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罗咳嗽两声,楚泱还没反应过来。
石雨看出两人的不自在,也不调笑了,正色道:“城主想请这位娘子为他唱一曲,倒是娘子脾气大,我们上去传过几次话,都被她赶出来了。”
“这和我们找人有什么关系?”
扶黎倚着亭子边的柱子,用脚踏着苔藓,歪着头反问。
石雨挑眉道:“小酆都没有事情能逃过城主的眼睛。”他虚着指了指城主府的方向。
“在那里头,有一面影壁,上面记载了何人何名,何时踏入此地,甚至有的连生平都记在上头。”
他双手拍了拍,又摊开,笑道:“这消息,难道不重要吗?”
“那真是多谢你。”
明罗拱手谢过,揉了揉眉心,继而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把这消息告诉我们?就因为刚刚的交集?”
石雨摇摇头,轻松站起来,踱步到明罗身边转了两圈。
不出意外被楚泱推开,他习以为然,只是说道:“倒也没那么简单。主要还是我们延尉拿戏娘子没办法了,加之明日就是城主生辰,催得紧,所以试试剑走偏锋。”
明罗总觉得石雨这家伙,三句话里两句真,还有一句必定是假话。
不过此时顾不上这些,偌大的酆都城,要是光靠他们自己找老道士,人生地不熟,花费时间太多。
城主府不管有没有影壁,都可一试。
“所以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罗轻声问道。
“她本是京都名角,四岁给丢在昆曲班子门口,被班主捡回去养,年纪轻轻吃了许多苦头,总算是练出个好嗓子,开台唱《玉簪记》,名动京城。
正当红时十八岁,长的是花容月貌,因着些名声被人惦记上了。”
石雨说着缘故,明罗恍然大悟,想起当初从李清野口中听来的八卦。
这事真要说起来,和皇室还躲不开关系。
李覃虽为当今圣上,但他一心求道,除非必要的奏折军事,顾忌着处理,不然便是扑在炼丹捣鼓草药上。
李清野和李覃好歹算堂兄弟,偶尔遇上,他还会劝解几句,不过李覃从未放在心上。
那次刚巧是李覃的寿辰,他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想要关心下百姓。
派官员四下探查,如今百姓最爱哪些物事。此时正是戏曲盛行,京都大肆追捧。
白雪楼的余娘子算头筹,年纪小,台风稳,便有官员上奏禀报。李覃将人请进宫里,给些娘娘公主,皇亲国戚的唱。
其中有位王爷,风流多情,平生最好美人,听了余娘子一曲,魂都飞到天上,不管不顾地去堵人家。
可余娘子在戏班里长大,那捧她的人里,王公贵族不是没有,也不见她动心,不过是早就有相好的。
她同班主的长子是青梅竹马,班主自小把她当女儿看待,没成想两方看对眼了。
班主自然顺着乐意,谁料王爷半道上横插一脚。这王爷是皇亲贵胄,何曾受过此般闲气。
想着余娘子吊着自个好几天,原是看上个平头百姓,难不成对方还能比自己更强?
他平日里就是个没轻重的,加上小厮撺掇,当下气不过就带人打上了戏班子。
直把白雪楼刚建的小院给弄得一塌糊涂,又揪出班主的长子,丢在地上让人围着打。
余娘子哭天抢地,跪下来求王爷住手,最后没有法子答应嫁过去做妾。偏成想,余娘子性子烈,看喜爱之人,被王爷打成个半死。
口头上说着答应嫁,实际上是等着出嫁那天,给王爷来上一刀。
怪不得说,红绡软帐,大喜的被子上也看不出有没有血。
王爷是想着洞房花烛,喝得晕乎乎的,哪知道余娘子给他肚子上捅把剪刀,用囍枕给他硬生生闷死了。
出了这等事,纵使王府当天没能察觉,第二日也得发现。余娘子连夜钻狗洞逃跑,隔天下人哭喊着去报官。
官府一看,这事他们做不了主,连忙又报到圣上跟前。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想接烫手山芋。
最后李覃让官府发海捕文书,画着余娘子的相貌,写清生平姓名。
可余娘子心狠,知道自个怕是逃不脱。也不知道从哪里晓得的酆都城,为了躲过追捕,连自己的脸也舍得下手。
毁容后又一路逃到小酆都,住在此地竟已五年有余。
明罗叹了叹,她当初光是当故事来听,都觉得王爷是死有余辜。但转念也觉得,余娘子性格倔强,强权下决不屈服。
怪不得城主想听曲,她坚决不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