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落的神情映入他的眼睛里,李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他觉得她有些难过,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
她不是已经拿到三个木牌了吗?
“你怎么了?”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江溪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调笑的看着他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呢。”她不想过份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她一向很清楚。
她又恢复了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神,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将药品放在他手心时候的模样。
李衍一时语塞,他想要张口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罢了,我知道你有苦衷的。可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同我解释解释,我又怎样才能再见到你。”她抬起她那双凤眼,挑着眉看着他。
“若我在京都,每月初五都会去那间寺庙的偏殿上香。”李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就是她不小心撞到他那里的那间寺庙。
“哪间寺庙?”她似乎不愿意放过他,又继续问道。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他的眼神清澈又无辜。
她明明知道是哪间,却故意装作不记得。李衍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攥紧了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低着头,垂着睫毛,说不出一句话。
江溪玥看着他不愿开口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公子,来日再见。”按照武试的规定,她还需回到当初小公公送她来的地方,才算结束武试。
她此时也该走了。
李衍看着她没有说话,朝着她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温润似水,即便是轻轻的看着她都感觉像是被温泉浸润了一般。
江溪玥突然有些不甘心,他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自己却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虽说他可能是有些苦衷,可她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若是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可不是她的作风。
“公子,你可有娶妻,家中是否有妾室亦或是通房。”她突然认真的问道。双眼盯着李衍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李衍猛然抬头看向她,随后摇了摇头。他孑然一身,并无婚配,连贴身服侍的侍女都没有几人。
江溪玥突然笑了笑,眼睛亮的发光。
还未等李衍反应过来,脸颊上就传来一处温润的触感。
她似乎趁着他不注意的瞬间,用轻功悄然接近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又运气而起,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李衍站在树林之中,有些恍惚。刚刚那转瞬间的触感,在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停驻。
若不是他此刻格外的清醒,他都会以为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她的唇瓣只在他的脸上停驻了短暂的一秒,可他的脸上的潮热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
停不下来的还有他跳动的心脏,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它的颤动。
等江溪玥回到当初那小公公送她到这片密林的地方时,一辆马车早早就停驻在了那里。
架着马车的小公公笑着看着她说道:“姑娘,辛苦了。”
江溪玥将三块木牌递给小公公,小公公双手接过木牌说道:“恭喜姑娘,姑娘虽是女流之辈,但功夫却一点都不输给萧世子。此次武试过后,姑娘先回家休息一段时日。”
江溪玥说道:“公公辛苦了,昨日那场意外还要多谢公公相助。”
那小公公将她扶上了马车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姑娘不但功夫高强,还足智多谋。杂家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向陛下汇报的,姑娘受的委屈,陛下定然会为姑娘讨回来的。”
江溪玥坐上了马车,连日的疲惫将她累的全身酸痛。一粘上马车,她就倒头睡去。她不指望那个老奸巨猾的陛下能为她讨什么公道,毕竟这次与她起冲突的是兵部尚书的孙子。
等到回到了江府,已经是丑时,江父和苏姨娘依然没有入睡竟然就站在大门外等着她。
见她完好无损的下了马车,江父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明日江父还需早朝,今夜都这么晚了他还等在门口。
即便他不是从小抚养她长大,江溪玥还是被他所打动了,更何况他那担忧的神情和见到她无事后的松懈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的关心和爱护。
“快些去洗漱,休息吧。”江远成对她说道,蹙着的眉头微微松懈开。
他知道此次参加武试是陛下亲自下旨,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办法帮她。他甚至连女儿不愿意嫁给东宫的心愿都阻止不了。
那日江溪玥和他交谈后,江远成就去拜谒了萧老夫人。可萧老夫人一句话就将他顶了出来,说他不过是个三品的文官,能为她找什么好亲事。
若在婆家若是受了欺负,还不是得顶着萧府的名头才能好过一些。
他惭愧万分,自己是走科举出身才一步一步的官至礼部侍郎。本就在朝中没什么基础,怎能让她失去萧府的庇护。
江远成愧疚的看着江溪玥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她。
武试凶险,轻者重伤,重者丧命。他都是知道的。
江溪玥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神情好像在一瞬间变幻了无数次,又是咄咄不安,又是见到她后的欣喜,此时竟然抬着手尴尬而不自然。
他那副表情一看就是想要关心她,却碍于面子不好外露情感的神情。
江溪玥看着江远成说道:“爹,我无事。困死我了,我先去睡觉了。”说完主动的走上前,轻轻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
江父楞在当下,不知所措,看着江溪玥边打着哈切,边往府内走去。那哈切一个比一个更大,竟毫无礼数可言。
待进了自己的卧房,她看了一眼枕边不远处的那扇窗户,凝神思索了片刻。
随后屏退了为她送水的婢女。
“溯流,出来吧。”
她强撑着已经快要闭合的眼睛,对着窗户轻声说道。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的顶端翻下来。
他穿着一身宫中太监的服侍,一脸平静的看着江溪玥。
“呦,你这是做甚?”她惊讶的看着溯流问道。
溯流瞥了她一眼说道:“我进了宫,当了一段时间小太监,打探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江溪玥朝着他腰部一下的地方扫了一眼,惊恐的看着他说道:“你不会,你.......”
还未说完,脑袋上就被弹了一下。他的力气不小,在她的脑壳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迹。她甚至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就被打了。
“我无事。”他冷冷的看了江溪玥一眼。
“说吧,什么重要消息。”
第15章
“我在大内呆了一段时间,偶然查到,你初来京都遇到的盗匪是受人指使的。指使那群盗匪的人就来自大内。”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江溪玥看着他问道:“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进了大内后,因为功夫不错被分到了监听消息的一个总管太监那里。从他那处,我有查到,就在你进京的那些日子,大内失踪了一个会功夫的太监。失踪的时日同你遇袭的日子可以对上。”
“可光凭这点,怎么确定要害我的命令来自大内呢?”江溪玥又问道。
溯流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打开后里面有几根蓝色的丝线。他将丝线递给江溪玥又接着说。
“那日我追了上去,那盗匪虽然已经身亡,可我从他的手指缝里找到了这个。后来我去宫中之后,才发现这是苏地的丝绸,只有等级颇高的太监身上才会穿这样的布料。”
江溪玥惊诧的看着他又问道:“你可知是何人要害我?”
溯流摇了摇头说道:“不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太监怕是已经身亡,与他亲近之人不多。况且我现在等级太低,挖不到更深的线索。”
“我猜想要害我之人,身份应当不低。那日他们没有将我当场杀害,只是想要将我掳走。或是想要毁我清白,又或是想要威胁我做些什么。”江溪玥说道。
“总之你要小心。”溯流看着她说道,随后向她伸出手来。
“给我些银票。我在京中看上了个宅子。”
江溪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还真不客气,伸手就向我要钱。我可是你的妹妹。哪有哥哥问妹妹要钱的。”
溯流白了她一眼说道:“我为你打探消息,深入虎穴。”
江溪玥从柜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溯流的手中。他意外的看着手中厚厚的银票说道:“无需这么多。”
随后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眼睛,那人带着笑意看着他。
“不多不多,你可是我的亲人。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溯流瞥过脸,不再看她,将银票收入怀中说道:“走了。你还是当心你自己吧。毕竟你功夫那般差,人还傻气。”说完就翻身离开了。
江溪玥看着窗外的月亮,叹了一口气。看来她的处境没有那么的好。若是拿不到武试的前三甲,自己的婚嫁便不受控制。
况且萧府的那位老太太铁了心的要将她嫁给太子。
还有宫中隐藏的危机,到底是谁不想让她来京都。她又侵犯了何人的利益。宫中那人到底是想要她死,还是想要控制她达成什么目的。
这些她都不知道。
开元十四年,是武帝李勤登基的第十四个春秋。而大微今年的初冬有两件大事,第一就是震北大将军班师回朝,大微与北越的长达两年的战乱终于平息了。
两年内,双方有输有赢,不分彼此。但此前的最后一战,却是大将军更甚一筹。而这次的议和也是由北越提出的。不日后,北越就会派遣使臣入京,与陛下商议议合之事,并递交国书。
这第二件事就是大微的武试了,大微向来重武轻文,武将在朝中往往更有话语权。此次的武试,陛下极其重视,在与北越打完这仗之后,更为显著。
而这武试的第三场,陛下竟然要亲自前来楼前观看。
金月楼是南门与东西坊最后一处连接之处,也是最接近京都百姓的地方。今年的第三场的武试就设在金月楼之前,赶在比试之前工部就搭建好了临时的观试的场所,虽说寻常百姓不能靠近武试的场地,但这东西市也有不少高耸的酒楼,有一些靠窗的位置也不难看到这空前绝后的赛事。
而这些商贾们早就看到了谋利之处,将这些黄金的观赏的席位卖出了百金的份量。
此次第三场武试的顺序,由内监把控。将所有入围者的名牌放入木盒之中。
随后抽取两个名牌凑成一对儿,然后进行一一比试。等到了比试当天再一一揭开,这样比试之人只能在比试当天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自上次第二场武试之后,共有36人入围此次的一对一的比试。而这三十六人又会被两两配对比试,决出18人。之后再继续两两对决,随后决出武试的三甲。
自经历了第一场武试之后,江溪玥对这群参赛之人就格外的敏感,尤其是季显和林峥。可这第一轮的比试,她与此二人都没有对上。
她的对手平平无奇,并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让她赢的格外轻松。等她打完了她的那场比赛,江溪玥就坐在观战的席位上偷偷观察场内的一切。
远处的金月楼上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他的周围似乎坐着三位年轻的男子。看他们的衣着应当是三位皇子。
太子前几日刚随着大军回到了京都,还未休息几日,就急匆匆的赶来这处观看武试的比赛,似乎对着武试极其重视。而在他身旁的应当就是二皇子李潇。
听说这位皇子是个好色之人,家中虽无正妻,但外室与小妾多入牛毛。至于第三位皇子,江溪玥离他颇远,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位皇子听说不得陛下的宠爱,也无权势可言。只是自小在军中磨练,应当功夫不错。至于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虽说是亲临观赛,但陛下日理万机也并非时时刻刻都会呆在此地。况且也只是一对一比试的第一场。
只见赛场中的林峥,挥舞着长剑,一刀刺向对手。那剑锋犀利,招式舞绝,颇有种一剑破敌的气势。
对手敌不过这一剑,竟然丢了手中的武器。随后更是节节败退,招式如流水般一泻千里毫无反击的余地。
远处,太子看到台上的一幕,拍手叫好。
“父皇,此人便是林峥。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勤奋好学,武力高强之辈。”
陛下抬眼瞥了一眼台下,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一旁的李潇笑着说道:“兄长,我近日才听闻,这林峥在上次武试之时和萧大将军的外甥女起了冲突,说是诬陷她残害其他考生,还惊动了京外驻防的将领为他出头。这还未受封官职就如此行径,若是进了兵部,来日说不定连陛下的禁军都能调动了。”
此话说完,李霁脸色一变,连忙跪下向陛下磕头:“父皇,这事容我解释一二。林尚书年事已高,膝下只有这一个嫡长孙。因为心疼幼子,便给他留了一道求救的信号烟火。哪知道这孩子竟然不知轻重,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误放了烟火,引来了驻扎郊外的官兵。他自小习武,心中有侠义,也是为着武试的公正才做了错事。请父皇恕罪。”
陛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霁说道:“霁儿不必行此大礼,既然是误会,就此作罢。这林峥虽说是鲁莽了些,但功夫确是不错。”
“小五,你觉得呢?”陛下话锋一转,看着在一旁低头发愣的李衍问道。
李衍看了看李霁,他的眼神带刀,隐隐还有威胁之意。
他垂了垂睫毛,开口说道:“父皇恕罪,儿臣未曾注意。”
他既不愿意和太子有正面冲突,也不愿意说谎。
“武试乃我大微最重要的选拔之一,这么重要的时刻,连父皇都在百忙之中前来观赛,你怎么还带着如此的态度。”李霁开口训斥,言辞激烈。
李衍没有说话。
“罢了,罢了。朕也累了,先回去了。”陛下起身,身旁的太监连忙扶着他。
三位皇子站了起来,向陛下行礼。等到陛下走后,又都坐了下来。
“小五,你说这林峥真有这么厉害吗。”二皇子不坏好意的笑着看着李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