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明罗扬起她手中的野鸡,笑得一脸灿烂,“我抓到了。”
仿佛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明罗顾不得脸上的脏东西,只是觉得这手里的战利品,十分好看。
怕他们看不到,还把鸡举得老高,完全忽视了野鸡挣扎中,掉落在头上的羽毛。浅浅的阳光,楚泱和扶黎都呆愣地看着她。
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两个人也开心地给她鼓了鼓掌。然而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奇怪,互相对视一眼,又不屑地别过头。
明罗拍了拍身上的杂毛,朝着他们道:“走吧,我们去找大丫交差。”
楚泱原本的袍子就容易显脏,现下在草地里滚过后,又回到了不能看的模样。
明罗只好简单地给他梳了个高马尾,用麒麟囊里翻出来的珠串绳子扎好。这番举动,果不其然得到了扶黎的揶揄。
大丫看见他们手里拎着野鸡,一路小跑着迎上来,“你们真的抓到了。”
野鸡被明罗敲昏了,大丫接过去,还有些重。不过她显得很高兴,看着这丰满的野鸡,仿佛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她满足地舔了舔嘴唇,说话算话,带着明罗他们到了自家门口。
五娘站在篱笆旁,略显沧桑,头上戴着紫色方巾,上头的花样已经褪色,边角带出些丝线。
她面色不善,看见大丫就赶忙扯过她,对上明罗他们又十分不好意思,道歉道:“你们是城里来的吧,小孩子不懂事,道长们见谅。”
明罗惊奇,“你知道我们是道士?”
五娘将他们带进院内,屋外简单用黄红二色的砖砌个炉灶,镬盖被里面煮着的汤水冲的发出咯吱的声响。
里屋更是简单,只摆着折了脚的木桌,上面的灯盏落了灰,很久没烛油的踪影了。
“之前我也去请过阴阳先生,他也有个香囊,和你们身上的一样。”
五娘给他们倒了水,没有茶叶,杯子边缘都有些磕磕绊绊,可见他们生活得艰难。
麒麟囊是修行之人常用之物,上面的绣纹被镌刻法阵,能装下许多物品。只要是踏入此道的,必会买上一个。
“道长是想问我家祖坟的事吧。”
五娘似乎已经习惯有人来打听,并没有什么避讳。
明罗却转了画风,道:“其实我想问问,钱家族中,是否有子弟已经出家。”
她拿出之前从万善寺带来的画像。
这是临走前她央小师傅凭照记忆画的,虽然上头的破厄有四五十岁,但大致的长相应该八九不离十。
五娘对着那画像呆住了,她的眼中泛起层泪光,但不是什么所谓怀念,亲人重逢,而是浓浓的嫌恶,以及难以掩饰的愤怒。
她夺过画像,仿佛泄愤一般将其仍在地上,不断地踩踏,嘴里愤恨地咒骂着:“没有这个人,我们钱家最好没有这个人。”
看她这般模样,恐怕是恨极了对方。明罗他们都没有上前阻止,随着她发泄。
果然五娘慢慢坐了下来,情绪里也带着疲累,缓缓对明罗他们说道:“他叫钱文白,是我们钱家最有出息的一个,自小聪慧,读书用功,家里几口人,都出去做活供着他,盼着他科举中个好名次,宗族也能抬得起头。”
“当时华亭府有个布商,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我们都叫他苏大善人。”
“他家中仅有一个女儿,千挑万选地看中了白哥儿,听说要入赘,大家都不太愿意,奈何苏家出了好大一笔银子,族里最后还是同意了。”
“要不是为了供他,我丈夫也不会辛苦采药,在山里白白丢了性命。”
她说到这,眼睛通红,落下两行泪,又被她很快地抹去,只沉声道:“可惜白哥儿不争气,和苏家小姐成亲后,金尊玉贵地养着,也没考上半点功名。”
“苏家也是可怜,好好的姑娘嫁给了白哥儿,却生了癔症,说是失足落井。”
“原先看白哥儿十分伤心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情深至此,体谅着他,偏生没过多久他又娶了房续弦,人家都说他占着苏家的家业,吃喝玩乐,还有说续弦原是青楼里的歌伎,白哥儿是算计好的。”
“苏家没了女儿,苏善人被这话气得生了病,没多久也去了。后来白哥儿的续弦也生了癔病,常常念叨着什么,冤魂索命,才过了两三年,也急症去世。”
“官府把白哥儿拖着审了好几日,也没见有什么,白哥儿放出来后,疯疯癫癫地,把苏家的产业散的散,卖的卖,自己一个人非要跑去什么庙里,嚷着要出家。”
说到这里,五娘抬起头来,直盯着他们。
“你们要找他,就去寺庙里找他吧。他早就不是我们钱家的人了,要不是他惹出这些事,我们钱家又怎么会被乡亲指指点点,最后连亩薄田都没守住。”
她仿佛说道伤心处,恨恨道:“那些个碎嘴的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我呸,什么都往我们头上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