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对啊,那她先前送俞大哥荷包时,他为何不拒绝?
见人走远,秦悦转身回去。
老大夫一边细致替病人清理伤口,一边问道:“姑娘可否告知老朽,你们给这小伙子用的什么药?普通人伤成这样怕是早没命了。”
秦悦也不隐瞒,一一道来:“给他服用了一枚解毒的清蕴丹,一枚疗伤的还玉丹,他自己似乎也服了药,再加上自身灵力深厚,才会如此。”
老大夫点点头,果然隔行如隔山,这些丹药他一个都没闻听过,却不妨碍他将这两种丹药名记入心中。
以后再遇见挣扎求命的病人,许是能给别人指明一个方向。
总归是医者父母心。
不出一刻钟,俞衡渠拎着三贴药回了医馆,小医徒麻溜接过,道了句:“给我便是。”
说完便拿出药炉开始煎药。
俞衡渠:“有劳。”
老大夫见人回来,就使唤道:“这位公子回来得正好,快帮着老朽将伤者的衣物退去,我好包扎。”
秦悦闻言自觉退开,“俞大哥你快去。”
几人忙碌了一个时辰,才将伤药喂进周良炉口中,俞衡渠直接拿还玉丹磨成粉末,洒在周良炉各处伤口处,再让老大夫一一包扎。
偶然瞟一眼的秦悦,目瞪口呆,喃喃问道:“俞大哥,还玉丹还能这样用?”
又见昏迷中的周良炉无意识的痛哼,小心问道:“很疼吧?”
俞衡渠点点头,手上极稳,和老大夫配合默契,同时解释道:“是很疼,不过这样比服用见效更快,不出七日外伤便能愈合。”
秦悦看一眼俞衡渠面上淡淡表情,忽然就觉得,俞大哥不会是在乘机报私仇吧?
不、不、不,她怎么能这样想俞大哥呢。
一定是她想多了!
因怕追杀的人寻到附近,二人只能一步不离地守在周良炉身侧,秦悦忽然想起还没与徐端翠招呼过,怕那姑娘还在傻傻等着二人回去。
“俞大哥,我先回一趟徐来楼。”
俞衡渠思索着周良炉身上的大麻烦,且周良炉周氏二公子的身份他未与阿悦姑娘挑明,她此刻浑然不知自己陷入了怎样的麻烦中,他们二人还是不宜分开的好。
“雇人去一趟便可。”
秦悦敏锐的察觉到俞衡渠话中未尽之意,“难不成那些人,敢大庭广众之下出来行凶?”
俞衡渠含糊道:“云中周氏不是好惹的。”
敢惹的便不是善茬!
云中城周氏这一代有两位嫡出公子,可惜不同母,长子周望阙精明强干,有下一任城主之姿,可迟迟没有被正名。
次子周良炉行径浪荡,在玄门中并不常露面,按理说并不是少城主的合适人选。
然云中城城主周显,极为宠爱继室夫人,态度暧昧,迟迟不肯立下少城主,如此,周良炉今日这场祸事,未必不会牵涉到什么周氏隐秘中。
他如何能让阿悦姑娘独自涉险?
最后二人雇了医馆的小学徒跑腿,去了一趟徐来楼报信。
日头渐渐西斜。
在医馆耗了大半日,也不见周良炉醒来,秦悦十分无聊,拿出几张符,蹲在地上逗蚂蚁去了。
而俞衡渠找医馆大夫借了本医书,独坐院中,正一字一句翻看着,偶尔抬头看一眼摆出小小幻阵逗弄蚂蚁的秦悦,脸上清浅笑意。
正是岁月静好。
周良炉悠悠转醒,发呆一般盯着头顶,双眼却并无焦距。
很疼,周身都很疼。
没死,那便是得救了!
想明白处境,疼痛难耐下骂骂咧咧出口:“格天王老子的!被叫花子我抓到是谁暗算,我非剥了他们的皮!”
一听这话,便知这人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是被谁暗算了。
在屋外的二人听人醒来,起身进屋。
周良炉骂完便试图起身,哪知伤太重,身上不得劲,对上俞衡渠和秦悦二人进屋来的打量目光,连连招呼道:“劳驾,扶一把。”
俞衡渠依言伸手捞了周良炉一把,将人半倚半靠在床头。
欠了俞祝的救命之恩,周良炉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但不耽误他嘴贱:“多谢俞兄和阿悦妹妹的救命之恩,周炽没齿难忘。”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他一向喜赞别人是好人,好人就应该做好事,能不求回报,就更好了!
听着“阿悦妹妹”这四个字,救了周良炉的两人先后蹙起了眉头,面有不愉。
秦悦蹙着眉头,瞪着周良炉,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了些。
“我姓秦,你唤我秦……”
周良炉自然不会让秦悦将话说完,故意抢先道:“莫非要让我唤你‘情’妹妹?这,不大好吧?”
秦悦只觉得拳头一硬!
周良炉觉得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兀自喋喋不休,“虽说救命之恩是该以身相许,但是,咱们才见第二次,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周道友!”
与俞衡渠四目相对的瞬间,周良炉只觉得有杀气袭来,知道再贫嘴下去,怕是会将人得罪狠了。
“再敢随意胡说八道,咱们蔽日台上见。”
此一句胜过千言万语,周良炉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玄门蔽日台上决胜负,生死不论。
“玩笑,玩笑!”
对上俞衡渠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周良炉赶紧赔笑,这二人好歹是自己救命恩人,他这人一贯恩怨分明,哪里能当白眼狼,跟恩人生死相向?
肯定不是因为他打不过姓俞的!
秦悦自然也听闻过蔽日台,偷偷看了一眼俞衡渠,心头微暖,他真的不考虑与她结拜做兄妹吗?
多好的人啊,不将他发展成自己人,总觉得有点亏!
不过周良炉此人,实在惹人厌。
“俞大哥,周公子身上的伤药几日一换?”不待俞衡渠作答,她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咱们救人救到底,这几日好好照顾她,不如给他多换几次?”
俞衡渠闻言,想都没想的点头:“好!”
秦悦虽想自己亲自“报仇”,可惜败在男女有别上,罢了!便意有所指道:“俞大哥不要吝惜伤药才是。”
俞衡渠:“自然。”
听到这里的周良炉,扯着自己的胳膊闻了闻,俞氏的还玉丹?
他就说为何身上伤口这样疼!
这位秦姑娘可真记仇,光羲君竟也“公报私仇”?
“周道友,可要我替你联系云中城?”俞衡渠视线下移淡淡问道。
周良炉闻言微愣,似乎是被问住了,脸上一片郁闷之色,沉默半响后才道:“不用了,这事我自己会弄个水落石出。”
“总之,多谢俞道友和秦姑娘出手相救,周炽必报此恩。”这一段话倒有几分正行。
俞衡渠点点头,并不强求。
“既如此,我二人还有事,就此别过。”
此话一出,秦悦诧异的看过来,这就走了?不管周良炉啦?
周良炉脸上笑意一僵,开什么玩笑,他这一身伤,现在可没能力自保,这二人走了,追杀他的人只怕转瞬就至。
他立马厚着脸皮,殷勤攀谈道:“不知俞兄落脚在何处?我伤着,这几日怕是要跟着二位了,劳烦啊!”
俞衡渠腰上悬剑,右手微微成拳放在后腰处,浑身上下不失礼仪却透着股淡淡疏离,看了一眼周良炉,冷淡拒绝道:“我与阿悦姑娘还有事,不方便带上你。”
周良炉:这姓俞的什么时候这样不近人情了?
他周家和俞家好歹是“世交”啊。
就算不是,同为四大上玄门弟子,难道不该守望相助吗?
直至看到其身后不远处,同样露出诧异之色的秦悦,一贯机敏的周良炉眉头一跳,电光火石间,明白了!
“秦姑娘,周炽刚刚唐突了,还请见谅。”
秦悦:啊?
俞衡渠也跟着看过来,似在等她作答,秦悦微愣,这是?
“不想原谅,便不必原谅。”俞衡渠对着秦悦如是说道。
秦悦心中顿悟,俞大哥这是在给她出气!
她瞟了一眼周良炉,似笑非笑道:“周公子不如在此好好养伤?我与俞大哥还忙着收债呢,就不奉陪了。”
周良炉忽然发出几声听着极为尴尬的笑来,见二人看向他,遂忽视自己一身伤,卖力自荐道:“收债,这活我熟啊!等我养上一两日,亲自出马替姑娘收,保准一枚桐子都不会被赖掉。”
秦悦心中冷哼,说起欠债,眼前这个,似乎也是欠他们债的。
既然自己送上门,那她就不客气了:
“周公子,俞大哥为救你花了不少银子,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方便结清一下?”
周良炉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可思议看去俞衡渠,他的命就值几两银子?
不是,他们这样的玄门世家骄子,救命之恩能用银子来衡量?
这姑娘傻了吧?
第二十四章 咱们去碰瓷吧
“阿悦姑娘说的对,你何时还钱?”俞衡渠摸出一张药方递到周良炉跟前,意思很明显,还钱。
却只字未提,用在他身上的各种灵丹的价值。
周良炉看着眼前这二人只觉得牙酸,这是什么酸臭的痴男怨女,夫唱妇随。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这秦悦姑娘绝对是俞南祈的小情人。
“十倍,等我好了,我付十倍的银子,这样总行吧?”
这秦姑娘貌似有些财迷?周良炉如是试探道。
十倍!
秦悦矜持着勉强点下头,既然不能不管这人,“周公子即道歉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次就罢了。”
看在十倍银子的份上,秦悦好心提醒道:“周公子不如看看你身上的煞气?”
周良炉闻言并没有太在意,他体内灵力已经恢复大半,此时运转少许灵力直接将缠绕在身上的煞气驱离体外。
“多谢姑娘关心,些许煞气而起,周某……”
一句话还未完,就见离体的煞气又重新生了过来。
周良炉:……
不信邪的周公子,此次选择直接用上灵力将纠缠身体的煞气剿灭。
可惜,身上煞气虽越来越少,剩下的却十分难缠,凭借他的一身深厚灵力,竟一时半会儿磨不掉。
“两位道友可否告知,这是怎么回事?”周良炉声音郁郁。
他也算见识不凡,身上煞气虽难缠,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却并不是不能解决,只是需要废点功夫罢了。
可是这样古怪的煞气,还是第一次见。
“句容城黎家。”
俞衡渠说了一个周良炉压根没听过的名字,不过,并不耽误周良炉知道这是冤债正主。
“周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秦悦在心中笑够了,好奇的问道周良炉。
周良炉虚弱的咳嗽几声,一时十分谦逊道:“我伤着,随二位做主便是。”
秦悦见此悄悄拉了拉俞衡渠一只衣袖,二人互视一眼,眼中打着外人看不懂的眉眼官司。
“咳,周公子,我们二人是从城外黎家的墓地中,将你挖出来的,可说不定追杀你的人,也进了句容城呢?”
周良炉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啊,不然他何至于非要死皮赖脸,赖在二人身边?
秦悦见他不反驳,便接着道:
“咱们现在在医馆,老大夫和学徒都是普通人,如果追杀你的人追到此处,岂不是要连累无辜?”
周良炉再次点头,也不搭话,别以为他没看见二人刚刚的眉眼官司。
他一双眼特意寻上俞衡渠,似笑非笑。
秦悦没注意到两个男人间的暗涌,继续说道:“所以,咱们今夜得换个地方,至少找一处施展得开的住处,方便进可攻、退可守。”
周良炉撤回目光,态度大转,十分配合问道:“是这个道理,秦姑娘有什么好提议?”
秦悦:“客栈没有位置了,普通人家怕连累人,所以,现在唯一合适的地方便是黎家。”
真要是有人追着他们三人,黎家那一院子迷香就够来人喝一壶的。
而他们也能乘机再探黎府,说不得还能找机会收一点定金,简直是一举多得。
可惜,黎明定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所以,她才想起打周良炉的主意。
周良炉挑起半边眉角,半倚在床头,身姿说不出的慵懒之态,嘴角微微上扬,“秦姑娘的主意是?”
他现在可是个“拖油瓶”,没人权的。
秦悦微微扬起下巴,且也并没打算遮遮掩掩,直白道:“咱们去碰瓷吧!”
在场两个仙门公子一愣,碰瓷?
*
一个时辰后,黎府依然紧闭的大门前。
秦悦示意俞衡渠和周良炉等在一处,她自己跨上台阶,“啪、啪、啪”三声扣在门环上。
“有人吗?”
可惜将门拍了半响,都没有人出来搭理一声。
秦悦蹙眉看着眼前的大门,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了。
“俞大哥,周道友,你们二人先等在此处,我进去看看那位黎家主在何处?”
不给开门,她就翻进去将人找出来。
许是秦悦的话起了作用,一直没动静的门,居然嘎吱一声慢悠悠地开了。
出来一名家丁模样的青壮男子,眼窝深陷,神情木然,口中机械交代道:“两位请进。”
在看清眼前的是三人时,家丁慢吞吞的疑惑了一瞬,才又改口道:“三位请进,家主等候多时了。”
“好。”
秦悦应得极快,一脚当即跨进门内,生怕主人要反悔的模样,并笑眯眯道:“劳烦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