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古怪要求?两个黑衣人一时面面相觑。
“秦姑娘不救我啊?”
“不必了,我自己出来即可。”
秦悦直接忽略前一句周良炉的废话,对着俞衡渠赶紧拦道:“别呀,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步,再说,你家家规那么严,你先呆着。”
同时晃了晃手中的剑,示意两个黑衣人:“你们俩,赶紧的。”
两个黑衣人在秦悦拿灵剑威胁下,只得从命,一前一后推门进去,房内漆黑,也不敢细看是什么人在屋内,只客客气气道:“还请,不。”
许是想起秦悦的古怪要求,他们二人互视一眼,一人出声试探道:“你,赶紧从这屋里出去?”
黑暗中,俞衡渠微微叹气,“也好。”
略过二人,率先从屋内踏出,见秦悦抱着剑站在一根梁柱之前,带了点无耐解释道:“向阳,我家规矩多,却并非不通情理,不讲道理。”
秦悦连连点头,她知道啊,这不是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嘛。
不过,这人今日怎么忽然想起要唤她道号?
许是看出了秦悦的疑惑,俞衡渠状似随意地解释道:“今日夜里人多口杂,不便唤你真名。”
秦悦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辞,同时也解释道:“我知道你家并非不通清理,可咱们答应了别人的事,自然应该做到,除非,‘迫不得已’!”
俞衡渠看着秦悦信誓旦旦的模样,低眉浅笑,他倒也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走吧,去前院。”
三人赶到前院时,原本空荡又沉寂的院子,如今灯火通明。
以巨石碑为界,黎明与一帮黑衣人,呈对峙之势。
说是对峙,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过是黑衣人一方懒得动手罢了。
黎明站在巨石碑内侧,他身后虚应着举着灯笼的三两家丁,身旁紧跟着白日里秦悦三人才见过的黎霜霜。
他的对面,以一个身穿浅月白锦袍,蒙着面的年轻男子为首,个个蒙面黑衣,藏头露尾,显然来者不善。
而去客院绑秦悦三人的,显然是这一伙人派去的。
黎家其余的几位少爷和小姐,显然没有秦悦三人的实力,被人挨着从屋内拖了出来,此时被黑衣人用铁链绑了,着人看守在一侧。
他们口中发出或怪异,或低哑的嘶吼,眼神涣散,身体却向着一个特定的方向拼命挣扎。
“放开我家弟妹!”
黎明忍怒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好说,好说。”
白衣蒙面男子从对面越众而出,露在外面的眉眼轻佻、戏谑,口中却言之凿凿道:“黎家主,我等并无恶意,九夫坟乃大凶,你黎家随意将其葬在郊野,连累了不知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等今日来,也是为了为民除害。”
形势逼人,黎明咬牙忍道:“你待要怎样?”
白衣男子也不绕弯子,此时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便痛痛快快道出目的:“很简单!你黎家将祖坟随处乱葬,导致不少原本就难进的地方,今时今日,更是连路都找不到了。”
“我们今日寻来,是想让你家的人给领个路。”
黎明瞳孔猛然一缩:“你们要进矿山!”
无怪乎黎明会第一时间想到西城外矿山,那里在千年前是一个玄门大派的地盘,盛产朱砂,为了采朱砂矿,山腹中开凿了不少矿洞和矿道,错综复杂,迷宫般,极易迷路。
此外,进矿洞前必要经过一处瘴气林。
据传那处瘴气林,是千年前的大门派特意设在那里,用作矿山的防御之用。
虽然废弃已经近千年,威力却不弱。
这些人,呵!
当真以为那里有朱砂矿精在等着他们?
白衣男子并不知黎明此时心中嘲讽,便是知道了大概率也不会在意。
“黎家主是个痛快人。”
“进矿山须得先过障气林,可如今的障气林,障气先不说,却有不少煞气在林中随意流窜,遇上了极易被迷失神智,叫人难辨方向啊。”
黎明目光一片警戒,盯着白衣男子在心中冷笑,他怎能不让他如愿!
这些人上赶着要送死,他拦他们做什么。
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黎明眼神压抑半响后,怒斥道:“所以,你们将主意打到了我家人身上的血咒上!”
白衣男子再踏前一步,并不惧会有的攻击,看着黎明和黎霜霜这一对兄妹,咄咄逼人道:“听闻在障气林和矿山中,你们家都有坟,有血咒在,必是不会迷路的,咱们不如合作将这两处的坟除去,也算是为民除害。”
“就看黎家主肯不肯配合了?”
黎霜霜盯着白衣男子,眼中闪过恨色,又是这个姓杜的!
她用沙哑的嗓音讽刺道:“好个为民除害!”
“怎么,黎姑娘有不同的见解?”
黎明赶紧挡在黎霜霜身前,将人护在身后,“我随你们去,你将我几位弟妹放了。”
白衣男子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优势,貌似疑惑道:“我观黎家主身上似无血咒啊?你如何引路?”
黎明知道此时形势不由人,力图快刀斩乱麻:“血咒须得有血缘关系才行,葬在矿山里的,正是我的父亲!”
此话显然没出乎在场之人的意料。
听到此处的秦悦,忍不住叹气道:“这黎明胡乱放出消息,竟是害了自己和自己一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未必。”
俞衡渠却并不认同此言,看事不能只看表面,黎明的种种行迹自相矛盾之处颇多。
周良炉对黎家之事所知不多,此时也来了兴趣,“此话何解?”
俞衡渠含蓄道:“焉知今日的局面,不是黎明主动所为?”
秦悦侧目,恍然道:“自己给自己下套?不,难不成,是想借此达成什么目地?”
俞衡渠:“咱们看下去便知。”
“不过……”
秦悦不明:“不过什么?”
俞衡渠看着秦悦,口中欲言又止,他不料黎家的事,形式发展得这样快,如过得一两日,这些人再逼上门,周良炉身上伤好了大半,倒不必顾虑。
可此时此刻,周良炉一身新伤根本经不得风浪,而追杀他的人必是就在不远处,再牵扯上黎家的事,一疏忽,他们三人,怕是会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他目光落在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秦悦身上,眸子溢出些担忧:“向阳,从现在起到明日天明,你需得一个人,可以吗?”
听得正入神的秦悦:?
白衣男子挥了挥手,几个夜行客将黎家几位不断挣扎的少爷和小姐拖了过来,正面黎明。
“黎家主,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黎明死死盯住白衣男子,并不答话。
白衣男子不以为意,自顾自道:“你们黎家人身中血咒,原本应该神智渐失,如这几位。”
他一手指着几个被绑着的黎家人,又疑惑道:“黎家主为何不受此影响?”
说完还看了一眼黎明身边的黎霜霜。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此问,显然大家都很有兴趣,连秦悦三人也不例外。
第二十八章 姜太公钓鱼
“因为,可以找人渡咒。”
说出此话的,并不是黎明,反而是一直阴沉沉的黎霜霜,她看着在别人手中挣扎、嘶吼的弟妹们,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言道。
“霜霜,你!”
黎明显然不想揭穿这个秘密,一把拉住黎霜霜,急忙阻止她再言。
这其中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少人一脸恍然大悟,黎霜霜说的找人渡咒,左不过非死即伤。
白衣男子被蒙住的脸下,传来一声轻笑:“哦,这么说,你们兄妹二人身上的血咒解了?”
黎霜霜甩开黎明,盯着白衣男子回道:“没有,找人渡咒只能减轻,却解不了根本。”
除非,能修得魔功大成。
众人观她神色,便知此话多半为真。
白衣男子细细盯着黎霜霜看了一眼,点头:“好!这样我就不用找你们家,已经嫁出家门的两位黎姑娘了。”
黎霜霜气急:“你!”
已经出嫁的两位妹妹,他都不打算放过!
黎明警惕地拉着黎霜霜往后退了几步,自己站在白衣男子对面,“你们要进矿山也好,瘴气林也罢,我领路便是,让你的人将其他人都放了。”
白衣男子目的达到,干脆点头,“可以,不过你身后的黎姑娘,也要随我们一起上路。”
黎明双目一寒,“不可能!”
秦悦听到此处,悄悄扯了扯俞衡渠一只衣袖,见人侧身,请教道:“俞大哥,咱们不下去救人吗?”
俞衡渠极快地瞟了一眼衣袖处,摇摇头,“不必,黎家的事本就疑点重重,不破不立,我们跟在这些人身后就是。”
秦悦看了看四周,夜色下暗藏了不少人,心中了然。
莫非俞大哥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他们才要分开行动?
院中的两方人还在争执。
黎霜霜听着耳边那一字一句的讨价还价,看着几位被抓了的弟弟、妹妹,双目含着一滴泪,忽然出声一锤定音道:“我去!你放人。”
黎明不同意,“霜霜,此行太过危险,你留在家中……”
他如若败了,她也好逃走才是。
黎霜霜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黎明,神色复杂,反问道:“留在家里就不危险了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何曾,有得选?”语气甚为悲凉。
兄妹二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他们从来都没得选,亲生母亲不能选,父亲,也不能选。
黎明看着黎霜霜,忽然收敛起多余情绪,此刻的他显得极为冷静:“请诸位与我大半个时辰,我先将家中安顿好,即刻与你们领路。”
白衣男子在此事上倒十分通情达理,并不跟黎明为难,反而示意身边的人帮忙将黎家几位少爷小姐送回屋。
他施施然对着四周抱拳道:“好说,我与‘诸位道友’等着黎道友便是。”
不少藏在暗处的人,被他一眼看破行踪,此时更是被叫破,秦悦三人也不例外。
因他三人,原本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黎明自然也发现了不远处的三人,眸色晦暗看了他们一眼,略上前几步,却即不求助,也不怨怼三人袖手旁观,反而真诚邀请道:“三位如有兴趣,不如同路?”
俞横渠面有洞察之色,应下黎明所邀,“好。”
并遥遥和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互相客气地打量一番。
随后,不再多言,三人率先离去。
“俞大哥,咱们不跟着黎明他们吗?”
出了黎家大门,三人绕去先前医馆所在的那条街,秦悦有些疑惑地瞅一眼俞衡渠,想起他先前所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向阳,静字碑后面的地图还记得吗?”
秦悦点点头,当然还记得。
俞横渠:“那好,你一会儿跟在黎明一行身后,去瘴气林入口处等我。”
秦悦:等他?
“唉,等等!咱们真不跟秦姑娘一起走?”周良炉缩在墙角看了一场好戏,此时心情还不坏。
他虽然不太开心伤还没好就要再次奔波,可三人分开,更不可取吧。
秦悦莫名有些忐忑:“俞大哥,你们要去哪儿?”
俞横渠蹙起眉头,眸子难得染上犹豫之色,要留秦悦一人在此,的确教人不放心,可周良炉的事悬在头顶,不可不决。
“我要先送周良炉,去河阳。”
周良炉:??
他当即一口否决道:“不行,我被那帮人追得极紧,还不知落了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中,一人呆在河阳,死得更快。”
“算啦,我还是跟着你们去掘坟吧,显然更有意思。”
“俞道友,记得保护我的安全啊!”
俞横渠心中明了,难怪这人不肯联系周氏,听这话,莫非是周氏出了内贼?
“周道友,你身上的伤得静养,不宜奔波,且此次黎家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到时候,我怕是顾不上你。”
“清雾在河阳赵家,我先送你去他那儿。”
周良炉一时郁郁,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悦,心中冷哼一声,顾他是顾不上,顾秦姑娘倒是可以!
罢了,他也不是非要留在此处讨人嫌。
“行吧,找俞清雾也成。”
俞清雾身边想必有不少玉山道院弟子,总之,安全有保障。
俞衡渠点头,显然此事他早有决断,此时不过告知周良炉一声,他心中更担忧秦悦一人在此,会落入险境。
“向阳,追杀周良炉的人十分危险,你一定要当心!”
秦悦乖顺地点点头,“俞大哥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跟在挟持黎明的这一群人身后,想必句容城中有此想法的不止我一个。”
黎府中,刚刚藏在暗处的玄门修士,可不少。
“浑水摸鱼,我藏着些,不会有事的。”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情况有变,我就先进瘴气林,到时候咱们西山矿山中见。”
俞横渠并不想将秦悦牵连进周良炉的事中,此时只得点头,同时将身上一块白玉山纹珮递给秦悦,示意她挂在身上。
“这枚玉佩乃是灵玉,上面有我的灵力印记,你带在身上,我最迟天明就回,到时去寻你。”
秦悦了然,这样二人就算失散了,找起来也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