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成羽的银枪劈向练石,石头应声而裂,速度和裂开的深度比之前那些人都要优秀,引起了场下激烈的讨论。
“这位隋道友的法器很不错啊,选择银枪也是很有想法。”
诸如此类。
接下来就到了隋成羽亲自展示的阶段了,不得不说,抛开谢知安对他这个人的成见,一个器修,能把枪使得这么好,看得出来他在这上面是下了功夫的。
台下的人连连称赞,台上的长老们也不住点头,方见翎凑到谢知安耳边,“我看这个隋成羽势头很足啊。”
谢知安看向场对面的谈晏融,他早上来之前戴了谢知安刚到玄阴时送给他的面罩,她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睛。
他轻轻向谢知安点了点头,就像当初在玄阴参加门内比试一样,安抚了谢知安不安的心情。
“下一位,谈晏融,凌山派。”
隋成羽结束,就轮到了最后一个选手,场上所有人的期待都被拉了起来。
谈晏融走进场地,和隋成羽擦肩而过,他向谈晏融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但谈晏融没理会,他的眼神直直落在对面人群里的谢知安身上。
场上的练石被换了一块,摆在谈晏融身前。
谈晏融最后看了一眼谢知安,缓缓拔出了剑鞘里的剑,刹那间,场上弥漫了一股冰冷的剑意。
谢知安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邢越惊得睁大了眼睛。
荆尘停下摇扇的动作,
“有趣。”
于成凑过来,问谢知安,
“有没有可能请你师兄帮我炼一把剑?”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天啊,剑刚刚出鞘,就有这么冷冽的剑意,不得了不得了。”
隋成羽的脸色已经不太妙了,台上的长老们都坐直了身体,紧紧地盯着谈晏融手中的剑,谢知安特意关注了无愿的反应,还是那种比较正常的不高兴,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不对。
所有人都等着谈晏融下一步的动作,只见场中的青年没有用剑砍向练石,而是站在原地,在离练石不远不近的地方挽了几个剑花。
“这是什么意思,先比划一下吗?”
“可能只是起个势?哎,等等,你看!”
谈晏融的剑并没有触及练石,但那高大的石头却自己慢慢开裂,裂纹一点一点爬满整个石头,最后碎成了无数个小块。
“这、这是只用了剑气吗?”
台上已经有长老激动地站起来了,
“是明珠啊,明珠!”
他晃动旁边的长老,
“第一关筛选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到了他手里一下子就变成神剑了!无愿,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啊!”
听了这话,无愿的脸色瞬间变黑了。
长老的话谢知安也听见了,看来在剑的外形上谈晏融沿袭了他父亲的风格,“师姐,我先离开一下。”
“嗯?”
方见翎还没反应过来,谢知安就挤出了人群。
台上的长老催着谈晏融赶紧进行下一项,他转头看了看,谢知安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他一时没有动弹,只是寻找谢知安的身影。
谢知安听了那位长老的话,再一看无愿的脸色,觉得他可能起了疑心,特意绕到了台子后面,提防无愿中途逃走。
她选好位置,看向场上,奇怪,师兄怎么还没开始?
谈晏融终于也找到了站在台子后正对着他的谢知安,他抬手抚摸了一下脸上的面罩,谢知安冲他点了点头,紧接着,他跃至场中央,左腿向前扫出的同时出剑。
谢知安看着谈晏融的动作,第一势她就看出来他使得是凌云十九式。
谈晏融练习了那么多剑法,凌云十九式绝对不是他最擅长的,也不是最精妙的,为什么要用这一套呢?
不过谢知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她刚进凌山派的时候就见过谈晏融为她演示凌云十九式。
那时两人还算不上熟悉,她也不知道谈晏融心中怀有的仇恨,但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一招一式间的杀气,凌云十九式这种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剑法都被他带上了浓浓的个人风格。
而现在,他的动作变柔和了,不再杀气腾腾,不再寒意逼人,而是带了一丝缱绻,如果谢知安能看清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不光是他的招式,连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奇妙的是,明明一亮相就给人冰冷剑意的剑,在谈晏融的招式中也不再那么冷冽,像是暗藏锋芒,将所有寒意杀气都放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谢知安听见前面的长老点评,
“嗯,这样看就和青鸢不一样了,但是很优秀!很优秀!”
谈晏融一套凌云十九式展示完,场上一片寂静,他收剑入鞘,片刻后才响起一片叫好声,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谈晏融神色冷静,丝毫没有因众人的喝彩得意,他目视前方,长老们以为他在看他们,觉得年轻人态度不错,只有谢知安知道他这是在看自己。
基本上这个时候胜负已定,谢知安看不见无愿的脸,但他浑身似乎都写满了不满意,可他一个人不满意又能怎样呢,其他长老显然都更中意谈晏融得第一,就算玄阴的长老占多数也不行。
最后的结果没让大家意外,头名果然是谈晏融,隋成羽是第二,想来这次他应该心服口服了。
一位长老亲自将第一名的奖励,寒山晶玉,放进谈晏融的手里。
名次宣布完了,奖励也发下去了,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之后还会为前二十名的炼器师举办宴会,到时候可以再好好交流,台上的长老们都要起身离开了,谈晏融出声,“请各位长老留步,”他转向场下,“也请诸位道友稍等。”
他特意用了真气传音,整个场上的人都听见了,好奇地停下脚步。
荆尘想起之前谢知安说的“好戏”,眼神微动。
长老们疑惑地看向谈晏融,他上前一步,“我有一事,想要听听长老们的说法。”
给谈晏融发奖品的博信长老很欣赏他,耐心询问,“小道友但说无妨。”
“谈某今天来这里,其实是为了给自己讨一个公道,请问各位长老,在炼器大赛上作弊,使用别人的法器参赛最后还获得了名次,该如何处理?”
“这……”博信和其他长老对视一眼,“这个指控很严重啊,小道友说的是谁,有什么证据吗?”
他们的交谈用上了真气,场下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意思?是说这一场比赛吗?”
无愿已经察觉到不妙,他趁着其他人都在猜是今天这一场比赛里的谁,悄悄溜下了台,却没想到转头就撞上了等候多时的谢知安。
“无愿长老,您这是要去哪啊?不想听听我师兄说得到底是谁吗?”
谢知安的声音引来了长老们的注意,
“无愿,你……”
无愿被谢知安拦住之后还强装镇定,他故意忽略面前的谢知安,向身后几位长老拱手,“我有急事,各位,先走一步。”
长老们还不知道谈晏融指得就是无愿,没什么异议,无愿擦擦额头的冷汗,想要快步离开,却被谢知安擒住手腕,强硬地撸下他的戒指,把他拖到了场中。
无愿挣扎得很厉害,
“竟敢对长老如此无礼!放开我!”
但他一个器修那里比得过谢知安的力气,硬是被她拖了过去。
谢知安此举惊呆了众人,台上的长老出言喝止,“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他!”
谢知安不管,一直把无愿丢到谈晏融脚下,无愿立刻站起来,指着谢知安的鼻子骂道,“无礼!你的师父就是这么教你敬重长辈的吗?”
场外的凌山派众人已经被惊地说不出话来了,方见翎瞪大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磕巴,“发、发生了什么?”
被无愿提及的谢知安师父本人,宇文靖,一着急把胡子揪下来几根,心疼得很。
安如然无奈地看着他,师父啊,现在是担心胡子的时候吗?你两个徒弟要都要造反了你看见没?
荆尘、于成这样的外人倒是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
“我的师父教我敬重德高望重有真材实料的长辈,可不是让我面对杀害好友一家、抢夺法器的小人时还要以礼相待!”
谢知安的话在真气的加持下传遍了整个比试场。
台上长老十分惊讶,尤其是玄阴的长老,他们阴沉着脸,“说这话要有证据,不是你空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无愿在修真界的名望有目共睹,你不可随意污蔑!”
第46章
谈晏融看着半刻钟前还对他欣赏有加、一旦涉及到他们门派的人就立刻翻脸的长老们,嗤笑,“那不如问问无愿,他的名望都是用什么堆出来的。”
他走到无愿身前,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罩,冲着他轻轻地笑了笑,“无愿,不知你看这张脸觉不觉得熟悉?”
无愿脸上勉强维持的冷静在这一刻碎裂,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谈晏融,神色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恨,“你、你……”
谈晏融直起身,让台上的长老看清他的脸,又转向场下众人,“我本名成容,父亲曾是一名散修炼器师,无愿,是我父亲年轻时就结交的好友……”
是与当时给谢知安讲得所差无几的过去,他还没讲完,场中就已经是一片寂静。
十年前一朝成名的无愿原是抢了好友的神剑,还狠心要杀害他们一家,这样的故事是平时听了都要瞠目结舌的程度,更不用说他选择在这样的场合揭露。
台上的长老们有些已经怀疑,但玄阴来的那些明显还想站在他们自己人这边,毕竟谈晏融的父亲只是散修,他们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过,真的会炼出青鸢那样的神剑吗?
面对他们的质疑,谢知安举起了手中的储物戒指,“刚刚我师兄说无愿拿走了他父亲所有的成果,而这些被他偷走的东西,就在这枚储物戒指里。”
她将戒指展示给众人,转向无愿,
“不知长老愿不愿意给我们看一下你这个储物戒指里的东西?”
“无礼!无礼!”
无愿的脸色已经煞白,但还是负隅顽抗,谢知安嗤笑,翻来覆去就这两个字,真是做贼心虚。
许是他这个反应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台上玄阴的长老就想阻止谢知安的咄咄逼人,谢知安直接上前,捏住无愿的手指按在戒指上。
她用了一点真气,无愿下意识反抗了一下。
这就足够打开储物戒指了。
谢知安把戒指里的东西尽数倒在地上,又拿出她早就做好的法器,将这一切投放在场地上空,周围已经好奇得不得了的人群连忙踮脚围观。
“这里面这么多法器啊,都是无愿的吗?”
“什么呀,你没听刚才说了么,这都是谈道友父亲的东西。”
谈晏融弯腰捡起几本手札,向长老们展示,“这些年,无愿就是用我父亲的笔记在外面招摇撞骗,他炼出的法器也都是我父亲的作品。”
“这……”
台上长老面面相觑,玄阴的人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有证据证明?”
谢知安已经把倒在地上的法器和书检查了一遍,正如谈晏融所说,法器的底部有横线,也正如他所料,书上写着名字的地方都被撕掉了,“这些书上没有名字,法器上的记号也不能证明就是师兄父亲的……”
谢知安慢慢道来,无愿立刻找到机会反扑,“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台上玄阴之外的长老都皱起了眉,无愿这个反应实在不像是没有猫腻。
博信担忧地看向谈晏融,他很看好这个苗子,如今这一切虽然让人怀疑无愿,但是没有证据最后只会被玄阴压下。
玄阴的长老马上试图息事宁人,他们人多势众,一时谢知安和谈晏融似乎落了下风。
此时后面传来一男声,
“我看谈道友明显有话要说,各位长老为何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荆尘是溯夜城的城主,自成一方势力,他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于成也站出来,“呐,我代表涧泉山庄也想听听接下来的发展。”
谢知安向两位点头,感谢他们拔刀相助,于成向她眨了眨眼。
谢知安看向谈晏融,手札和法器都是开胃小菜,重头戏还是要看青鸢。
谈晏融的眼神落在无愿腰间的剑上,伸出手缓缓握住,无愿似乎是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不住地向后缩,被谢知安捏住脖子。
谈晏融将青鸢拿在手中,十年了,距离他上次摸到这把剑足足有十年了。
他猛地将剑抽出,这把整个修真界无人不晓的神剑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长老们见到谈晏融的动作都想上前阻止,可是谢知安眼尾轻轻一扫,他们似乎从这简单的动作里看见无尽的压迫感,博信拦住其他人,“不如就看看他想做什么?”
玄阴的长老已经十分着急,
“不管他想做什么,这样的行为都以下犯上了!”
博信收回手,
“若真是如这位小道友所说,那无愿这个上犯不犯的还重要吗?”
谈晏融把剑递给谢知安,只留剑鞘在手中。
谢知安接过,手立刻往下一坠,神剑果然是神剑,比她现在那把重多了,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似乎握住它就能获得无尽的力量,这神剑谁看了都要动心。
谈晏融握住剑鞘,微微使劲,向里面输入真气,长老们大惊,“这、快住手!”
这把剑鞘也是他父亲辛苦炼制,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想亲手毁去,但是刻下的名字在十分靠下的位置,不完全打开,无法让其他人也看到。
“师兄等等,”谢知安止住谈晏融,摸出一只甲虫,“用这个。”
这枚法器她在圣心谷的时候就给谈晏融看过,自然知道是干什么的,他感激地朝谢知安笑笑,其他人不明所以,看着谈晏融操控这只甲虫钻进了剑鞘。
他真气输入甲虫的一瞬,在谢知安的配合下,场地上空又出现了一个画面,正是甲虫在剑鞘里面录下的影像。
谈晏融控制甲虫来到他记忆里父亲刻下名字的地方,上空的影像同步出现了剑鞘内壁上的刻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成岩,正是之前谈晏融说的他父亲的名字。
众人哗然。
无愿已经瘫坐在地,台上的长老形色各异,看好谈晏融的博信欣慰点头,他早就看无愿不顺眼了,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玄阴的长老神色有些复杂,但是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他们无法再为无愿说话了。
谈晏融闪着寒光的眼睛刺向无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