富,水军骁勇,陆地上的步、骑兵却不堪一击。
绝不是虎萧敌手。
🔒第三十八章 白兔
郎元等人制定详细的战略计划, 足足耗费了半个月时间。
率先定下的袭击地点,为绥廉国边境处一座名唤的“庐菱”的小城。
此城南靠“利客达”海湾,由虎萧国的硐艾港乘船出发, 向北行驶两日便可到达。
东边与突狄国的惊鸟路相连,虽不是两国正经贸易往来的主官道,却也可凭路引通行, 不过审核程序略麻烦些。
若不多给守卫塞点好处,怕是来来回回被拒八次也通不过。
因守城的将军霍鄂太过黑心, 臭名传出千万里,经商贩卒久而久之的, 也就弃了这条道,宁可多波折些, 也不愿平白被霍鄂剥下层皮来。
庐菱城地势险要, 易守难攻,若强夺必损兵将, 还白白消耗时间。
郎元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由突狄国绕路, 扮做商队自惊鸟路而上, 骗开城门。
另一路则走水道,遣精锐乘小船由利客达海湾靠近,趁夜色掩护靠近, 带攀岩绳索爬礁石偷潜进城, 与商队同时发难。
此城需占得悄无声息且迅速,不得给霍鄂请求援军通风报信的机会。
待拿下此城,便可以此为据点, 逐渐从南攻往绥廉国的都城“康乐”。
瑶姬虽听不懂太多战术上的事, 但也参与了最后的几次作战会议。
绥廉国并未采用“狼烟”的通讯手段, 仍惯用飞鸽快马传信,且庐菱城地处偏远,生活条件极恶,守城将军霍鄂更是因罪遭绥廉王贬黜才镇守于此。
想依计拿下此城并非难事。
未保万无一失,瑶姬还特意用了张预言卡,得到了“上吉”的结果。
如今她账户还剩220个行动点,随着郎元一路行军,足可保其万无一失。
事关重大,郎元提拔桑罗、忽尔力等能臣重回军营,留下粟吉等文臣镇守,亲自率军出发。
瑶姬不放心,自然要跟着同去,不过稍稍滞后,待事成才可入城。
军队启程之时,众臣站在宫门口依依惜别,被新任命为右大臣的粟吉也在列。
“此番前去,不知何日能回,国内大小事宜皆由你掌管,千万谨慎。”郎元拍拍粟吉的肩,认真叮咛道。
瑶姬也忧心忡忡地上前跟他道别,却发现粟吉虽行止规范,神情却过于淡漠了些。
同旁边那几位洒泪挥别的同僚相比,虽不至于造作,也未免太冷静。
想当初郎元刚刚回宫时,他可是激动得泪盈满眶,那份打心底里的欢喜和雀跃,连瑶姬这个生人都被打动了。
“粟吉,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脸色看着也不太好,可找郎中看过?”瑶姬知道粟吉已上了年纪,本该归乡安享天伦,却因郎元身边无甚可信之人,临危受命。
“神女大人放心,老朽无碍。”
粟吉略欠欠身,语气中尽是生疏和客气,且话极少,全然不像之前那般唠叨个没完。
看着倒是挺稳重可靠的。
虎萧人不喜马车,郎元却专为瑶姬寻了一辆来。
边界处风沙大,瑶姬逃亡到此时吃尽了风吹日晒的苦头,如今怎么让她再受此煎熬。
瑶姬还想再跟粟吉多说几句话,可前行的队伍已然开始出发了。
在阿古的搀扶下钻进马车,瑶姬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鞠躬送别的粟吉等人,撂下了车帘,偌大的白色王宫也随之消失在眼前。
车马慢行,遥遥碌碌,在轻微的颠簸中,瑶姬听见了帘外夏日的最后几声蝉鸣,和将士们兴奋的高谈阔论。
暮夏尽,如今已是新秋了。
* * *
瑶姬养的兔子近来脾气愈发骄纵了,寻常菜叶吃腻了便用小短腿扒拉到一边,撅着圆滚滚的屁屁生闷气。
用手指轻轻拨弄两下它的尾巴,又敏.感地轻颤了颤,进而更生气了,小脑袋重新调转回来,黑豆般的两只眼气鼓鼓地瞪着她。
瑶姬一把搂在怀中,在它柔软的毛发上亲个不停,还吸来吸去的。
鼻翼里满是被暖日晒过后的奶香味,让人只想在它弯长的耳朵上轻咬一口。
啊,毛茸茸真可爱。
侍从阿古待马车停歇时,便下去寻了些别致的长草给它吃。
看着那三瓣子嘴一动一动的,瑶姬觉得心都快要融化了。
“神女大人若当真喜欢,何不让人多捉些养着?”阿古跟这兔子混得比瑶姬还熟,每每伸过手去,都会被湿润的小粉舌头舔几下。
“单养一只就够我忙活了,再多顾不来,反倒都冷落了。”瑶姬不断用长草逗弄它来抢,满眼都是笑意。
话虽这么说,可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古在养小兔。
和其他生性粗糙的虎萧人不一样,阿古很心细,有时小兔身体不舒服,连瑶姬都还未发现,他便已经用随身带的草药医治好了。
“你也懂医术?”瑶姬看得新奇,她记得粟吉曾经提过,虎萧国的人尚武、爱制铁器。
即便是皇宫内的文官,也是使得动刀枪的。
与之相比,药师的地位却低下很多。
为保住自家饭碗,许多药师都是祖传的手艺,旁人若是想学,非得拿出昂贵孝敬才可略得一二。
以此法严格控制药师数量,方能勉强混个温饱。
但凡自降身份给贵族做侍从的,皆是穷苦人家出身,身无所长,连铁锤都抡不动,才会做个端茶倒水的活计。
阿古既懂医术,又何必做终日在她身边干粗活呢?
“嗐,小人这点伎俩医畜生还凑合,若随意用药给人吃,怕就得害人命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