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我传送走!”沈念对玄安说到。
“让我传送的话,会扣一半的好感值哦,你确定吗?”
就在沈念犹豫的一秒钟里,身侧忽然卷过一阵风,风中微微飘荡着冷檀香。下一刻,她的手腕已经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扣住。
她抬起头,对上玉应寒似笑非笑的眼眸。
他正垂眸看着她,轻轻挑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到:“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然后眨了眨左边的眼睛,悄悄wink了一下。
沈念有些懵逼。
这个wink是什么意思?要让她配合演戏的意思吗?
她迅速从懵逼中反应过来,笑着拉住他的手:“被你找到了。快带我走吧。”
玉应寒反手覆住她的手,离开的时候冷冷瞥了顾月时一眼。眼神里有些挑衅,又有些得意。
他带着沈念回到宴会的时候,正在吹拉弹唱、纵情吃喝的同学们和主君们都停下了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地盯着入席的二人。
玉应寒他脸皮比较厚,对于这样的场面他一点不会觉得不自在。相反,他非常淡定,淡定得像是在他花园里散步,拉着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走着。
就差拿着喇叭对着他们的耳朵,大声告诉他们,他和沈念之间有故事了。
“我方才分明看见是魔君大人把她带走的,怎么现在又是神尊带回来的?”
“好劲爆啊!他们是在抢人吗?”
“搞了半天,原来救命恩人只是个幌子。”
沈念装作没有听见大家的窃窃私语,和坐在人堆里的苏映堤挥了挥手,随着玉应寒坐到了主君的位置上。
很快,一群看八卦的同学们就已经回过神来,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了刚才的吃喝。只是偶尔会把目光投向他们,偷偷看他们在做什么。
沈念在做什么呢?
她的眼睛落在了面前的菜肴上,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她早就听说九重天的御厨技术好的不行,馋了很久。今日的宴会才可谓是大开眼界,什么缕肉羹,太平毕罗饭,密浮酥捺花,各式山珍海味目不暇接。炭火烤炙的羊腿在明烛下还闪动着诱人的油光。
“喜欢吃这些吗?”玉应寒瞄了她一眼,提起白釉茶壶添了杯茶,轻声问到。
沈念点点头:“喜欢!”
“喜欢往后我命人多往柸雪楼送一些。”
隐隐能从他平板的语调里听出几分宠溺。有古早电视剧里的霸总宠小娇妻那味儿了。
他优雅高贵地喝了口茶,搁下茶杯,把沈念眼前的螃蟹端走,放到自己前面。
沈念以为他想吃,有些心疼,但也什么都没说,默默吃着碗里的鱼肉,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他修长玉白的手指灵巧地剥着手里的蟹肉,边看边咽口水的沈念这时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太馋了太馋了。
她没怎么吃过螃蟹,主要是因为蟹肉不好剥,非常考验耐心。而她又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所以尽管喜欢吃螃蟹,但因为懒得弄也不会经常吃。
“他认真剥蟹的样子还挺帅。”沈念感叹了一句。
玉应寒不做声色地轻笑一下,将最后一缕肥美嫩红的蟹肉小心翼翼地从蟹脚里夹出来,再扣上金黄的蟹膏,最后摆好盘,送到沈念眼前。
“吃吧。”
沈念微微睁大眼睛,有些震惊。
他辛辛苦苦剥了半天的蟹肉,居然是给自己弄的?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应寒:“给我的?”
玉应寒拿起桌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抬眼平静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坐在我身边吗?”
“谢谢神尊!你真是个大好人。”
玉应寒翘起嘴角,语气戏谑,像是在自嘲,又带着几丝玩味:“有事神尊,无事玉应寒。分得倒挺清楚。”
沈念:“......”我什么也没听到。
-
宴会散去的时候,十三天落了一场雨。刚开始还只是微微细雨,等沈念回到柸雪楼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
仿佛天幕被撕出了一道口子,哗啦啦往外倾倒而下,砸在身上还有些疼。
雨水砸在泥土里,溅起一阵清幽的香气。
这是属于盛夏雨夜的味道。
苏映堤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沈念正托晒坐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雨中的池塘。她被淋成了落汤鸡,头发紧紧贴在脸上,却来不及换衣服,神色焦急地跑上来,冲着沈念吼道:
“你快去楼下看看!”
“怎么了?”
“魔君他在楼下淋着雨,等着你呢!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
第74章 74
苏映堤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作为凡界女将军,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独自一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都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可是,当她从太芬池回柸雪楼, 看到院子里淋着雨, 笔挺而立的玄衣银发的魔君时,震惊得连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她赶紧小跑过去,给顾月时撑了把伞, 恭敬又得体地询问到:“魔君大人, 您这是…”
瓢泼大雨落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 目光不曾偏移过半分, 直直盯着二层楼阁的方向。
苏映堤顺着他微凉的目光看上去, 看见了沈念被烛火倒映出的身影,正托着腮看向另一边。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用解释,她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位魔君,想必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里面那位不开心了,所以来求原谅的。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但事关室友的幸福,思来想去, 她认为还是有必要管一管的。
二话不说,她一把将纸伞塞到顾月时手中, 拍拍胸脯, 保证到:“魔君大人放心, 她一定会下来见您的!”
没等顾月时答应,就风风火火地嚎着沈念的名字跑上去了。
沈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震惊。她没想到顾月时会直接来柸雪楼找自己,还在外面淋着雨。
今夜的雨很大,大到没有人愿意选择在这样恶劣天气下出门。
她想了想,把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雨势,不过一瞬,半截衣袖就已经被冰凉的雨水浸湿透了。
见沈念还稳稳坐在椅子上,苏映堤有些急了,她抓着沈念的手,把她拖起来,苦口婆心劝说:“不管怎么说,你先下去看看吧。”
沈念冷着脸走下去的时候,一眼就瞥见那道颀长的玄色身影。
他从蒙蒙冷雨中抬起眼眸,深黑的瞳孔在黑夜里黯淡无光,氤氲着不知是水雾还是泪光。唇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雪白瘦削的脸上落满了水珠,银发紧紧贴在面颊,透出几分不属于他的狼狈之态。
伞是苏映堤给他的,沈念能看得出来。因为伞柄上悬挂着刻有苏字的铃铛。
看来还是知道要打伞的。
沈念站在屋檐下,淡淡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比陌生人还要疏离。
顾月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住伞柄,微微发颤。
他有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只是嘴唇动了动,始终没能将那个疑惑问出口。
他想问她,你就是阿念对吗?
在他的怀疑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他就去苍梧山确认过了,那个他亲手为她建造的无名墓里,空空荡荡。
他设下的结界,除了她本人,没有任何人能够破坏。
仅凭这一件事,就足以确认她是沈念了。更不用说她不经意间显露出的一些细节,那些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
他太了解她了。哪怕是刻意伪装不同性格,可是她吃饭时习惯性的左手执筷,撒谎时眨眼睛摸鼻子,害羞时抿嘴唇一直理头发…这一切,都在悄悄告诉他,她就是她。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叫他如何忘记。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复活的,他只知道,她不愿意说,她有苦衷有想要死守的秘密。
所以,他问不出口。他宁愿永远都把这件事埋在心底,也不想看见她为难。
沈念见他半天不说话,轻笑一声。
连声抱歉都说不出口啊,是因为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和借口解释吧。
亲眼目睹的东西,还能有假吗?在魔界,除了顾月时,谁还敢用一头银发玄衣冒充他呢?
“算了吧,顾月时。”沈念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破碎了,吞没在暴雨之中,无声无息。
“宿主,你真的打算放弃攻略他了?”玄安知道沈念的脾气,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刚。
它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她不能触碰的底线,一旦有人跨越,哪怕用一百匹烈马都无法把她拉回来。
但是它不想自爆,好不容易绑定了一个听话靠谱的宿主,它不想就这样被销毁了。
沈念没有再看顾月时一眼,连余光都没有留给他一点,提着裙角转身回柸雪楼。
背影狠绝,利落干脆。
“我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但如果我现在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那他以后根本不会珍惜我。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最让人难忘。况且,他连一句道歉都没说过。”
玄安听到沈念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暂时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它只希望顾月时能争口气,好好表现让沈念消气。毕竟他之前在知漓面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把她的心狠狠伤透了。
夜里,豆大的雨珠敲着窗棂,噼里啪啦砸得巨响。
沈念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换了无数种睡姿,哪怕是以前最舒服最喜欢最容易入睡的姿势,都无法让她安稳。
她烦闷地从左边翻到右边,又从右边翻到左边。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她终于放弃了。
一骨碌坐起身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还在下面吗?”
玄安探测了一下,点点头:“在。”
它暗暗庆幸顾月时幸好没走。都说烈女怕缠郎,他在暴雨里默默等了她那么久,任她再烈,看到他那副脆弱的样子,都要被融化了吧。
沈念叹了口气,胡乱披了一件披风,往院子里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在衣柜里翻找片刻,拿了一件干净的素色外衣,抓在手里,沉着脸推门出去。
子夜时分,雨势也没有因此减弱分毫。刚一推开门,豪雨就随着凄风吹进了屋子里,迅速沾湿她轻薄的裙角。
在听见响动的一瞬,顾月时把手中的纸伞微微抬起来,先是露出他的下颌骨轮廓,接着是一双眼眸,像寒夜里的清冷星辉。
在看见沈念的时候,才柔和温暖了些。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她刻意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作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嗓音比冬雪还要冰冷。
在这样大的雨中,纸伞都失去了作用。他半个身子被打湿,寒气透进袍子里,玄色的衣服颜色更加深沉。
银发发尾还滴着水,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刚捞上来。
他身形晃了晃,许是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他向她走来的时候,步履明显有些不轻快。
他缓缓走到屋檐下,俯身蹙眉凝视着她,周身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这么近的距离,沈念才看清他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水珠,看起来没有一处是干燥的。
“你不知道躲雨吗?捏个避雨诀都不会?”沈念愤愤道。
他就是存心想让她难受的,让她过意不去的。
一滴不听话的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进他的眼睛里,但他没有反应,眨都没眨一下,直直盯着沈念,静默了半晌,才沉沉开口: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声音沉重沙哑,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几个词。
深邃幽黑的眼睛笼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沈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忽然把纸伞一扔,被雨水浸湿的冰凉的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吻她。
吻的时候微凉的唇还在轻轻颤抖,非常非常温柔,就像是一片轻羽滑过。
他很克制,可是有力的手指却托住她的下巴和耳后,让她没有办法后退。
沈念使劲扭了扭,伸手推开他。
这种时候,电视剧里一般都会演女主觉得自己被轻薄了,反手无情抽了男主一个大嘴巴子。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怕掉分。没错,就是这么卑微。就算是在生气,还要考虑他的好感值。
她可以稍微作一作,但绝对不能过火。
只可惜相比于顾月时,沈念这一推就像鸡蛋碰石头,他纹丝不动还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今夜的他难得强势,平日里禁欲冷静的魔君此刻眼神无比坚毅,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将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咬牙一字一顿:“我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算了。”
就在沈念再次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阖上双眼,让她进入自己的识海。
他的识海远没有他本人看起来那么平静,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耳畔是骇人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他努力调息了一会儿,识海才渐渐缓和下来。
随着他的记忆,她看到了那日的情景——
那天,他听闻镇妖塔出了不详的异动,来不及多想提着沧溟直奔黑渊。可是去了以后才发现,镇妖塔平静如常,不存在任何异常。
当他意识到不对劲匆忙返回魔君府的时候,恰巧撞上被幻术迷惑的沈念。她脸色苍白地将他送给她的玉牌和手钏全都扔给他,嘶吼着让他滚。
她说,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不留给他解释的机会,甚至是反应的时间,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剖了心头血为她浇灌的玉牌,被她像扔垃圾一般摔给他。还有那串手钏,她分明说过很喜欢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愤怒,但他一点也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