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腾得升起,风铃响动,她愤恨地说道:
“我含冤而死,化为鬼魂,亲眼看着他气死爹爹,独占苏家财产,仅仅是在葬礼上痛哭几声,那些百姓,他们就信他和我情比金坚。过了几年,他八抬大轿把外室娶进门,我就站在水井上,看着他们大红灯笼,洞房花烛。”
“我怎么能不恨,我想杀了他们。可我魂魄灵力微弱,只能弄出些小动静。没想到那外室做贼心虚,就是些小打小闹,也让她整日里发疯,她真的得了癔症。”
苏家娘子脸上反而觉得可怜。
“我不想害她,没有钱文白,她也不会牵扯进这些事里。可她反而被吓死了,钱文白却活得自在。”
“时日渐长,我终于能够控制怨气攻击他,可他不知道受到谁的指点,散尽家财,跑去寺庙里出家。佛家净地,我进不去,但我不怕,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可以等到他出来的一天。”
明罗想到佛龛,语气里也带着点气愤,问道:
“但他把你困在佛龛里,你便不能报复他了。”
苏家娘子点点头。
“躲在佛门的日子里,他遍寻方法,竟被他寻到一个高人,教他将浸在洛河水中七七四十九天的檀木,雕刻成苏府的模样,暗中布下法阵,使得我一靠近他便被吸进其中。”
洛河?
明罗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被握紧,疑惑地看了楚泱一眼,他用手遮掩着鼻子,师父闻到些刺鼻气味。
“起初他把我安置在禅房,日日对着我诵经祈福,然而那些都是对我的折磨,我逃不脱,什么佛经超度,对我都是伤害。后来我才知道,他抓我,不仅是怕我报复,更不想让我下地府去告状。”
苏府娘子对着明罗苦笑。
“你觉得可怕吗?这世上为何会有这种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是我的怨气过于凝聚,四五年后,佛龛已经困不住我。他无意中摔碎屋角,更是让我多了冲破枷锁的机会。”
之后的事情,明罗大概猜到了,试着问道:
“于是破厄回到苏府,重新把佛龛埋在水井之下,又从里到外布置了阵法,让你压在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苏家娘子没有反驳,冷声道:
“可惜他算错一点,叫善恶到头终有报。暗无天日六年,有人将我放了出来,她说,破厄如今佛名在外,是个人人称颂的大善人,知道我有无尽仇恨,是时候了结诸般因果了。”
“我虽然不认得她,但也得谢谢她,让我有这个机会。”
“人世间沧海桑田,破厄也老了许多,头上留着戒疤,口中念着佛号,心却还是黑的。他到死都想不到,我是怎么离开苏府的,不过看着他受尽苦难死去,我还挺开心的。”
她说完这些,仿佛了了一桩心事,情绪逐渐平静。
脚踝处的锁链没有消散,可见她心中执念已深。
明罗清楚,这世上总有些东西,哪怕万事皆休,心里都是放不下的。
很多念头在你深夜入睡时,仍旧会冒出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就当做是种执念。
“你不打算去投胎,对吗?”
苏家娘子笑了笑,“这儿才是我的家。”
她对着明罗福了福,“我把这些故事告诉你们,是感激你们查出真相,如今话已说完,还请各位,容我这点清静吧。”
“最后一件事。”
明罗神色认真。
“你可还记得,放你出来之人的模样?”
第十七章
“她穿着斗篷,看不清脸,身形消瘦,应该是个女子。那件袍子,绣着苍鹰盘于山海,我从未见过此般图案。”
苏家娘子如是说,她的魂魄渐渐变淡,屋子也恢复成万鬼壁画。
明罗心中萦绕着疑惑,娃娃木雕、苏家佛龛,都有这么个穿着苍鹰袍子的人插手。显然不是巧合,但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她目前也无法知晓。
县太爷得知此事,带人把苏府围得铁桶一般,又派了好几个健壮的官差守在佛龛旁边。对着扶黎倒是恭敬,比起佛门道家,官府还是更信镇妖司的令牌。
他们三人追查一宿,精神头仍旧不错,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城东住的大都是平头百姓,清晨就赶早做工,手上光撩着活也容易累,就喜欢去街边支的吃食摊子喝碗热乎的。
因此,这儿的面点摊子生意都不错。
寻了家斜对着苏府的面摊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