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三三两两的男女,蹲在那放河灯。
卖艺杂耍敲锣打鼓地吆喝,说书的把手里的梆子拍得顶天响。男女老少坐在外头的凳子上,闲话聊天。
空中偶尔划过火树银花似的光,是打铁花的人在表演。
走在路上,喝彩声连绵不断。这一趟花费了月余,明罗都快忘了,今日是中秋。
怪不得临安城此般热闹。
看久了小酆都的月亮,乍然望见一轮金色圆月,还有些不适应。楚泱倒是第一次见嘈杂的街市,走两步就回头看看。
有父母带着小孩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那小孩手里的糖人碰到楚泱的衣袖上,惊得他连忙跳开了两步,引得小孩子也对他做鬼脸。
中秋有团圆之意,但碰上生意场的人,比如酒楼店铺的,是难得好机会,自然不会关门。
往常的中秋节,明罗不是在山上修炼,就是和师父对着月亮喝酒侃大山,最后还得负责把喝醉的师父搬回房间。
这次难得碰上,她突然想去看看家里人。
酒楼生意极好,里面座无虚席。明罗站在拐角处,刚好能通过门口看到里面的情景。
楚泱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对于她的做法有些不解,微微靠得近些。瞧见她脸上带了点失落,想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都说人随着年龄,会对小时候的事,逐渐模糊。
也许自己是修行的缘故,她始终记得四五岁的记忆,甚至连母亲的语气,父亲的笑容都能回忆感受。
可真的远远看到他们了,又不敢上前。
酒楼里有小二忙碌着,父母偶尔也会穿梭在人群里打下手。他们多了好几条皱纹,表情依旧乐呵呵的。
开门做生意,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运气不好,总有一两个说话不好听的,就像现在有嫌弃酒味不浓,闹着要赊账的。
父亲好说歹说,生意场上不打笑脸人,不管顾客如何,先讲道理解决才是正理。
奈何对方颇有闹大的架势,明罗看得生气,刚想上前又觉得不妥,缩回了脚,转过身靠在墙上。
她低垂着头,知道楚泱在看自己,慢慢说道:“自从我上山修行,从来就没有和父母打过照面,楚泱,你见过你的父母吗?”
楚泱摇了摇头,指了指天与地,“要是天为公,地为母的话,那我是见过了。”
明罗被他这句话逗笑,片刻又想到自己,哑哑地没了兴趣,反驳他道:“和你说正事呢,不准开玩笑。”
酒楼里走出一批吃好的客人,突然就空落落,好多人成群结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喧嚣里带着喜庆话。
“你想家,为什么不去看看?”
楚泱瞧见酒楼又进去三五个客人,忙着落座,遮住了他的视线。
明罗玩着的衣服上的袖带,无奈地冲他笑了笑:“要是十三年没见,有个人突然跑到你面前,说我是你女儿,小师弟,难道你就随便认亲了?”
“不,我没有女儿。”
楚泱认真地回答,他眉毛有些压下来,显得他的眼睛晶亮,透着股坚定的神色。
明罗哑口无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我是打个比方,谁说你真的有女儿啦。何况你才多大?”
她忽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呀,你们龙族,寿命好像和我们不一样,你该不会真的,可以当我祖宗了吧。”
楚泱握住她的手,轻轻挪开,细柔间有凸起,是手腕的形状。
他思考片刻,心里算了算,“从我诞生灵识算起,刚好两百年,应该...”他顿了顿,悠悠继续说,“还不够做你祖宗。”
明罗抽出手,两只各捏他的脸颊,□□了一通。
“好啊,小师弟都想翻身做我祖宗了,凌霄宗是按入门算的,不管你多少岁,我都是你师姐。”
楚泱没有制止她,只是扯着嘴角,总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搞得明罗不自在,先住了手。
巷子口上面架了兔子灯,浅黄色的光照下来,给两人平添了点暧昧色彩。楚泱的脸颊有些泛红,因为刚刚躲着,两人距离很近。
他的眼底泛着些柔光,明罗一时间不敢看他,总觉得楚泱和刚认识不一样了。
可哪里不一样,好像也说不上来。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明罗率先打破气氛,凌霄宗不设夜禁,但是那顶天多的楼梯,又不能用法力,光爬也需要时间。
楚泱余光瞥见酒楼里正中空了个位置,店小二都在忙碌,唯有明罗父母还能空出手来。想起明罗一闪而逝的失落,他没有犹豫,牵着她的手往酒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