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本就不打算白住人家房。
俞横渠听完也微微颔首,应承了此事,“徐姑娘不必疑虑,我二人一定尽力。”
徐端翠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着二人连连道谢,谢完后有些吞吞吐吐道:“要不,我让六子哥进来给二位磕个头吧?”
“磕头就不必了,进来说一说张铁柱的样貌和失踪地点,方便我与阿悦寻找。”
俞衡渠一边说,一边抬手朝大门处一挥,年久有些失修的木门“咯吱”一声,极快被一阵风从外面吹开。
他这一句话并未如何喧嚣,大门外来来回回踱步的张六子,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如附耳边。
张六子神情一愣,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对着敞开的大门大步跑了进去。
秦悦与俞横渠二人,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便劝回了张六子和徐端翠。
二人在院子中消磨到子时前后,双双纵身飞上房顶,朝着黎家所在的城西而去。
一路穿墙过顶,一边还能分神闲聊。
俞衡渠提醒道:“阿悦姑娘,在徐来楼时,你可曾感觉有人在窥视?”
秦悦鼻尖气息一滞,当然没有!
她竟毫无感觉?莫非是高手!
俞横渠也毫无头绪,他再次返回去的时候,楼上雅间的客人已然离开。问及徐姑娘,她竟也没看清这位客人藏在兜帽下的脸。
唯一可知的是,此人整晚只叫了一壶茶。
秦悦眉心微拢,很有危机感道:“我竟丝毫未发现,难不成那人的灵力很高强?”
俞横渠目光微凝,到底摇了摇头:“倒也未必。”
见秦悦不解,细细解释道:“那窥视的目光很小心谨慎,几乎让人抓不住。”
倒不一定是灵力高强。
恰此时,二人前面有一道黑影掠过,身影几个横纵后,消失在一堆屋顶后,看方向,竟然也是城西。
俞横渠和秦悦二人立马住口,一改脚下慢吞吞的动作,身形急纵,飞身追了上去。
毫无意外,二人追着那黑影双双落在城西黎府大门前。
整个黎府笼罩在黑夜中,黑漆漆,静悄悄,偌大的府邸连一点微光都未曾透出,仿若蛰伏在暗中的坟墓。
难怪会被句容城的人称呼为鬼宅。
来之前,二人向徐端翠两人打听过黎家的情况,云里雾里的得了些消息,此刻难免谨慎几分。
此时站在门外,并未冒冒然就闯进去。
秦悦早有准备的从袖子中掏了掏,扯出两块干净手帕,将其中一块递至俞衡渠跟前,见人不但不解其意,甚至双眼还带着些受惊地看过来,遂有些头秃道:“我的大少爷!咱们这是要干点偷偷摸摸的事呀,不将脸蒙上,万一被抓个正着,岂不是麻烦?”
俞衡渠闻言一愣,他应当不会如此不济?
而且,这是阿悦姑娘第二次唤他“我的大少爷!”
罢了,阿悦姑娘不拘小节,他应当,应当入乡随俗,随,阿悦姑娘的“俗”便是。
见递至身前的,果然是一方女儿家用的手帕!
俞衡渠迟疑着伸出了手,克制着脸上的红晕,吞吞吐吐谢道:“多谢,阿、悦姑娘。”
他昨日先是收了阿悦姑娘的荷包,今日又收了她一条手帕,明日要收什么?
有些苦恼想到这儿的俞衡渠,忽然惊觉自己的想法颇为轻佻,遂努力将思绪拉回到眼前。
玄门修士,真想隐瞒身份,直接用灵力覆在脸上,甚至全身,只要修为不高出自己太多,一般看不穿。
当然,最主要的是一定要换把灵剑!
用一张手帕蒙脸这种,意思意思的成分更多。
经此插曲,二人先后跳进了黎府大门中,才落地,就发现院中竟有人!
秦悦惊得立马就要拔出灵剑。
他们一路追过来的黑影人,此时立在院中,一动不动。
他面前是一块鲜红的“静”字石碑,左侧不远,竟还有一个身形稍矮,裹得更严实的黑衣人!
这院中,竟先有两个夜客。
黎家前院十分空旷,似乎被特意清理过,连朱庭树也不曾留下,只在庭院正当中摆着一块巨石碑,上面凿着一个大大的静字,再用暗沉朱砂重重描摹一遍,深夜乍看,竟似鲜血挥就。
院中两人,不知谁先来谁后到,正互相对峙时,几乎同时发现了后来的秦悦和俞衡渠二人。
四人三方,成犄角之势,倒一时都没有急着动作。
“啪!”
又一个夜行人跳入院中,瞬间打破僵局。
来人身穿道袍,脸上胡乱蒙着块不知哪里扯下来的布,也看不出具体年岁,进来后,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形,直接就地靠在墙角,不敢妄动。
秦悦心中纳罕,这黎家都快成菜市场了!
一二三四五,再来几人,就能凑出两桌麻将来。
俞衡渠微微示意秦悦看石碑的方向,秦悦收敛心神,聚神细看,石碑左右下角竟都有一行鲜红小字。
左边的是,“违者,后果自负。”
右边的是,“你们要的在石碑后。”
难怪前面两个黑衣人,都立在了石碑前,不曾动作,这是既怕被坑,又怕被别人抢了先?
不过,黎家这划下的是什么路数?竟不按套路出牌!
五人互相看看,也不出声,经过眼神协商,很快达成一致,皆悄无声息地转去石碑之后。
一副地图!
石碑后面,出人意料地刻着一副地图,一副句容城及四周的简图。
秦悦借着被云微微闭住的惨淡月光,数了数被朱砂点红的地方,一共九个,心中一动,这莫非就是九夫坟后来重新迁葬的位置?
这黎家人既猜到有人会夜探,这是,在鼓励别人挖他家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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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好透露
秦悦心中正在纳闷,再将石图上的红点数了一遍,还是九个。
不对呀,那黎夫人的坟墓在哪儿?
显然黎夫人的坟,才是一切的关键。
“啪”
一道类似火折子被点燃时发出的声响,将周围几人惊得心头一跳,看着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簇指头大小的火光,脾气暴的恨不得当场骂娘。
最后出现那道人,直接挥手点燃一只火折子,接着细细趴去石碑上,凑得极进,一副想将上面的地图,刮下一层来直接带走的模样。
秦悦退后两步,给道人让了让位置,顺道也远离此人,在心中不由咂舌道:这黎府虽处处透着怪异,可明火执仗做夜行客,这道人也未免太不把黎家放在眼里了吧!
在记好这幅图后,她拉了拉俞衡渠一角衣袖,用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他们还进去吗?
这副石图,明显是想将今夜的不速之客指去野外,重葬九夫坟的地方。
无外乎祸水东引、驱虎吞狼、故布疑阵之流,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再探探也许能有答案。
这样想的显然不止秦悦二人,已经有个黑衣人先行一步,悄身摸进了黎家后院。
俞衡渠对着秦悦点点头,率先跟了上去。
秦悦再次侧身看了一眼道士装扮的那人,只见他一副抓耳挠腮模样,恨不得直接将石碑搬走。
这人为何不白日里直接上门拜访?
说不得,还能找黎家拿上纸笔,将地图细细勾画下来,按现下这情形,黎家想来也不会拒绝?
想到这儿的秦悦,转身也跟进了后院的方向。
俞衡渠并未走远,显然是在等秦悦,见人跟了上来,微微颔首后,便直接在前带路。
二人贴着回廊左拐右转,很快找到了黎家书房的位置。
门前一把大锁被人斩落在地,房门半开,屋中透出一点刚刚点燃,还不甚明亮的烛火,显然是有人捷足先登。
这黎家今夜想必是成筛子了!
二人对视一眼,跨门而入。
黎家虽是散修之门,但宅院颇大,看样子并不缺家财。一路行来,宅中怪异不合理之处颇多,无光,却在每一处四角屋檐下,挂着一盏黑布蒙起的灯笼,又并不点燃。
每一盏灯笼旁,配着一枚长长的招魂铃,偌大的宅院,竟一个守夜的家丁都不曾见一路行来竟是畅通无阻。
再加上前院那一出,这是鼓励夜探的人,在自家四处乱闯不成?
哪家哪户,能放任这样的事发生,除非是人都死绝了。
鬼宅吗?秦悦忽然想起徐姑娘告诉她的这两个字。
“砰!”
一道重物坠地的闷响声从前院传了过来,接着是一道短促的男子失痛声,刚刚嚎出口又戛然而止。
听着,似乎是生生忍住了。
头顶上,四处房顶传来瓦片被轻踏之声,有夜行客飞身赶往前院。
进了书房的秦悦,放下手中随意抽出的书,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对书房一脸探究之色的俞衡渠,对着他欢快道:“前院的那位道长,真勇士也。”
大家可都是,在等着这点动静呢!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在这座古怪的黎宅中,众人夜探,从始至终都很“低调”。
前院那位道长,还真打算将巨石碑抗走不成?
这动静一出,正好大家一起来找茬,探探这黎府的水有多深。
如此,俞、秦二人才不紧不慢继续等在书房中。
随着那一声闷响和痛呼后,整个黎宅仿若在一瞬间惊醒过来,房檐下的灯笼无人骤燃,透过黑漆漆的布,刺出浑浊长毛的浊光。
灯笼下的不少厢房,终于不再寂如坟墓。
在黑夜中传出铁链撞击、拉扯的摩地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嘶吼在黑暗中发酵。
这院子里每间屋子依然黑暗、诡异,叫人忍不住退避三尺,在头顶灯笼散出的浑浊灯火笼罩下,越发幽暗噬人。
房门统统从外面上锁,不知关着些什么,此时仿佛正要挣脱束缚,冲出来择人而噬!
秦悦听着这些异动,心头一跳,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她不动声色的往俞衡渠身旁靠近几步,猜测道:“这黎府里,莫非每间屋子都关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比如说,鬼?
说起来,秦悦是有些怕鬼的,当然这句话也不完全准确。
白日见鬼,她不怕。
被人明白告诉那里有鬼,哪怕要干架,身为修士她也不怕。
就怕那种毫无征兆,在她心里预期之外的,鬼!
这大概是秦悦头辈子某种叫恐怖片的后遗症,今生也无解。
俞衡渠见秦悦脚步较平日里重了三分,心中惊讶,又见她将手中灵剑握得极紧,里里外外四处打量的警惕模样,心中有了猜测。
“阿悦姑娘?”可是心中害怕?
黎府故弄玄虚,未必不是打的先将人吓破胆的主意。
秦悦将目光从书房中投下的各处阴影中收回,不明所以回道:“啊?”
俞衡渠不好点明,只得转移话题道:“阿悦姑娘在看什么?”
秦悦脸上起了点尴尬,身为一个修士怕鬼?不好透露的!
遂遮掩道:“没,没什么。”
她就是想知道,一会儿要真是有鬼出没,是会从楼顶像掉渣一样掉下来,还是从屋外惊天动地飞进来,亦或者是从书房的阴影中悄然爬出来?
“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会跳出来吓人?”
同时小声自我鼓励道:“敢出来,我就打爆它狗头!”
俞衡渠脸上微微诧异,凝着秦悦数息后,眼中有一瞬的流光溢彩,唇角带笑,还真不愧是阿悦姑娘的行事风格。
怕归怕,也不影响她拔剑。
“阿悦姑娘说得对,那,我也来看看。”
俞衡渠手中一道灵力结出,以他为中心四处散去,灵力所过之处,仔细听来,传来的皆是呼吸之声,最近的一处,在楼上!
俞衡渠目光骤然警戒,声音却不可思议的柔和,安慰秦悦道:“是人。”
所以,不必分心害怕!
“是我黎氏的族人!”
有人自楼上忽然而出,接下了俞衡渠未完的话。
秦悦一惊,将灵剑往身前一挡,警惕看向书房二楼入口处。
黑暗中,一个三十许的年轻男子从二楼深处走了出来,脸上神情木然,眸光明灭,浑身上下透着股冷漠,一身黑衣仿若要融进身后的黑暗中。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秦悦眉头一跳,心中松口气的同时,脚下谨慎地退后半步,靠近俞衡渠。
人,他们二人都认识。
“自认”是杀害赵氏嫡子真凶,在废弃客栈中跟胡氏兄弟二人一起的黑衣男子。
毫不意外,楼上的人通过灵剑和身形,显然也认出了俞衡渠和秦悦二人。
沉默数息后,男子冷笑一声,不客气嘲讽道:“当真是有缘,两位,当日何不同路?”
显然是在质问二人,今日不请自来。
“想是,知道今日能与君再遇。”
俞衡渠闲庭信步向着男子踏出一步,与其成对峙之态,眼中一点探究之色,毫无一点被主人家抓住夜闯,就要避开的意思。
仿佛他于此时此地,光明正大。
这一步,又正好挡在秦悦身前,将人护得严严实实。
俞衡渠虽处下方,却气势如山,盯着楼上男子的双眼渐渐锐利,一点锋芒闪逝,一瞬之后就只能窥见他眼中的不动声色。
秦悦见己方人多,也许、大概是占着优势?
她心中跃跃欲试,不过,“俞大哥,你逃跑的本事怎么样?”得先问问。
俞衡渠见她满眼“我好奇,我想先废话”的古灵精怪模样,失笑着点了点头。
“还不错!”
秦悦得了首肯,将蒙在脸上的绣帕一揭,故意阴阳怪气道:“哟?这位黎什么的,不上赶着去给赵氏送人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