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好似一只担心被主人抛弃的小狼狗。
“怎么会?”俞静宜下意识地反驳,正准备解释,被卫衡打断,他语气轻松,声线却是有些颤抖:“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成亲了……”
说话间,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一眨不眨,大气都不敢喘,像是等待判决的囚徒。
俞静宜喉头一梗。
记忆中的卫衡似乎总是一副天塌不惊、从容不迫的姿态,何曾展现过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一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成这样了?
仔细想来,好像是从她拒亲开始。
拒亲的理由是他没有记忆,不知家世几何,是否婚配。
思及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于卫衡来说,失忆是他的痛点,也是最大的弱点。
试想一下,孤身一人,没有记忆,本就容易不安,将爱意全部倾注在她身上,却被她以此为由而推开,越推越远……
吱噶——
王沭打开院门,他在院中观天象,与这两人只隔了一层木质的门板,再耗下去未免有偷听的嫌疑。
俞静宜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突然被打断思绪,只好顺水推舟道:“我自己酿制了一种能够增强体魄的药酒,想请道长品尝一下。”
卫衡与她并排站着,好似两人从一开始就约好了一同来此。
星光下,年轻的未婚夫妻,一个貌美如画,娇俏可人,一个芝兰玉树,温文尔雅,任谁看过去都会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王沭收进眼底,从善如流地接过酒壶:“多谢,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
从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测出,这两人是为了婚期一事而来的。
“这么晚了,我们就不打扰道长休息了。”俞静宜婉拒。
坐什么坐,一个人想拖延婚期,一个人迫切想成亲,尚未达成协议,没法谈了。
卫衡非常自觉地绕到俞静宜的背后,握住轮椅的把手,推着她离开。
幸好他来了……
脚步很慢,一路无言,或者说,两人都知道一开口都不是对方想听的,索性闭口不言。
分别时,卫衡道:“我相信老天把我送到这里,就是我们的缘分,就算我找到家人,你依然会是我的妻子。”
这是单方面的宣言,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
俞静宜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眼中一片黯然。
……
太阳初升,卫衡前去客院邀请王沭到客堂一起用早膳。
客院的门是敞开的,他敲了敲没有回应,索性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晨风从窗子吹进来,清爽宜人,被褥叠放整齐,像是从未住过人,看样子,人已经走了。
桌面上的茶杯下面压了一张红纸。
卫衡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有两个日期,一个是本年的二月二十七日,一个是次年的三月二十七日,刚好相差了一整年。
由他来选,肯定是第一个,这也是上辈子的婚期。由俞静宜来选,肯定是第二个,指不定会编出什么理由。
他想动手脚,可王沭与郭芳蕊关系密切,万一被揭穿了,会平白生出闲隙,他不想冒这个险。
他犹豫了片刻,拿着红纸去后厨寻找郭芳蕊。
这个家里最想促成此事的就是郭芳蕊,她同意了,俞景山也就同意了,俞静宜再想反对可要好好思量一下。
郭芳蕊用干布将双手仔细地擦干净,接过红纸,看了一眼:“哎呀,第一个日子有点赶,也没几天了。”
卫衡面色发白,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郭芳蕊又道:“可第二个日子又太远了。”
卫衡猛点头。
“撕啦”,郭芳蕊双手捏住红纸拦腰撕开,将前半截留在手里,后半截扔进灶坑里,拿出当家娘子的气势:“我做主了,就选第一个日子。”
又不是外嫁女,想要多留两年,两个孩子都住在俞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拖下去。
卫衡双眼发直地看着那半截红纸,恍然想起,前世见到的时候似乎也是相同尺寸,也就是说,前世的时候郭芳蕊也做了同样的事。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宛若一轮破云而出的皎月,郑重拱手:“多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