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可是这座客栈的老板,要什么饭啊!”
骂完自己后,对着惊讶挑起眉头的秦悦道:“这位客人,承惠,一两银子!”
秦悦将手里的灯笼上提,将青年照了个仔细,“客栈老板?”
并再次细细打量,眼前自称是客栈老板的古怪青年。
他手中端着个豁口破碗,理直气壮喊着要钱的同时,手伸出老长,差点怼到秦悦鼻子下面。一身粗布衣衫,料子虽不大好,却即不破烂,也不污糟。
最主要的是,此男子剑眉星目,神采奕奕,虽不修边幅,却也透出股狡黠不羁来。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真要饭的!
再次看了看,跟一个月前没什么两样的废弃客栈,又见四周的人皆是看好戏的模样。
秦悦一时就闹明白了,这大晚上的,这群人顶着白日里的疲态不休息,所谓何故了。
“正是要饭的区区!客人承惠!”
自称客栈老板的古怪青年,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破碗,意思很明显,给钱!
秦悦一时起了兴趣,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身为一个穷鬼,也许她可以,取一取这里面的生意经?
“你说的客栈,就是眼下这个破屋?”
古怪青年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秦悦:“可我前些日子路过此地,这破屋还无主,今日连块砖都没多,就成了你的客栈?”
“还要收我一两银子的‘房钱’?”
古怪青年显然不是第一次回答这样的疑问,脱口而出道:“要饭的昨日路过此宝地,忽然觉得与此地有缘,便决定在此住下。”
“今天白日里,辛辛苦苦拼凑了几块门板,算是将这客栈重新开张,诸位是小栈第一批客人,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他这一番话,听在诸人耳中就成了:
“我要拦路打个劫,老实交银子!”
“哼!”围坐在一起的八个壮汉,自然是不服气的,可惜不过学了些粗浅玄门功夫,手中刀剑连下品灵器都不是,哪里是古怪青年的对手,刚刚才被强征了“房钱”。
此时,再闻这一番不要脸的言论,一个捂着胳膊的壮汉恼恨冷哼一声,其余人看着受伤的同伴,同仇敌忾,也面带煞气看了过来。
秦悦见这些人雷声大雨点小,一直没发作,心中便明白,这几人怕是打不过古怪青年。
目光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青年身后的竹杖,里面藏着的怕是他的灵器?
在以谁拳头硬谁有礼的玄门,难得遇见这么个“经济”人才,秦悦也不跟人着恼,开始有理有据的挑刺:“我说这位‘客栈老板’,你这客栈,哦,暂时就假定它是你的,屋顶当空,四面漏风,脚下一地浮尘,连块能躺身的木板都没有,你凭什么,收我一两银子的房钱?”
古怪青年哈哈一笑,显然没有被问住,颠了颠手中的破碗,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当然知道我这客栈屋顶当空,四面漏风。”
“不过,诸位路过小栈的客人,都慷慨解囊的话,想必要不了多久,我这客栈就能凑齐重修的银子,到时候我找人给修修,不就又是个好地方啦?”
“下次诸位再来住,我给诸位免费!”
在场之人,皆被青年不要脸的盘算给气笑了,就连一直闭目打坐的两个玄门修士,都睁开眼带着不屑看了过来。
秦悦觉得此人真是个逻辑鬼才,这逻辑竟然完全没毛病。
“好!那我这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要问,这位要饭的老板,你说这废弃客栈是你的,你有地契吗?有房契吗?又从何人手中取得,有买卖文书吗?”
古怪青年半点没有为难,大言不惭道:“这么一个破地方,都荒废这么些年了,哪里有这些东西啊。”
“我不过本着先来先得的道理,占了再说!”
十分不要脸的言论。
秦悦觉得要论不要脸,她应当是不输此人的。
便端得一副认真模样,也张口胡诌道:“那要饭的老板,你来迟了!”
青年略惊讶:“来迟?”
秦悦:“是呀,我前些日子路过此地。”
说着,用手指去刚刚卷去浮尘的那一块地,“在这块地上歇了一晚,心中也觉得此地不错,就想着以后在此处隐居,这样一算的话,这块地便是我的呀!”
“不过,上面的废弃客栈,我就不与老板你争了,你将它搬走便是!”
“今日你没取得我的同意,便在我的地盘上做了买卖,我也不与多你计较,给银子吧。”
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唯独古怪青年,微微一愣后,脸上堪称精彩。
不过,他很快喜上眉梢,对着秦悦兴高采烈道:“哈哈,客人也觉得这地方好!有眼光!”
“咱们二人不如合伙,你看你有地,我有房,简直天作之和!”
“正好要饭的我一人在此,甚觉孤单,以后我当老板,你当老板娘,咱们一起男女搭配,赚银子啊!”
“没准还能生下几个丫头、小子来,承祖业!”
秦悦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而外间听到此处的俞衡渠,也陡然睁开了眼,如一开始只觉得那声音耳熟的话,此时,他已经完全想起里面的人是谁了。
周炽,周良炉,云中城周氏二公子。
四大上玄门弟子间,一向有相互游学的习惯,虽不频繁,却一直没中断过,再加上偶尔举办的论道会,所以俞衡渠与周良炉是互相认得的。
不过,周良炉头顶有位异母嫡兄,家主之位按理轮不到他,二人见过的面有数,俞衡渠才一时没想起来。
“这位客人,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我真的觉得咱们挺般配的。”
周良炉还在兀自喋喋不休,半点不懂见好就收,显然是想逗眼前的姑娘玩儿。
秦悦将手中的灵剑渐渐捏紧,眼中闪过煞气,口花花占她便宜是吧?
恰此时,一柄竹篙从屋外径直激射而来,对着周良炉所在的方位,势如破竹,引风鸣和啸。
周良炉脸色微变,立马住口,身形连连闪避,几个回旋拿起身后的竹杖,做警惕之态。
“这是哪位道友?何不现身!”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皆摸上了自己的兵器,连墙角的一家子,一家之主都握紧了包袱里的柴刀,谁知道来的是敌是友?
秦悦见斜插入地三分的竹篙,便知道是俞衡渠出的手,心头微热。
毕竟这青竹篙是她亲手砍下的,能认不出来吗?
“我,俞衡渠!”
周良炉一愣,见门外有人挟着个大麻袋走进来,仔细打量来人,身形有些眼熟,直到看清何人,瞬间面有讶色,接着露出些不解,俞?衡渠?
“俞,俞……”
俞衡渠眼锋扫来,面上淡淡温雅,一语双关道:“周道友,口下留德!”
周良炉眉头一跳,听着这暗含警告的语气,想起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皮肉不笑道:“俞,道友!”
二人此时虽身在废屋,却犹如在哪家的论道会上,两相对峙,势均力敌。
秦悦见俞衡渠将朱十一带了进来,怕节外生枝,赶紧上前站在其身旁,做防备状。
同时问道:“俞兄,你和这人认识?”
俞衡渠听秦悦唤了他一声俞兄,脸色微讶,忍不住侧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不过很快回神,知道秦悦这是在告诉在场之人,他们二人同路。
不过,他依然忍不住唇角微弯,回答道:“见过!”
又见秦悦满脸防备之色,便安慰道:“算是世交,放心,交与我。”
周良炉心头直骂娘,他这是什么破运气!
“哈哈,原来这位姑娘是俞、道友的朋友啊,早说嘛,这一两银子,我给你免了!”转头又似笑非笑道:“当然,俞道友的这一两,我也免了。”
俞衡渠非常给面子道:“多谢!”
两人之间,似有暗潮涌动。
秦悦见这二人间气氛不对,以前结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交情吧?便插入二人中间,“俞兄,咱们今夜就歇在此处,明日一早再出发。”
俞衡渠收回目光,并无反对之意:“好。”
在场其余本打算看热闹的人,十分失望,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第七章 祖传的“铁”饭碗
客栈中本就耿耿于怀的八个壮汉,若说是玄士,还不如说是武士更恰当,实力不如人,强自忍耐半响后,心中的气一次比一次攒得多一点。
先前捂着胳膊的那壮汉,用完好的左手哐当一拳捶在地上,跳起来叫嚣道:“退钱!”
周良炉心头正不痛快,冷冷一笑,傲慢十足道:“再打一次?”
壮汉眼神躲闪起来,指着俞、秦二人不服气道:“那他们二人,为何不给!”
周良炉也很不耐烦,“哦,你没听到吗?这二人与我有交情,我做主给免了。”
壮汉气急,手一指:“你!”
周良炉:“再聒噪,涨房价!”
并将手中握着的竹杖重重在地上一敲,一阵肉眼不可见的灵气四散而开,惊的众人再次绷紧了神经。
并由此立威,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此地除了俞衡渠,其余人人皆心惊。
秦悦和俞衡渠坐在早先选好的位置上,二人一前一后守着依然昏迷的朱十一,此时的秦悦心头一跳,这人好强劲的灵力,她怕不是对手!
幸好,刚刚没贸然动手。
于是便很想问问俞衡渠,此人是个什么来路?并在心中琢磨,姓周,与俞兄是世交,莫不是云中城周氏的人?
难怪,要拿个破碗,自称是要饭的!
又难怪,占个破客栈,就要硬收别人的房钱!
这可都是,祖传的手艺!
四大上玄门云中城周氏的祖先,是本朝的开国皇帝,开局一个碗,硬生生完成了从乞丐到皇帝华丽转变的那种。
这位乞丐皇帝,功成名就之后,羡慕起玄门修士来,又自觉天纵之才,没准能修得长生,一统江山万万年。
便从小门、小派开始,利诱、亦或者是强抢别家的功法。
可惜,不像打天下那样有天纵之才,这位老祖宗仙缘堪忧,折腾了数十年,也没折腾出个花来。
如此,这位乞丐皇帝铸造一支仙军,征伐、称霸整个玄门的野望,碎得一点渣也不剩。
之后的几位皇位继承者,修行上倒是比老祖宗强些,不过强的也有限。
直到皇家真正出了一个修行上的天才,局面才开始出现转机。
可惜,天才再有用,没有上好的修炼法门,也多半要枉然。
这位皇家天才,搞出一个骚操作,主动放弃皇位继承,将自己入赘到一个当时的二流玄门世家中。
其后,花费十几年时间,将这个玄门世家握在了手中,并堂而皇之的宣布,要将这个玄门世家并入到皇室中去。
这一下,整个玄门的人不干了!
俗世的绝对权力再加上玄门的助力,这周氏是想干嘛?
如果,先前周氏的一番操作,才经过灭魔之战,人才凋零的诸玄门世家,不过是当笑话来看的话。
此时,就决计笑不出来了。
后来,经过一番“友好协商”,周氏中分出一部分族人,改姓为姬氏,为皇族,皇族之人一辈子不能修炼,违者,玄门共诛之。
其余周氏族人,移居云中城,成为玄士。
已改姓姬氏的皇族,赐下云中城城主之位给周氏,所以周氏历代家主,又被人尊称为“城主”。
至此,云中城周氏正式出现在世人眼中,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逐渐成为了四大上玄门之一。
而姬氏皇权旁落,被众玄门分割得七零八落。
周良炉并不知道,在场还有人在心中八卦他的祖宗十八代。
他拿着自己的破碗和竹杖,慢悠悠地回了原位,往地上一坐,将目光不断逡巡在俞衡渠身上。
俞?衡渠?连身上的服饰,都不是玉山俞氏的!
周良炉在心中忍不住嗤笑,神TM俞衡渠!俞祝,俞南祈,玉山俞氏家主,玉山道院之首光羲道君,什么时候改名叫什么俞衡渠了?
哦!“衡渠”好像是俞氏每代家主配剑的名字。
想到这儿的周良炉,又把目光转到秦悦身上,他没听错的话,俞南祈叫的是“阿悦姑娘!”
这莫非,是俞南祈的小情人儿?
眼中渐有兴味的周良炉,压下了嘴贱的冲动,还闹不明白这二人的关系,贸然得罪俞南祈可不划算。
毕竟,玄门清流之首,名士风度的光羲道君,砍他两刀,别人也只会觉得是他的错。
周良炉把目光转向地上显出人形的布袋上,里面装的显然是人,可俞氏做事,什么时候这么放不开,玩起遮遮掩掩?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大文章?
周良炉显然没想过,这也许是一旁阿悦姑娘的锅。
他眸光一闪,十分放得下脸面,立马语气熟稔道:“俞道友,真是好久不见,我这差点没认出来!”
还是忍不住刺了俞衡渠一句。
俞衡渠慢慢扫了一眼周良炉,脸上是一贯的淡淡雅意,“彼此!”
毕竟云中城周氏子弟,真的当了乞丐的也不多见。
周良炉也想到了自己眼前的行径,脸上神情微僵,不过很快调整表情,直奔主题,指着灰麻袋道:“这里面是哪个老魔邪首?居然值得俞道友跑一趟?”
秦悦瞅着俞衡渠,并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便用眼神示意,需不需要她出马?
她刚刚和这姓周的,还没分出胜负呢!
俞衡渠见秦悦眼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微微颔首,有他在,周良炉不敢再随意胡说八道,倒也无妨。
而且,周氏二公子看上的“宝地”,也不知宝在何处?想到此处的俞衡渠,十分隐晦的将废弃客栈打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