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静宜面露惊色,手腕一抖,指尖戳出一个针孔。
卫衡拿开绣绷托起她的手,含住她的指尖吮去血珠子。
俞静宜气呼呼道:“这么多年也不见她惦记庭儿,无子可以再生,庭儿是大哥唯一的孩子,俞家的长孙,不能交给她。”
前些年陈家小姐对她大哥有意,奈何她大哥无动于衷,之后陈家小姐许了人家,她娘就彻底绝了念头,由着她大哥守着儿子过一辈子。
“长公主的身子不能再生了。”卫衡道:“庭儿自己想去。”
“怎么会?”俞静宜难以置信。
俞昭庭是孙辈第一个孩子,备受全家宠爱,他自小就懂事,尊敬长辈,友爱弟妹,好读书,勤练武,品学兼优,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会选择跟随素未蒙面的母亲?
卫衡看向窗前的白玉兰树,目光悠远:“若庭儿成为东钺国君,那么在他在位期间,东钺便不会主动挑起两国战事。”
俞静宜眼眶湿润:“他还那么小,不该背负这些……”
卫衡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能成为一国太子,一国之君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对庭儿来说,这未必是坏事。”
换个角度看待此事,俞昭庭这是一步登天了。
……
俞华霖枯坐了一夜又等了三日,没能等到儿子回心转意,第四日一早,他顶着一脸胡茬将此事告知了俞家人。
对二老,他说出了实情,俞昭庭自小养在二老的院子里,感情深厚,如果没有天大的理由,他们不会接受他一去不复返。
于公,若俞昭庭成为东钺国君,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保障两国和平,是举国上下的幸事。于私,俞家这是出了一位皇帝,俞昭庭留在大晋努力一辈子也不过是入仕为官,不比坐享其成,成为一国之君。
于公于私都不该挽留,痛苦,可又不得不接受。
对小辈,他只说俞昭庭要和他母亲一起生活。
双胞胎兄弟闻讯后,当着俞昭庭的面将冷暖玉棋子和黄金弹弓并一袋子金弹丸塞进琉芸手里。
俞昭修愤愤道:“还给你,大哥不会跟你走的。”
俞昭扬用力推着琉芸:“你走,带着你东西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小酒香拉了拉俞昭庭的裤腿,举起新做好的胖鲤鱼:“送给大哥,大哥不走。”
俞昭庭对琉芸使了一个眼色,琉芸带着东西退下,他没有接下胖鲤鱼,一本正色地向兄弟二人解释道:“母亲病重,身边无人看顾,我若不去,枉为人子。”
俞昭修问道:“那大哥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俞昭庭模棱两可。
或许有一日,他会以东钺皇室的身份再见俞家人,届时兄弟两人长大了,也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俞昭扬眼眶发红:“你走了,大伯怎么办?”
“父亲还年轻,他会娶妻,还会有别的孩子。”对于父亲,俞昭庭心中有愧,但他觉得,如果他不在,俞华霖反倒可以放下心结,迎接新生。
俞昭扬神情激动,质问道:“如果大哥身边有了别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就把我们忘了?”
俞昭庭含笑道:“怎么会,你们对我来说无可取代。”
“那大伯有了别的孩子难道就不需要大哥了吗!大伯有了别的孩子难道我们就能忘了大哥了吗!”泪水夺眶而出,俞昭扬转身奔走。
小酒香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要大哥!”
“大哥不要我们了。”俞昭修拉着妹妹的小胖手愤然离开。
胖鲤鱼脱手,兄妹两人都没有理会。
俞昭庭默默拾起胖鲤鱼送到锦绣院交给俞静宜。
俞静宜接过胖鲤鱼,柔声问道:“庭儿,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即便你贵为太子,异国他乡恐难自处,我们都帮不上你,如果你不想去,不必勉强,国家大事不该让你一个孩子来背负。”
女帝是先例,可想而知长公主本就走在一条荆棘之路,俞昭庭身怀异国血统,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
“庭儿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俞昭庭忽地抱住俞静宜:“庭儿自小无母,姑姑就像庭儿的母亲一样,庭儿永远不会忘记姑姑。”
俞静宜眼眶一红,抬起手掌轻抚着他的背。
她实在不放心把俞昭庭交给一个对他八年不闻不问的母亲。
俞昭庭扬头道:“待庭儿当上东钺国君,就把姑姑接到东钺,封姑姑为长公主,让姑姑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俞静宜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姑只盼你能够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