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祎看着冷了的茶水,将茶盏丢到了案几上。
“崔大人,你说,我手头上的这些贡品图纸,与你在贼窝里寻得的瓷器,是否能对得上号呢?”
其实他已经看过那些被劫贡品的所有图纸,今日崔祎找出来的六十七件,并无一件相符。
明明传出来的仅有四年前的一批贡品被劫,那这一批御用瓷器,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会落到山匪手中的呢?
裴彬被手托着的下巴歪了歪,淡淡地问,“如果,我抄查州牧府,能不能找到跟图纸同一批的贡品呢?”
崔祎笑了起来,看着裴彬:“看来,裴御史还是死在山贼手上,比较好!”
“我也这般觉得!”裴彬幽幽地笑了笑。
*
李信守在书房外头,抱着裴彬的那件紫貂氅衣,心中惴惴然,竖起耳朵注意听着里头的动静,许久不见异常,才要松一口气,便听到了里头兵器相接的碰撞声,心一下悬了起来。
那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亦听得不对,正要去开门,被李信伸开双臂站在门口拦下了:“哎,别进去,你们崔大人还没吩咐呢!我家爷也没有,做奴婢的不好随便进去吧!”
“让开!”
“哎,这好歹是你家大人的地盘,都是做奴婢的,我不急,你们着急啥啊!”李信不让,那两个侍卫一把将他拎开了,才伸手去抓门,李信便大叫起来:“方大人!你们看,方大人来了,让他进去见你们大人跟我家爷!”
那两个侍卫见方牧监领着两队士兵匆匆而至,心里大骇,更要进书房看个究竟,那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裴彬走了出来,李信一见,喜了:“爷!”
“嗯!”裴彬应了一声,拍了拍身上弄皱的锦袍,接过李信递过来的氅衣披上了。
“裴御史,崔大人?”
“在里头!想杀人灭口,被我先斩后奏了,后面的事,就劳烦方大人了!”
方牧监脸上一喜,朝裴彬行礼后带着那队士兵便擒了那两名侍卫,而后涌进了书房。
裴彬与李信离开了书房,下得院子去时,发现方牧监带来的兵密密麻麻得将整个州牧府围了起来,一早制住了府中意图叛乱的亲兵。
从他一开始抵达彭城,这方牧监便投诚于朝廷,作为崔州牧的副官,又为州牧监察,熟悉州牧府这些年来的事务,兼之亦暗中掌握了不少实权。
崔州牧想要隐瞒假传圣旨以及贪用贡品的罪行,以为借用剿匪的幌子,而后施计将山匪头领逐一清除,再将自己贪来的贡品混入缴获的山贼钱银中,将罪行悉数推倒死无对证的山匪身上,此计甚好。
无奈方牧监早有防备,而裴彬亦将关键证物握于掌心,是以,裴彬昨日一动,今日方牧监便举兵包围了州牧府,两人里应外合,才算是有惊无险的拿下了崔州牧。
“册子!”裴彬扬手,那李信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跟一迭图纸。
这些便是刑部那位员外郎拼死从进贡之地查到的关键之物。
李信看着裴彬抬起左边胳膊拿着册子,一愣而后是一惊:“爷您好了?”
裴彬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言语,李信就明白过来了,方才在书房时凶险,怕是主子又死过一回了!
裴彬与一队校尉打开了州牧府的库房,里头均是绸缎布匹,金银古玩等等,均是寻常之物,并没有搜出被劫的那一批贡品。
“爷,这儿没有!”李信摇头。
崔祎自不是傻子,不可能将这么招惹眼的东西随便放在州牧府的库房里。
“有查崔祎名下的宅子别院么?”
很快,崔祎名下,包括崔夫人及其嫡子所有名下的宅子都被查了出来,裴彬与方牧监的人,分头行事,一间间宅子查了过去,而后在崔夫人名下的一处别院里,找到了一个密室。
裴彬与李信看着护卫打开了密室的门,经过一条长长的秘道,走进了堆金积玉的一个藏宝库。
琳琅满目的古玩珍宝,锦囊玉轴,灼灼发光,熠熠生辉,李信与那开路进来的护卫当即震惊得呆立在场,饶是见过不少异宝奇珍的裴彬,一时也花了眼。
等冷静下来后,他们首先便对照着图纸,在一堆金银中找到了四年前伪造圣旨烧制出来的那一批贡品,而同时亦发现了其他御用物资,诸如瑞墨砚台,绸缎宫绣等等。
看来这些年,被崔祎打上主意的,不仅仅只是一两批的瓷器而已,是这些年但凡要经彭城之地的贡品,能下手的,都插手了,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一次性拿出六十七件御用瓷器。
等护卫率先将发现的所有贡品分批往外搬时,李信站在裴彬身边,死死瞅着这堆百宝万物,眼里满满的不舍。他跟在裴彬身边也查过不少贪官的案子,可金玉满堂,敛财如此之多的,还是第一次见。
“爷,这些,全都要送进宫去?”
“抄查之物,自是要送到宫里的。”
“这么多,咱就是拿几件,也不会被人发现吧?”李信偷偷打着小心机问。
裴彬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登时朝他冷冷地觑了过去。
李信一个激灵,赶紧垂下头去告罪:“奴婢知错,奴婢一时利欲熏心!爷你向来廉清峻节,怀瑾握瑜,怎会为身外之物折腰?是奴婢污爷耳听,奴婢回去自罚二十大板。”
“咳!”裴彬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淡然道:“爷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从现在起积累一点家当私产,怕也是可以的?”
“爷?”李信惊愕地抬头,看裴彬盯着他,自己似乎没听错?咽了下唾沫,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视线又落到满室的金银财物中,眼中欣喜,而后苦恼:“可,可爷,怎怎么才不招眼呢?外头,都,都是方牧监派来的兵。”
“我自有办法。”
裴彬一个眼神,李信会意,屁颠颠地去密室门口守着了。
哎呀,自家爷最近真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记得收藏一下下呀!
万分感激!!
第26章
裴彬一个人暂且留在了密室,他在心里问:“我记得,你曾经提过,有什么叫空间的?”
系统:……
若是有形体,系统此时一定会用一双眼睛乜斜地看向他。
早在许多年前,尤其是在与裴彬达成了以十亿积分兑换自助基因修复的条件后,裴彬快速积累五十亿积分的过程中,系统便劝过裴彬开通空间,当时裴彬怎么说来着?
“我是缺衣少食还是怎么了?万事有奴婢小厮伺候着,出门在外有车有护卫,护国公府全朝各地几座的别院府邸,随时随地方便行事,我要拿空间何用?”
系统无语。
所以,宿主身份地位富贵就是这点不好,很难以利益引诱他勤恳奋斗,像一穷二白那等宿主,谁不是积极向上做任务获取积分开启更多权限的?
而裴彬不。
那积分除了积累起来换取必需药物跟启动自主基因修复保住性命外,再无别的兴趣。
所以系统启动后过了这么多日,还是个没有开启空间的落后土系统,遭人耻笑也欲哭无泪。
如今,他是受什么刺激突然想开通了呢?
【开通空间需要三亿积分,宿主是否确定开通?】“确定。”
【空间已经开通】
【宿主目前积分七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二千三百六十分,扣除后积分剩余四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二千三百六十分】【开通完毕,请宿主注意及时获取积分】裴彬看到了一片辽阔的渊域,空无一物,只有系统的面板悬在半空中,面板属性上有标识着“空间”字样。
裴彬看到了身边的一车黄金,想了想,伸出左手在上面擦拭了一下,而后,见到那车黄金登时不见了,再看空间内,果然多了一车金澄澄的金条。
裴彬不由得抿了抿嘴。
“爷,方牧监带着兵过来了。”李信慌张得才低低嚷了一声,方牧监就带着抄查的官兵进来了,见了满屋子的金银珍宝,震惊得呆了许久。
“方大人,岑照和那头,可有办妥?”
“裴御史放心,朝廷来的田大人已经接管彭城府署的所有事宜。”方牧监回过神来,冲裴彬一揖。
“那你速派兵将这崔祎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全部登记在册,好尽快送往京中呈给圣上。”
方牧监一点头,手下的官兵便登时行动起来。
裴彬在堆金积玉的密室中一副淡然,徐徐前行,不时拿起一两件珍稀古玩细细品鉴一番,而后又物归原位,或在感兴趣的古玩物件之处停留半刻,后又快步离开,呆了许久,依旧两手清风,在旁人眼中,便像是这位裴御史对这堆隋珠和璧只持把玩之心,而没有半丝占为己有的意思,令人叹其郎朗君子,楚楚玉心。
若是,刚刚开通的空间里,没有快速地增加着一堆堆的金银珠宝的话。
系统:……
敢情它成了裴三爷贪墨的作案工具?
可它堂堂黑科技产品,向来收集案例顺便鼓励宿主匡扶正义,济弱锄强的,怎么忽然就身在贪官污吏那一营了呢?
不,它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抄家这种事,不都是当朝皇帝赏赐给臣下的肥差么?就是明着给机会让臣子中饱私囊,啊,不,划掉,就是明着给机会让臣子获得一二点辛苦费的。
人家韦大宝抄拜大人的家也是这么名正言顺干得,从中得证,抄家臣子的这种行为很合理,贪墨是不存在的,本系统坚决不承认。
只是,其他系统同僚都走在康庄大路上,过得红红火火,怎么它就奇奇怪怪地,走向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呢?
系统郁闷。唉,本系统只是个打工人工具,操心这么多干嘛呢?算了算了!
清点完这一处密室用了一天一夜,装满珍奇古玩的木箱多达三百多个,另有现银一千多万两,金锭、金条亦累计超过了一百万两,尚未算上各处的田地,院子跟商铺等等,崔祎这些年所积累的私财家底,可谓雄厚。
这还未算上跟崔州牧狼狈为奸的岑府尹等彭城官吏将被抄查的家产,等届时一并运回宫中,怕不仅是能扩充内外国库,那圣上的小金库也能填补得满满的。
*
而经过今日这么一遭,李信的家底,也丰厚了许多。
是回到范家别院后,裴彬赏的。
虽说在密室里,自家爷说要攒私产,可有方牧监跟他的兵看着,李信没瞧见主子离开时拿了什么,心里正遗憾,没想到前头他们才刚回范家别院,后头方牧监便送来了五十多木箱东西。
一并留下的,还有崔家的单子跟一份今日在崔祎密室里现造的册子,估计便是这五十多箱财物的名单。
这举动说明什么?于方牧监,于裴彬,一切尽在不言中。
“爷?”李信看向裴彬,心中不安。
如无意外,等朝中任命书下来,这方牧监应是朝中确定下一位接任彭城州牧之位的大人,初始接手崔祎之职,便卖了个如此大好给自己爷,也是会做人,只是,爷会接受么?
裴彬看着那五十多个木箱,浅浅一笑:“既都送上门来了,先送去库房!”
虽与崔祎金山银山的密室是大巫见小巫,可五十多箱东西打开后,流光溢彩的金银宝物还是让人看得耀眼。
裴彬看看站在一旁看呆的李信,慢慢走到了一箱银锭子旁边,随手拈起了一个,抛了抛:“李信!”
“哎,爷?”
裴彬将银锭子扬手掷了过去,李信慌得赶紧伸出双手接住了,才擦了擦揣进怀里,却见裴彬又拈了一个起来,朝他又砸了过去。
“爷!”
“接好了,你接住的,便是爷赏你的,没接着的,那跟你无缘。”
“哎,好,好!”李信一下笑出声来,左扑右截,整整接住了十多个。
这银锭子一个就二十两,十多个便有三百多两,李信平时的月俸也就十两,如此一下就攒到差不多四年的家底,更别说还有别的赏赐。
最后,李信捧着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子,跟着裴彬回书房的时候,喜滋滋地说:“爷,您赏奴婢的这件好东西,奴婢拿回家去镇宅,日后就是传家之宝了。”
裴彬抿了抿嘴,手里亦是拈着一只匣子,坐到太师椅上,玉骨般的手指一下将匣子揭开了。
里头,是厚厚的一迭银票,面额均是千两,是方才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找到的。
裴彬拿起来数了数,约莫二十多张,手指拈着那一张张的银票,又慢慢放进了匣子里。
“爷!”李信已经将那玉镯子揣着藏好了,看着裴彬将那匣子合了起来,递到了他跟前,慌得他舌头打结:“爷,爷,这这是给奴,奴婢的?使,使使不得。”
“想什么呢?你明日把这送去安府,给安二娘!”裴彬一蹙眉,用匣子狠狠拍了一下李信的手。
“哎?”李信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那日她被劫走的财物,都没找回来吧?”裴彬问。
李信摇头。
自崔州牧,不,如今该说是前任州牧剿匪后,自家爷受伤养病,李信曾代他走了一趟,想找着那日劫道的山贼残党,以及盗走的马车物资,无奈余下不多的残匪无人承认参与过那一日的劫杀,亦没办法确定安二娘车队被盗的东西去了何处,只得作罢。
“这些,先送去给她,便说剿匪后,州牧府没能寻着她的钱物,暂且拿这做补偿。”当初她既是回祖家待嫁,怕那车队里大部分是她的嫁妆。
“哎!奴婢晓得了,爷!”李信松了口气。
裴彬顿了顿,又道:“问问,还遗失了甚么贵重的东西,有甚么标记,以后有机会再找回来!”
“哎!”
*
听芷院里,安知珺看着才被递进来的那只黑漆漆的匣子,抬头看着白汀。
“是李管事托人送进来的,说是姑娘您被劫走的财物都恐怕都找不回来了,这些,是从匪窝里寻得的赃物,就补偿给姑娘您了!”
安知珺未曾想自己失去的金银还有一日能回到手中,一时愣了,许久,才让柳梅将匣子打了开来,看着那满满一匣子的银票,吃惊:“真,都是给我的?”
“说是州牧府那头补的,应是不假。”白汀解释。
柳梅已经快速将那一迭银票数完了,啧舌:“姑娘,这儿统共有二万六千两呢!”
安知珺心里一惊,心里想这也太多了,当初离京她跟赵妈妈全身上下不二十两银子,好不容易存下来做压箱底的现银也不过四千两,就是算上阿爹给的那些程仪,也断不会超过六千两,如今被山贼劫了一遭,还回来却有二万六千两!
柳梅跟白汀不知实情,所以不清楚安知珺这次返乡带了多少钱银,只是想到她原本回彭城是待嫁之身,怕是将全副家当都带回来了,自是以为这州牧府返还回来的银子,都是姑娘的嫁妆折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