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成功在进入石棺后反制谢承宁,她学习了许多杀招。有些是帝修在高年级会教的,有些是帝修瞧不上、被称作歪门邪道的。
比如她正在研究的这招,先佯装睡着躺在石棺,再用摄魂雾争取一至二息的时间,然后一跃而出直取敌人命门,最后用瞬移符逃出生天。
其实也不是非打不可,但是谢承宁此人极尽阴邪,不给他来两下,时桃心里始终不舒服。
必须要让他见识一下社会险恶。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时雪松为她从黑市找来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道具。
比如眼前这瓶摄魂雾,只要注入灵气捏爆珠子,散发的雾气就会摄取人的心神,虽然时间短,但是据说无往不利,别说普通人,就连玄戾来了都挡不住。
时桃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
她取出一颗摄魂珠,注入些许灵气,往天上一掷。她力气很大,这一下就丢出三层楼的高度。
然后砰地一声,随着她灵气发力,摄魂珠在空中炸开一片粉色烟雾,范围有好几米。
挺好的,就是那粉色的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时桃眯起眼,阳光下一样黑色物体从摄魂雾中摇摇晃晃,然后直直往下坠了下来,扑在她面前草坪上。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长得很像黑鹦鹉,但是比黑鹦鹉又要漂亮些,尾羽上有几支红色羽毛。
时桃:“……我去,玄戾还真挡不住啊。”
裴云轻为了行动方便,没用本体出行,反而选择了更轻便灵活的幼体形态。见时桃在院里练习的很认真,就隔了一段距离悄悄看着。
看见时桃往上抛了一样东西,他心下好奇就凑了过去,没想到这一下竟让他着了道。
这摄魂雾只迷了他一息时间,时间虽短,也足够让他暂时失去控制,从空中坠了下来。等他从摄魂雾的影响下抽身,看着蹲在面前的时桃,心中只有无边的懊悔。
好奇害死鸟!
时桃拎着裴云轻的翅膀将他提了起来:“小黑,没什么想说的吗?”
裴云轻瓜仁大小的脑中奔流过很多词句,最后弱弱地“啾”了一声。谁知时桃偏偏被这一声戳中笑点,蹲在原地哈哈大笑。
身体状态和睡眠质量足够影响一个人的一天,如果每天都感觉精气神如大江东流一去不回,很难再真心感动轻松。
爆笑出声这一瞬间竟成了时桃这段时间最放松快乐的时刻。
她提起裴云轻的翅膀将他放上桌面,自己则趴在他前面。
明明刚刚笑得开开心心,安静下来时却又沉默得可怕。裴云轻在她的凝视下一动不动,只有红色的豆豆眼偶尔眨上一眨。
两人对视一会,时桃问他:“喂,你当时是怎么变成小黑的,又为什么去找我?”
这些日子时桃很少主动和裴云轻说话,这一问出口,裴云轻总觉得有种破冰的感动。
他认真回答:“那时我去看了第一座石棺的洞窟,结果被埋伏了。当时我离你最近,也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我确实没有伤害你。”午后趴在桌上吹着风,让时桃感觉神经都放松些许,她闭上眼睛和裴云轻对话,“但是不保证以后不会。”
她没睁眼,但感受到身旁多出了另一人的呼吸。
几缕碎发被风拂在脸上,挠得她有些痒。一只手将捣乱的碎发撩开,指尖轻轻扫过她脸颊,却让脸上更痒。
她听见裴云轻说,“不会的,我相信你。”
时桃瑟缩一下,将脸颊缩在臂弯里,恹恹地回答:“我困了,你先走吧?”
裴云轻没说话,拉过椅子在时桃旁边坐下了。两人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时桃使劲闭着眼,莫名地觉得紧张。
有风吹过,一片绿叶被刮了下来,打了个旋,恰好落在时桃肩头。
裴云轻小心摘下她肩头的叶子,随后,他的气息也在风中消弭了。
这是个阳光极好的午后。院落里绿意盎然,伏在桌面的人影随着另一人的消失抖了抖,将头在臂弯里埋得更深。
**
邀请时桃的节目叫《现场揭秘》,据说是近年来三界最火的网络节目之一,热衷于邀请各类事件的当事人揭秘奇闻怪事,能上节目的人都有极强的新闻价值。
此次行程非同小可,时桃自然到得比较早。
谢行舟干别的不行,搞偷鸡摸狗的东西竟然十分在行,光是窃听器和针孔摄像机就有好几个款式可以选,据说是就这些技术和人界的机械师交流过,把灵气和机械小小融合创新了一下。
于是时桃此时头上的发绳、手上的表、领口的扣子,甚至是耳垂的耳钉都各有所用。
她感觉自己很像一个行走的人形360度监视器,还是超高清的那种。
一进入电视台大楼,时桃就由节目组专人引上了楼。接引人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毕业生,穿着工作服扎着马尾,一副典型的初出茅庐模样。
“别被迷惑了。”谢行舟的声音顺着耳钉传来,“这是谢承宁的人,八岁就被他捡回来当间谍了,真是畜生啊,把人家人生都毁了。”
毕业生一脸抱歉地翻了下手机:“对不起呀,我刚来没多久,忘记咱们节目是多少楼了。”
时桃笑容完美无缺,安抚道:“没事,这么多层的楼,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搞笑,要是真连节目组在几层都能忘记,那还上个鬼的班啊回家编麻袋吧。
谢行舟继续指挥:“我看看她手机,你离她近点。”
时桃“哎呀”一声,往实习生旁边晃了晃,实习生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手机如烫手山芋在指尖跳了几个来回,然后终于稳住,一脸关切地扶住时桃:“你没事吧?”
“没事,”时桃提起裙子看了下脚踝,“不常穿高跟鞋,还真不习惯。”
实习生敷衍了几句,两人继续保持距离,各怀鬼胎。
“看清了吗?”裴云轻问。
谢行舟沉默一下:“没有,只认出来是谢承宁的内网界面。”
时桃在心里大骂一声,裴云轻也默了默,“没事,我就在附近,待会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过去,保你生命无虞。”
听到这里,谢行舟砸吧两下嘴,吞吞吐吐,还是问了出来:“妖主,你们竟然认识?”
知道妖主和时桃搭上线,而时桃竟然大力支持妖主的计划时,他真是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
殊不知这计划本来就是时桃出的,而时桃在开会时就在现场。
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玄戾和谢行舟双方都已经透了许多底,时家也无需在这件事上过多隐瞒。
时雪松淡然回答:“你可是押对宝了。”
谢行舟的确被最近接二连三的消息吓得不轻,他之前预估自己的胜率,觉得至多不过三成,如今看来,六七成竟也是有的。
实习生拉开门,对时桃介绍:“时小姐,这里是我们的化妆间,麻烦您先等待一下,化妆师稍后就到。”
时桃心中打趣:也不知道等来的是化妆师,还是黑白无常。
和谢承宁勾心斗角互相祸害这么多年,谢行舟将他哥的习惯摸得门清。一进化妆间,他就疯狂尖叫起来,不断在监控画面上做解读,一会告诉时桃这幅画上有监控,一会又说衣架上放了暗器。
时桃更加谨慎,等实习生走后依然乖巧坐在化妆桌前。
“这镜子有问题。”谢行舟说,“你仔细看,这镜子边角的图形装饰是法纹。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面窥探镜”
也就是说,不仅她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镜子后面的人也能。
要么用术法,要么用人,谢承宁出的牌全是阴招。要是时桃真只身一人前来,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无事离开。
她不敢乱动,干脆顺从体感打了个呵欠,在桌前打起盹来。
几分钟后,化妆间的锁响动两下,开了。
第44章
“时桃,你可别真睡了啊。”谢行舟大喊。
门锁响动两秒,室内的空气随着门扉乍开而稍有流动。
实习生跟化妆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实习生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犯什么错的谨慎模样。等到走进后叫了两声“时小姐”,发现时桃没反应后,她眼底终于带上了几分嘲讽。
她身后的化妆师带了一箱工具,本还担心时桃会在化妆时发现不对,见时桃在用法器前都睡得不省人事,心下放松许多。
听说时桃上次入梦后身体不适,时雪松为她连找几个医生上门诊疗,现在看来,这传闻恐怕是真的。
实习生向前倾身,撩起时桃的刘海,凑近她脸前看了一会。
她一张脸在屏幕上逐渐放大,眼神从时桃眉骨一路往下,掠过鼻梁和嘴唇,最后停留在耳朵。
盯着监控的几个人都呼吸一滞,尤其是谢行舟。虽然他和机械师对自己的杰作很有自信,但想到此次行程败露的严重后果,背后还是被激出一层冷汗。
但实习生只盯了时桃的耳垂几秒,随后挪开视线。
只感慨了一句:“时家小公主果真不同凡响,全身上下没有一样是不贵的。”
谢行舟被她吓得不轻,当下破口大骂:“怎么一点专业素质都没有,人家都戴着监视器坐你面前了,你还关注饰品贵不贵!”
实习生身后的化妆师显然跟谢行舟想法相同。见实习生贴这么近,时桃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长舒一口气,按原计划从包里拿出法器。
这法器竟被做成了化妆刷的形状,与普通的化妆刷没有半分不同,甚至刷头顶部还有一些细闪,乍看下竟然让化妆刷有些华丽,看起来比一般化妆刷还要好用。
然而正是这细闪上暗藏杀机。这闪粉是由幻魔的透明羽翼磨制而成,虽然只能让人心神放松后睡上一小会,但是用来给食梦魔做引最好不过。
一旦由这闪粉做引,食梦魔将更容易侵入人的心神。
只是这材料实在珍稀,上回本说要将这闪粉用给年娆,但最后不知为何让她逃了去,以至于年娆的症状轻上许多,不然现场效果一定会更好。
也好,现在这金贵的玩意用在了金贵的人身上。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他还得跟时桃寒暄几句,在化妆时用上这刷子。这些小姐都不好糊弄,现在倒省下许多事。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醒不来更好。”化妆师轻笑,将手上的化妆刷在时桃鼻尖扫了扫。
裴云轻捏了一把汗,“桃桃,集中注意力,用灵力运起法阵,尽量缩小闪粉的催眠效果。”
随着刷头在时桃鼻尖扫过,镜中的她像是浑然不觉,依然安详地闭着眼,连气息都不改变半分。
化妆师和实习生在埋下药引后开始下一步操作,在这狭窄的化妆室顶部竟然藏了传送结界,随着结界大开,一座石棺缓缓从天花板顶部垂落。
整套动作下来动静并不小,但十分钟过去,时桃一动不动。
“妖主,时大哥,怎么感觉时桃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谢行舟有些茫然,“不会真的睡了吧。”
时雪松没答话。侍女最近经常购入提神醒脑的补品和药物,他知道时桃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只是时桃仍然坚持行动,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执着。“哥,我们时间不多了,求你了”,她是这样说的。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他又怎么好拒绝?
此时,见自己的问题没人回应,谢行舟慌上加慌,开始单方面考虑启动planB。
“如果时桃真睡了,五分钟后我就让楼里的线人冲门救人。”谢行舟说,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现在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鬼哭狼嚎:“啊——”
在短暂的沉默后,时雪松咬牙切齿地问:“你是傻子吗?桃桃要是醒了,恐怕也得被你叫聋了。”
但见时桃在这一声后也不动如山,时雪松也不免生出担心:“我这边也做好准备,谢承宁出来以后如果桃桃再没有动静,我们就按照planB行动。”
焦虑的气氛里,只有裴云轻平静如往常,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不会的。这个化妆间门道太多,到处都是眼睛,她只是不能动。”末了补上一句,“相信她吧。”
实习生和化妆师将石棺打开,按原计划将时桃搬入棺中,等待谢承宁前来下阵。阵法一出,食梦魔的力量就会被牵引至石棺内,之后将石棺呈上节目,也就大功告成了。
所有箭都已上弦,三界已经有数家媒体写好通稿,只等石棺呈上的那一刻。
空气中隐约泛起波动,实习生与化妆师对视一眼,齐齐向波动来处跪地行礼。
虚空中先是浮现出画着密集符文的淡蓝色法阵,后随着法阵转动,房间内掀起微弱的风,一道人影从法阵中走了出来。
这人和谢行舟有三成相似,只是比谢行舟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西装笔挺,长得倒是清秀帅气,但此时眼神太阴鸷,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谢承宁最近很是烦闷。
本以为裴云轻被玄戾杀了,这种没来历没背景的小虾米最是好用,若能伪造出裴云轻在他手中的假象,既能吸引玄戾注意,也能震慑旁人,让他们觉得自己手中有妖命石。
结果裴云轻不仅没死,还好好地回来了,甚至去帝修活蹦乱跳地考完了期末考试。
再是布下第二具石棺,虽然如期等来了玄戾,但会场出了纰漏,竟将主要防卫设在了灵月阁,让玄戾在眼皮下一走了之。
明明看上去自己仍在优势,但所有行动都诡异地被截断。
如今没有时间复盘,只能想方设法争取更多支持并除掉玄戾。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重要的一环。
谢承宁眼神微敛,气压很低。他不说话,旁边的人也都不敢起身,在地上跪着,头都不敢抬,连呼吸都得放轻一些。
上次看见时桃,还是在天界猎场会场的大屏幕上。时家这废物小姐在觉醒灵气后出奇机警,活力四射,把谢行舟和池雅的风头都抢了去。
而此时她躺在棺中,十分安静,睡容带着轻易就可察觉的脆弱。
谢承宁慢慢伸出手,在时桃脸上掐了一把,她也一动不动。
果真是睡得深了。
他俯身向前,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不讨厌时桃,只是十分嫉妒她。像他这种人每天都在算计,把感情和权力都放上天平。而时桃什么也不做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这是一种天赋。
日后统一三界时若时桃还活着,将她收入宫中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折断羽翼,压弯骨骼,那时她还会不会被所有人偏爱?
谢承宁想得太深,手已经逐渐从时桃的脸颊抚上了脖子,微微发起力来。
裴云轻始终守在楼外,见谢承宁动作越发不对,隐怒中灵气搅动,让窗外刮上了几道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