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桃被他这说话说一半的样子吊得很急,内心已经把谢行舟提起来暴揍了八十大板,但表面上什么也没做。
“警察在吗?这里有个装逼犯!”她在心里大叫。
裴云轻看向谢行舟,他不急不忙,戴着手套的指尖在桌上叩出嗒嗒声响:“你有什么要求?”
听见这句话,谢行舟身体微微前倾,表情正经严肃起来,“你知道我也在孤注一掷。”
“当然。”裴云轻说。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不止和这条线索有关。”谢行舟回答,“我要你们只碰那些能碰的东西,其他不能染指。”
裴云轻歪头看着谢行舟,不乏诚恳地回答:“我可不像你们仙家,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该是人类的就是人类的。”
言下之意:成交了。
谢行舟松了一口气,半个身子放松下来,回到了皮椅里。
然后又弹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早就逐步好的契约:“说了不算数,得签个契。”
在场的都没想到谢行舟还有这一手,裴云轻也明显愣了,然后在时桃噗噗的憋笑声中也笑出了声。
行,大家都进步了,谢行舟也没落下。
裴云轻手指一勾,契约就从谢行舟手上飞到了他面前。将契约上的条款一一看过,确认谢行舟没在契约上面挖坑,然后没犹豫,在右下方按了一道羽毛状的灵气印记。
等契约飞回谢行舟手上,他面色大变,惊诧道:“你是——”
那是只属于玄戾的印记。谢行舟怎么也没想到,来跟他接线的竟然是玄戾本人。
他脑中蹦出两个字:稳了。
见玄戾虽然反应奇怪,但契约签得果断,他也不再遮遮掩掩谈条件,拿出一颗镶着灵石的袖扣。
这袖扣做得精巧,是天界皇城工作人员统一发放的款式。
谢行舟将手拂过上面嵌着的蓝色灵石,“这是我特制的留声石,一直镶在我那好哥哥的贴身护卫袖口上,就在昨天,得了个小道消息。”
随后他将袖扣放在桌面,施放一道灵气,里面竟真如留声机一样有了声音。
先是一道哗啦啦的声响,像是纸张被肆意摔落。
“快一点,我们得再快一点。”然后一个男声说。
在座的好几位都没听过这个声音,但也知道这就是谢行舟嘴里的“好哥哥”谢承宁。
“承宁,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现在玄戾那边水太深,如果我们——”紧接着是一道耳光。
池雅神经紧绷,精神高度集中。被扇耳光这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心心念念的花泽。
谢承宁用了狠劲,晃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这一下出手太过,越界了。但他没有丝毫让步,依然固执:“知道他们水深,当然要连根拔起。”
“花泽,让你接近时桃,你应付了事,让你看好会场,你让玄戾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等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就去找人联系时桃,她风头正盛,时家也只能选择跟我们一起,他们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时桃没想到,吃瓜又吃到了自己身上。
第42章
听完这段录音,一直在桌旁沉默不语的时桃开口了:“……他们找时桃干嘛?”
她用了法器,此时声音变得沙哑怪异,谢行舟并未认出来她就是时桃本桃,认真回答:“当然是要让她成为下一个石棺事件的受害者。”
时桃:“……”妈妈,世界好危险。
时桃没多说什么,反倒是时雪松暴跳如雷:“这狗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
仔细想想也是,如果想在短时间内再往玄戾身上泼一桶脏水,最合适做这桶脏水的原料当然是时桃。
一旦躺在石棺里面的成了时桃,所有人都会觉得玄戾对这个两次三番破解棺中梦境的人恨得牙痒痒。
谢行舟没有久留,留下线索后就带着他的小弟离开了。
脱下面具以后,除了时桃以外的其他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而就在谢行舟走后不久,时桃还真收到邀约,有媒体来电邀请她参加新闻节目,为鼓舞三界群众反对黑恶势力做榜样。
时桃:虽然但是,不好意思,我也是黑恶势力。
时雪松的态度非常坚决明了,十分果断地要求时桃拒绝这鸿门宴一样的邀约。但时桃不仅没有拒绝,甚至还笑盈盈地告诉媒体她会认真考虑。
带着“自家妹妹终于疯了”的心情,时雪松一张俊脸扭作一团,时桃觉得这便宜哥哥长得确实好看,就算五官乱跑,也完全没影响颜值。
而作为石棺事件的另一位被害人,裴云轻的心情并不比时雪松轻松多少。
在队友们疑惑的眼神中,时桃笑得很无辜。
“不如,大家先听听我的想法?”
时桃的想法很简单。
她不是一个任人欺负也不会反抗的人,相反,对她好的她记着,对她不好的,她记得更凶。
天界如今走了两条路子,一条是真枪实弹地打仗,调用所有力量准备制服玄戾、拓展版图。另一条是舆论战,通过将自己包装得无辜、高级、正义,博取群众的认可。
针对第一条路线,时父一直在暗中做准备,但是第二条如何应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依然处于十分被动的位置。
“这就是我的价值。”时桃在舆论战三个字上画了个圈,“谢承宁说得没错,我风头正盛,所有眼睛都在盯着我,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我假意同意他的要求,实则以第一受害者的角度揭发他的阴谋呢?池雅和年娆都早在进入石棺前就进入睡眠了,我如今有所防备,可以假意睡着,实则记录被放入石棺的全过程。”
这主意来得突然,时桃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如果她的想法被认可,其他队友会帮助她填充这个大胆的计划。
她眼神诚恳,看向裴云轻,甚至已经有了几分恳求,明明是在帮助他,却像是求他帮助自己似的:“云轻,怎么样?”
裴云轻心中十足不忍。
原因无他,时桃已经因为这个该死的石棺计划两次入梦,他并不希望时桃以身试险。那些与他无关的人如何看他,跟时桃的安全相比不值一提。
“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裴云轻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握住时桃指尖,望进她的眼睛。
他只是捏住时桃的指节,动作很是轻柔、没有丝毫侵略性,生怕她因为自己做得太过而被吓跑。
时桃对那双眼睛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随着裴云轻的动作,一股热气提上了脑门。她脸红心也快,如果裴云轻再往下说,她真是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立场。
但脑子里的理性就像是犁地老牛,疯狂将她往回拖。
她耳根红得快滴血,磕磕巴巴地往下说:“但但但是,现在我们不不不受支持,对你有许多不利。”
夭寿了,猪真的来拱白菜了。
时雪松用自以为不着痕迹实则动静很大的动作将时桃的椅子往旁边一拽,又拖着时桃的胳膊往外一拉,将时桃的手从裴云轻手里救了出来。
他本想继续反对时桃的计划,但是仔细想了几秒,这样做还真有些可取之处。
毕竟如今连妖界都有很多家族视玄戾如洪水猛兽,如果真能趁机取证,将天界的计划和盘托出,能为之后省下不少麻烦。
更何况他现在怒气上头,竟然生出了想和大老板对着干的心思。
“妖主。”时雪松郑重其事道,“这个计划的确有可取之处,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一旁的鹊叔在旁观许久后也加了一把柴:“的确,而且根据我们之前查到的线索,石棺上面有天界的术法,很有可能是谢承宁亲自放的。如果能在谢承宁施术时取证,他就真的板上钉钉,跑不掉了。”
时桃对裴云轻笑了笑:“放心,年娆这种没有觉醒灵气的普通人类都可以安然无事,更何况是我?况且,我还有守心羽呀。”
“听我的吧,拜托啦。”她尾音上扬,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安抚意味。
裴云轻对此无法拒绝。
而时桃从时雪松挡得越来越严实的背影里朝他探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眼,再次哀求。
……这是什么事,明明她是想帮自己啊。
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裴云轻终于点了头。
于是时桃在酝酿许久情绪后,毅然决然地回拨媒体,同意了这场鸿门宴的邀约。
将情绪酝酿到位,她脑内回放起现实世界的多条社会新闻,言辞激动,“您好,我决定参加这场节目。”
“作为三界的一份子,我实在对玄戾这种祸害他人性命人渣无法忍受!”
裴云轻喝下一半的水差点喷了出来。
“没错,我的案例能给三界的无辜群众带来很强的参考价值,呼吁大家一起心向阳光,扫黑除恶!”
时雪松不自然地瞥了裴云轻一眼,心想这人某种程度上确实是黑恶势力——年龄都四位数了,还在这老牛吃嫩草!
挂断电话,时桃的笑容快要咧到耳根,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两下:“还有一周时间,下周三,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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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府。
时桃合上书页,按照书中所说的办法,将灵气在体内滚了一圈,扫清身体角角落落,最后一点一点往脑袋里压。
除去颓思,清心提神。
时桃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好。
这症状是在字幕消失后出现的。简单来说,就是她越来越爱犯困了。
一开始,每天睡觉的时间长了一小时,醒来后大脑昏沉,明显没有睡足。
后来,她每天睡觉和犯困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长,但是依然在正常的生理波动范围内。
再后来,她开始依赖□□,一天三四杯咖啡,美式拿铁摩卡换着喝,吊着自己的精气神。
她曾不着痕迹地让时雪松叫医生给自己做了一套复查,但是医生的检查结果一如既往,每个指标都合格。
时桃怀疑这是剧情崩坏带来的副作用,却没有任何方式能证明这个结论,更没有办法阻止这具身体的颓势。
只能想尽办法让自己清醒的时间变长一点,头脑更清醒一些。还好,目前为止她表面上一切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
这是唯一让时桃有孤独感的一件事,脑中的混沌睡意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不断提醒她:你不属于这里。
你要在彻底沉睡前完成任务。
不是时桃有多愿意以身试险,而是她需要用尽最后的力量,不惜代价打赢这场硬仗。
清凉的灵气灌入脑中,时桃紧皱的眉舒缓许多,头顶已经冒出一层细密汗珠。
灵气真好用啊,外能防盗抓贼打流氓,内能清新静气养身心。如果她能回到现实世界,最舍不得的一定是这身灵气,还有……
脑中,玄色飞鸟的身影一闪而过。
最近这个身影已经闪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大事面前,感情应该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但是这东西都长出来了,却很难在心里把它给剜了去。
时桃自认为不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小孩。
只是每次感受到睡意,每次灌下药物和咖啡,都能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她没有资格在任何人身边逗留。
手机震响,恰好是裴云轻发来的消息。
如她所愿,哪怕自己只有一个朦胧的计划,一旦这个计划被确认可行,就会被列出细致的行动路线,这条路线的备用行动计划甚至从planB列到了planE。
——如果每家公司的执行部门都有这种效率,社会生产力不知道能提高多少倍。
时桃将计划一路下拉,捋清自己的任务后准备回信,就看见裴云轻问她身体如何。
想来是之前溜出去玩那天,让他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那天她在回去的路上实在困得不行,半路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家床上。
时桃不确定裴云轻灵气恢复至此,会不会发现什么。
而她并不想裴云轻为自己多费心神,作为天界如今的主攻对象之一,裴云轻要做的事比她多上太多。
第43章
鹊叔把玩着手上的纽扣,啧啧称奇。
这黑色纽扣约摸指甲盖大小,外面镶了一圈金边,中间由黑玉填满,乍看下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好像确实是一块普通的玉。
但就是这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玉,里面竟然藏下了针孔摄像机。
鹊叔小心按下纽扣边缘的开关,一旁的手机上就出现他胡子拉碴的大脸。
“牛啊,谢行舟这家伙还真有一手。”
裴云轻拿过黑玉纽扣,将它放在一旁身着白色绸制衬衫的假人锁骨处,果真,黑玉上身,让这本就剪裁细腻的衬衫又夺目几分。
这衬衫按照时桃的喜好做成了泡泡袖款式,庄重中不失可爱,要是时桃穿上,一定合适得不得了。
“谢行舟这次的审美很不错。”裴云轻由衷赞道。
将黑玉纽扣递还给鹊叔,他随即有些郁闷地看向手机。
时桃最近变得有些奇怪,主要表现为对自己爱答不理。时桃上次这样做,是因为他隐瞒身份让她生了闷气。
但这次他扪心自问,觉得真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出一点,也只能是上次捏住了人家的半截手指。
“鹊叔,”裴云轻给出一个疑惑的目光,“我是不是太急躁了,把时桃吓跑了?”
鹊叔继续测试纽扣的录像性能,闻言大笑:“你还活在一千年前?现在妖界的年轻人都能在大街上打啵了,你牵个小手还能把人吓跑啊?”
裴云轻猛地看向鹊叔,把鹊叔吓了一跳。
“是吧!那她为什么不理我?”
他支吾:“我咋知道啊,我还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自己问问呗。”
裴云轻不是没问过,但时桃不是回避话题,就是在他提出见面时说自己很忙。
而新闻节目的时间就这样一天天逼近了,裴云轻更不敢轻易打扰。毕竟时桃是这次石棺事件的主角,她的任务最重,一旦失误,就极有可能面临生命威胁。
但要只是看看呢?看看总行吧,法律又没规定不能看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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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桃最近的作息很规律。
在房间里待着总是犯困,于是她在天气好的白天会去院子里的休息区看书,练习灵气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