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时间的折磨,终究在魂魄上烙下深深伤痕,戚明荷如一片叶子落在地上,神情浑浑噩噩,嘴巴一张一合:“康贾岩……为什么……”
闻宴柳眉肃沉,胸口窝起怒火:“这事,还真是康贾岩所为,就为了取妻子身上的气运?”
谢稚沉吟,“看他面相,不似缺少气运之人,便是没有戚家帮衬,早晚也能靠自身取得一番成就。”
听到谢稚分析,闻宴冷静下来。
确实,以康贾岩本就惊鸿的气运,根本无须再借用别人的运势,也不能借用别人的运势,否则一个不小心,飞龙在天的势,便会被破坏掉,从而转向衰落,从此亢龙有悔,再难翻身。
康贾岩既不需要气运,为何要建立思荷园?
还将园子风水弄出困阵,将戚明荷魂魄困在阵法里,并在她身上种出一棵鬼槐,专门吸食戚明荷?
很多很多问题,闻宴也想问为什么。
也许,从戚明荷口中,能得到答案。
但眼下,还无法询问戚明荷。
戚明荷魂魄被日夜不停折磨三四年,神智早已不清醒,虽凝聚了魂体,想恢复清醒,还需要等待。
闻宴叹息一声,搭上谢稚的手,离开了土丘下。
槐树林里,无风也没月,一片窒息。
闻宴看了眼依然痴痴喊痛的戚明荷,想了想,放出怨鬼子鱼,“那就是你母亲,去跟她说说话吧。”
子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鬼,女鬼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和记忆中总是优雅温婉的阿娘完全不同。
可他看了会儿,很快认出,这就是阿娘。
“阿娘!”许久没见到母亲的小男孩,抽了抽鼻子,想也不想,就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戚明荷神色呆滞,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
子鱼没有放弃,一遍一遍地呼喊。
“……儿、儿子?”许久,戚明荷残留的意识被唤醒,待看清楚儿子的模样,悲痛不已。
为何儿子,也变成了这样。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一把推开子鱼,厉声道:“走,快走,他们就在这里,他们快来了!”
子鱼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母亲,不想再离开她了。
“走,快走啊,快走!”
闻宴甩过去一枚安神符,符没入陷入狂躁的戚明荷体内,将她安抚下来,“不用担心,再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们了。”
“不过,你能说说,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虽然揭人伤疤,容易使得戚明荷再度陷入癫疯,但闻宴需要真相,不得不询问她这些年的经历。
戚明荷看向闻宴,也看到了闻宴身后的谢稚,她不知道两人是谁,可不可信,陷入了犹豫。
直到,子鱼用两只小手,抓住母亲的大手,“阿娘,他们是好人。”
戚明荷不相信所有人,却相信儿子的话,于是缓缓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其实,她是怎么死的,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一次她和夫君康贾岩从山庄踏青回去,到家以后,忽然感觉到异常困倦,还没吃完饭就睡了过去。谁知道,醒来以后,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
棺材冷冷冰冰,狭窄逼仄。她闷得发慌,拼命呼救,想要出去,没人能听到她的呼救,她拼了命挠棺材,也没掀动棺材一分一毫。
她惶恐极了,还无比担忧儿子子鱼,每天晚上她都亲自哄他入睡,他还那么小,那么依赖她,没了她子鱼以后怎么办。
可她出不去,怎么都离不开这个棺材。
后来,更恐怖的事发生了,不知谁在她身体里放了一颗槐树种子,种子汲取她血肉生长,幼小根系钻入她的魂魄。最初她感觉到了细微的痛苦,像是有什么在肚子里钻,等两日后,槐树幼苗破腹而出,她痛得大叫出声,感觉魂魄被撕成了两半。后来,槐树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壮,她却越来越痛苦,越来越虚弱。这槐树
和她儿子一样,都是由她孕育而出,却和儿子的可爱不同,无时无刻不在吸她力量的怪物。
被她成为槐树的怪物,钻出了棺材,在她身上生出了越来越多的根系,无数根系如同虫卵,在她的腹腔里蠕动,无法形容的痛苦遍布全身。
戚明荷痛得狂叫,拿头去撞棺材,可想到儿子还在外面,咬牙坚持。
她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却很害怕那人对她的夫君和儿子也下手,她还要出去,救她的丈夫和儿子。
万万没想到,她的所有痛苦,都是夫君造成。
变成鬼后,她耳朵异常敏锐,外界方圆百里的话,她都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