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是当不成了,俞家打算退亲。
卫衡不肯,她也舍不得卫衡,两家人协商后,决定修改婚契,下一代子女两家分,她跟着卫衡一起前往京城。
现在看来,那份不舍便是痴心妄想。
到了京城,卫衡的家人嫌弃她出身低微,举止粗鄙,不堪为一门宗妇,将她安置在城郊的庄子里,为她请了一位宫里的教习嬷嬷学规矩、学掌家。
待该学的都学会了,连教习嬷嬷都离开了,却迟迟不见卫衡前来接她入府,她心生疑窦,便让青荟拖住看守的下人,亲自前往卫家寻找卫衡。
她敲开卫家的大门,自报身份和来意,见到的却不是卫衡,而是他青梅竹马的夫人,他夫人不知她的存在,将她当成登门闹事的外室打出门外。
回过神来,什么都了然了,卫家人把她带到京城只是为了安抚失忆的卫衡,卫衡见到苦苦等候自己的妻子,怎好再把她带回府,又无颜面对她,干脆选择避而不见。
她心灰意冷,带着青荟折返云州城,途中遭到一伙匪徒的袭击,青荟为护她而死。
门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她赶忙抹干泪水,平复心绪。
两家门第相差悬殊,如何能讨回公道,说出来只会让爹娘替她难过,只当是和离归家便好。
房门被猛地推开,愤愤不平的话音随之传来:“姑娘,整条街上的人都在传,你和卫公子不清不楚,咱们才来云州城几日,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败坏姑娘和卫公子的清誉!”
青荟双手拧着帕子,越说越气,走到床边的时候,帕子拧成一卷,再一用力,“嘶啦”一声,丝线崩断。
她赶紧摊开举到眼前,隔着窟窿眼儿能看到俞静宜,好好的帕子成了烂布片,又气又心疼。
看到“死而复生”的人,俞静宜面上一怔,扯开衣襟看去,肌肤光洁平滑,没有曾被长剑穿心的伤口。
失神间,便听青荟惊呼道:“姑娘,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出这么多汗水,小心着凉,赶紧换一身。”
说完,急忙去衣柜里翻找干净的衣物。
俞静宜顺水推舟:“无碍,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就没事了,你刚刚说什么?”
“开张那天生意明明很好,大家对咱家的酒夸口不绝,这两天却没有客人登门,奴婢就去街上打听原因。”说到这里,青荟眉头一拧,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大家都说酒肆的女儿还未成婚就与外男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样的人家酿出的酒都是污的,我们才搬来几日,街坊邻里的脸都没认全,就有人胡乱编排,太过分了。”
当今陛下最是注重品行,上行下效,一旦被认定德行有亏,酒酿的再好也不会有人喝。
听到这话,俞静宜终于意识到,她并非是死里逃生,也并非是到了阴曹地府,而是回到了三年前,俞家二房刚刚从灵溪县迁到云州城的时候。
俞家五代酿酒,技艺精湛,她父亲这一代,只有兄弟两人,一个打理酒肆,一个专注酿酒,老太爷早逝后,大房强烈要求分家,按照规矩,酒肆传给大房,二房给大房供酒为生。
分家后,大房数次压低供酒的价格,二房入不敷出。
俞家有祖训,同一支的兄弟,只能在灵溪县开一间酒肆,本意是为了兄弟和睦,共同进退,不会成为竞争对手,却成为大房名正言顺压榨二房的利器。
二房想要迁到邻县,可官府对造酒有严格的限制,轻易不会颁发正酒令。
卫衡得知这个情况后,竟在云州城办下了正酒令,俞家二房一步登高,迁到云州城。
谣言是大房传出去的,大房也想迁到云州城,如果二房经营不善,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接手。
一门兄弟,官府不会因此收回正酒令,算盘打得很响。
就是这个时候,为挽回酒肆的声誉,卫衡成为了她的赘婿。
搞清楚现状后,俞静宜坐不住了,吩咐青荟:“把轮椅推过来,我要去见我爹。”
她要阻止她爹将镇北侯府唯一的嫡子招为赘婿。
老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一定是为了让她修正这个错误。
青荟依言将单薄轻盈的她抱到轮椅上,细心地为她整理褶皱的裙裾,嘴里夸赞道:“我家姑娘一定是天上的仙女转世,城里那些娇养的世家小姐都不及我家姑娘半分。”
话说得真心实意,并非是阿谀奉承。
为此,一向节俭的青荟还曾自掏腰包去学习帮人梳妆打扮。
从前,她都没放在心上,眼下听得眼眶发热。
这个傻姑娘,签的是活契,何必为她赔上自己的命。
……
偌大的酒肆里,弥漫着一股醇厚诱人的酒香,因为流言蜚语而空空荡荡,俞景山夫妇正在商量应对之策。
流言的伊始无非是家里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只要其中一人定下亲事就能化解。
卫衡是外人,他们决定不了他的亲事,只能从自家女儿着手。
若非女儿摔断了腿,被青梅竹马退婚,早在两年前就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