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自来到这个玄门修士的世界后,妖魔鬼怪见识过了,然最难受的是弱肉强食、男尊女卑种种,不断挑战着她前世树下的道德底线。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环境如此,唯有忍耐。
“我家的门,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谁给这老魔的勇气,拿她作人质!
秦悦想到这儿,依然是气难平。
自打出师门来,登徒子,采花贼,玄门败类,见得可不少。她秦悦,不介意让他们尝尝,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铁拳!
“俞公子,我见你受了那老魔一掌,要不要调息一番?”
秦悦见俞衡渠面色有些苍白,看了看门窗不存的屋舍,只平日里打坐的偏室尚算完整,遂指着偏室道:“那间屋子,是我平日里打坐用的,不介意的话,去那里调息?”
俞衡渠受的那一掌,并没有多严重,已是暗中调过灵力,本欲拒绝,闻此言,一句“不用了”瞬间吞回肚腹,出口的就变成了:“有劳姑娘!”
秦悦将人引入偏室,示意自便,自己转身退出去,“我去盯着朱厌老魔。”
这样的玄门老魔,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手!
俞衡渠见人出去,白玉的脸上泛出层红晕来,却也不敢辜负秦姑娘好意,三日未歇眼,不如乘机打坐片刻。
想到此处的俞衡渠盘上双膝,开始慢慢调息体内灵力。
随手将房门带上的秦悦,转头就见涣倒在一堆乱石旁的朱厌山人,挑了挑眉。
她刚刚虽信誓旦旦说要拿这老魔领悬赏,可惜,也只是口中说说罢了。
青州道十三散人的报复,她可惹不起!
而那位俞公子,出生玉山俞氏,就没有这个烦恼啦。所以,她硬生生分了人家一成悬赏,着实是有些脸厚。
秦悦看着坏得不成样子的院子,按着胸中良心,警告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
人家已经答应分你一成了,估摸修院子是勉强够用了。
“笃、笃、笃!”
一阵带着几分试探,显得小心翼翼地拍门声响起,秦悦便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他们几人打斗动静可不小,屋子都被拆了大半,这都停下好一会了,也该有人上门来探个究竟了。
“里面有人吗?”
听着声音,是隔壁家的邻居,接着又响起了几声拍门声。
秦悦见躲不过,用帷帽遮住面容,贴着门缝将门打开一溜,外面皆是四邻,普通人。
她并不想这些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想他们和玄门老魔照上面,毕竟于这些凡人而言,是祸非福,徒增是非。
于是将手中灵剑一亮,客气道:“多谢各位关心,刚刚,进了个小贼,已经打跑了。”
“盗贼啊!”一众人惊呼,皆倒吸口凉气。
“哪里来的贼啊?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报官了吗?”
“那咱们快回去抄家伙,说不得,要跑进咱们家!”
“不能吧,这么大动静,是贼?”
“莫不是女侠你,惹来的仇家吧?我们这里的,可都是清白人家!”
众人七嘴八舌,渐渐议论开来,看秦悦的目光开始怀疑起来。
秦悦无耐,“真是贼,已经打跑了,诸位回吧。”
说着就想关门,毕竟她与这些人也不熟,更不愿和他们歪缠。
而周围的四邻,也只知道这里被租给了一个独身姑娘,大部分人连面都未碰上过,今日见这姑娘,居然是手里拿剑的,那定是江湖人士了。
刀头舔血,怕不是善茬!
尚且没住几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说是进贼了,谁信?这以后,万一连累到四邻怎么办?
于是就有那心思远的,互相对视一眼,这女侠他们是不能怎么样,可租这房子的房主,他们还是能够得着的。
于是,秦悦关上门没过多久,这拍门声又响起。
“啪、啪、啪!”乱七八糟,又带着急切。
“开门!”
很好,她真正的大麻烦来了!
玄门修士记忆一向不错,这是屋主的声音!
看了一眼阴沉沉的朱十一,秦悦不太情愿的将门再次打开,果然是屋主,身后还带着一个灰衣小厮。
“我听说进贼了?怎么回事?动静还挺大!”
“我说姑娘,我这院子租给你,是看你独身一人,身家清白,不然我这屋子,是不能租的呀。”
找上门来的屋主,已过不惑之年,祖上也曾阔绰过,自称耕读传家。
秦悦租住的小院子,就是他祖上攒下的家财,只是人到中年落魄了,才将宅子租了出来,好歹能补贴家用。
秦悦虽穷,那也是玄门修士,倒不会不济到真的睡大街去。
秦悦见屋主找上门来,心内尴尬,这事迟早得面对,人家的院子,人家有知情权啊!倒不好像前面那些人,胡乱打发走,遂心一横,将门打开,请了人进来。
屋主口中还待训斥的话,抬头见自家已经不成样子的老院子,哑然失声,接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你!”他用手指着秦悦,脸上青红交替,明显气坏了。
任谁看自己家好好的院子成了这样,也是要发飙的。
身后的小厮机敏,赶紧上前给老爷顺气,生怕有个好歹。
“抱歉,真的是进了贼!我赔!”秦悦拱手揖礼,诚恳道歉,“损坏的所有东西,我都会赔偿,您消消气儿。”
屋主气得快闭过气去,好容易哽上口气,大喝一声:“你怎么赔!”
这还是因为秦悦是女子,他客气了几分,没直接上去揍人的缘故。
秦悦脸上浮出丝丝尴尬,试着商量道:“这院子我继续住着,损坏的东西,我会原样修好,您看,能成吗?”
屋主面色阴沉似水,半响没发一言,他先前只顾着生气,此时为了索赔,细看之下,院子里面分明有血迹!
而且这损坏的程度,就是几个壮男丁,也要拿上工具费翻工夫,才能致如此模样。
这能是进贼?!
屋主自认还是有点见识的,这秦姑娘此时还算客气,谁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人!也不大像李二那些人说的,江湖女侠。
屋主这心里悔呀!面上阴晴不定起来。
“这里损坏的东西,我赔。”
正当秦悦和屋主陷入僵局时,一声“我赔”插入二人中间。
俞衡渠推门而出,先对着秦悦微微颔首,眼睛瞟了一眼被秦悦用障眼符遮挡起来的朱十一,直接解下身上银袋,径直递给屋主道:“可够?”
玄门高士,皎皎如月,明、慧若仙。
屋主没料到这院子里还有人!
失神地看着走出来的仙门公子,对着递至身前的雪青钱袋,哪里敢让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久等,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看也没看,脱口而出:“够了!”
秦悦阻拦不及,二人一递一接间,完全没给她插手的机会。
“不行!”
“俞公子,这屋子我自己赔。”
秦悦断然拒绝道。
第四章 这是债吗?这是她的命!
秦悦伸出一只手,欲取回屋主手中属于俞衡渠的银袋。
可屋主哪里肯干,光是装银子的钱袋,就已不凡,入手温凉,金丝织成的神秘纹路在阳光下点点碎金,光泽温润,不是凡品。
而且,银袋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银子,是沉甸甸的金豆子,还有几张银票。
别说修院子了,买下都绰绰有余!
屋主也算有见识,知道自己拿的,在这位仙门贵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四大上玄门的俞氏弟子装束,多以玉饰为主,腰间必有一枚山纹珮,服绣寒兰草。
屋主少年狂悖之时,曾经见识过!
有好处,当然不能放过。
屋主珍惜地收拢手中钱袋,恨不能立马揣进怀中拿回家供着,能辟邪啊!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知道不能太贪心,对着租他院子的女子道:“秦姑娘,我也不问诸位的来历,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我没见到,出了这门,我也当从没来过。”
“可是,姑娘也该为我着想一二啊。”
秦悦一愣,犹豫几瞬,决心道:“这院子,我一定赔你。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将,将这枚灵簪暂压给你!”
她身上真没什么值钱东西,说着就要取下发间灵簪,总不能将灵剑给压下吧?
“阿悦姑娘!”俞衡渠一边言语阻拦,一边伸手拦下秦悦拔簪的动作,手下触到另一个人独有的温度时,指尖微微一颤,极快收回手,“不可!”
“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这可是你的灵器!”语气坚持,目光毫不退让。
秦悦蹙眉,“可是,”她不喜欠人情债!
虽说肯借钱给她的是好人吧,可真借了,她也不能要啊!
她一向“女子爱财,取之有志”。
屋主见缝插针,“秦姑娘,实在是这院子,我不能要了呀,也不敢再要!我一个普通人,上有老,下有小,是万不敢搅和到诸位仙长的恩怨中的!”
没给秦悦插嘴的机会,屋主接着道:
“这位仙长给的银子,足可以买下我这院子,这样吧,我回去就把房契和文书给秦姑娘送过来,这院子以后就归姑娘了。”
“与我再无干系!”
屋主说完,拿眼睛不自觉瞟去俞衡渠处,见这位仙长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大定。
“我这就回去拿房契!”
说完对着二人弯腰施礼,接着领着小厮,一溜烟儿的跑了。
“哎?!”自觉理亏的秦悦,生生被口若悬河的屋主逼成了哑巴,她一句话都未出口,人家已经将事情完结了?
看这屋主如此痛快,秦悦心中纠结的同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俞公子,你给了他多少银子?”
俞衡渠眸光闪了闪,似认真想了想,注视着秦悦道:“没计数,应当也不多。”
“姑娘的院子,本就是被我打坏的,我赔给姑娘,是天经地义的,秦姑娘不必觉得受之有愧。”对着秦悦微愁的眸子,俞衡渠认认真真言道。
秦悦也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心中一哂,眼中渐有潇洒之意。
“那,我给你写张欠据吧!”
秦悦见俞衡渠欲再三拒绝,直截了当道:“俞公子,无功不受禄!而且这院子,认真算起来,是咱们三个一起打坏的。你只需负责三分之一即可,又三分之一,朱厌山人有悬赏可抵,剩下的三分之一,理应我担。”
瞧,她就是这样有义气!
“如不嫌弃,我与俞公子结个朋友吧!朋友之交,贵在道义,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
“听闻你们俞氏祖上乃书生出身,惯崇儒道,咱们不如‘君子同而不和’!”
俞衡渠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是放弃了,眸中宛若有一簇未点燃的星火,许会在某一日,汇成燎原之势。
他忙微微侧过目光,“我却是说不过阿悦姑娘!”
皎泽君子,还从未与人做过纯粹口舌上的争辩,自然不是对手。
顿了顿,见秦悦真的要去给他写欠据,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出:“阿悦姑娘,你可知我为何要抓朱十一?”
秦悦止住翻找纸笔的动作,眼中带着好奇,试着说道:“总不能,真是为了悬赏吧?”
俞衡渠眼底有笑意蔓延,脸上色正道:“也不算完全没关系。”
见秦悦一脸不信,他取下朱十一身上的障眼符,抬手在三人间设下禁制,盯着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问道:“山人想必此时猜到了?”
朱十一眸光一缩,俞衡渠便知他想到了。
他先前一路追来,没逼迫太紧,自是不想人狗急跳墙,自鸣得意下,就不会与他以命相搏,他也省些力气。
再者,他也想看看他有没有同伙,可惜,半途上遇见了秦姑娘。
此刻人既然抓住了,不妨挑破。
再者,他也实在不想秦姑娘给他写什么,欠据!
“河阳赵氏。”
此一句,惊得在场两人,心中皆是一跳。
若说朱十一是做贼心虚,又即将落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可怕境地的话,那么,秦悦就是再次感叹自己点儿背!
她不经意间对上俞衡渠的温润目光,底气不足之下一触即退,装作去看朱十一的样子,耳朵却是竖起老高。
俞衡渠见此,心知肚明秦姑娘心虚之处,眼眸微微逸出点笑意,转头肃脸对着朱十一道:“赵氏独子死于你手。”
这是个肯定句。
听到此处的秦悦,心头重重跳动两下,双眼带着些吃惊逡巡在朱十一身上,想起自己和此事的牵扯,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坏?
“除我玉山俞氏外,其余三家也派了人出来,你逃不掉。”
俞衡渠所说的其余三家,自然是指与玉山道院齐名的云中城,江州乐氏,上青宗。
朱十一不能言语,一双鹰目透着不甘心,就凭小小赵氏家主几句哭求,四大玄门齐出手,简直是滑天下大稽!
他不过是倒霉罢了,成为了那个由头。
秦悦也在心中一哂,现今玄门中,四大上玄门执天下修士牛耳者。
一贯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这样热心过?
别开玩笑了。
这些人一起出来,不定要干什么呢!
不过,身旁还有一位玉山俞氏弟子,留口德。
“阿悦姑娘,我先前忘了赵氏出重金悬赏杀子凶徒,你助我擒下此贼,该写欠据的是我!”
哦豁,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
秦悦见俞衡渠一脸坚持,心如磐石,遂退让道:“罢了,这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