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巧合凑在一起,事实如何不言而喻。
方才问安宁七日欢的事,凤霄羽是希望安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要她解释,他就愿意相信。
安宁非但没有解释,还反问他是不是安舒说了什么。
“安舒并未对我说什么,但你,已经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凤霄羽看安宁的眼神充满失望,“你我联姻是双赢的局面,我会给你正妻该有的体面,但我不能容忍孩子的母亲是个毁亲妹清白的狠毒女人,待一切事了,你我和离。”
凤霄羽的话像一道道冰锥,狠狠的扎在安宁心上,让她遍体生寒。
怎么会?怎么可能?凤霄羽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凤霄羽觉得她是个狠毒的女人,凤霄羽如何会知道她给安舒下了七日欢?
她爱了眼前这个男人两辈子,从重生就期待着重新成为他的世子妃,他却在新婚夜出口伤人,甚至说她不配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怎么可以?
安宁怒极反笑,“凤霄羽,你就是个傻子,你会后悔的。”
她就说安舒怎么可能如此安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当真是好手段。
她早该知道,凤霄羽极其厌恶狠毒的女子,所以安舒才会一直假装善良,一招釜底抽薪,败坏她在凤霄羽心里的形象,安舒完全不必插手,她就会被丈夫厌弃。
凤霄羽看着发笑的安宁,眉头紧皱,“我为何会后悔?倒是你,姐妹之间生出些龃龉,就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竟毫无悔意。”
安宁知道,如今说再多都是枉然,她给安舒下药是事实,无论如何也洗不脱。
凤霄羽没有前生的记忆,不知在她死后他是如何的后悔,甚至为她殉情,更不知安舒前生对她所做的恶。
她怎么能两辈子都栽在安舒手里?她一定要揭发安舒的真面目,让凤霄羽后悔今晚对她口出恶语。
凤霄羽不再看她,转身出了婚房。
安宁心头愤意难消,她那些庶妹可真好笑,一个个都想攀高枝,不止安舒,还有安然,竟想在梅林宴上给她下药,让她出丑。
幸好她有所提防,反将一军,让其自食恶果。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在安舒风寒那天揭发安舒婚前失贞,直接将安舒打死,干净利落,安舒便没机会作出现在这些事。
安宁在床边坐了一夜,次日清晨去给公婆敬茶,眼下乌青一片,精神不振洒了茶水,被毅亲王妃一通言语敲打。
……
正月十五,上元节,宫廷设宴,还是同样的坐席。
凤北诀接手了皇宫禁军,出入的人皆要搜身。
上次一干人审理下来,确认舞姬进门时搜身没有任何武器,却在表演时身上藏了匕首,定是进入宫殿之后才拿到的。
安舒独自乘马车前往皇宫赴宴,到了宫门前,打起帘子便见凤北诀正在那处等她。
凤北诀上前去迎,单手环住安舒的腰,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好巧不巧,后面就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凤霄羽和安宁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看安舒笑语晏晏,一身盛装被凤北诀抱下马车,安宁牙关紧了紧。
两拨人会面,凤霄羽作为晚辈,理所当然上前见礼。
凤霄羽拱手,“见过皇叔,皇婶。”
安宁嫁给凤霄羽,便只能跟着凤霄羽见礼。
安舒心情微妙,安宁比她大了好几个月,本是她的姐姐,如今却毕恭毕敬叫她皇婶。
凤北诀对凤霄羽这一声皇婶极为受用,他没忘记,他的王妃曾经心悦凤霄羽。
毅亲王夫妇率先走进宫门,却被禁军拦了下来,“请殿下配合搜身。”
毅亲王脸色一沉,“本王辅佐陛下,时常出入宫中,如今竟要被区区侍卫搜身?”
凤北诀随后而至,“不要为难他们,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有了上次的刺杀,自当谨慎,所有的人皆搜身而入,独独毅亲王没搜,若再出差错,是不是可以直接怀疑毅亲王?”
毅亲王脸色更黑,却不好再说,再说,他怀疑凤北诀会直接给他扣一个意图篡位的罪名。
凤北诀在宫门内搭了个军帐,女子便进入帐内,由宫嬷嬷查验。
凤北诀早已加强防范,想要安插刺客并非易事,此举不过是震慑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搜不搜身,都是凤北诀临时告知,这次搜了下次不一定,要的就是防不胜防。
参加过一次宫宴,安舒不再看什么都稀奇,坐着吃吃喝喝。
宫宴上吃东西得抓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没人会给你回锅。
席间君臣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上首凤安瑾却把话题引到凤北诀身上。
“皇叔,你已年近而立,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应当广纳贤女开枝散叶。”
安舒差点噎到,皇帝连别人生不生孩子都管?
凤北诀回道:“皇上无需为臣操心,臣自有分寸。”
凤安瑾爽朗笑了笑,“朕本是晚辈,不该插手皇叔私事,但皇叔性子使然,多年来孤身一人鞠躬尽瘁,朕身为一国之君,自是要为皇叔操心的。”
凤北诀看了看身侧的安舒,“臣并非孤身一人,臣有妻子。”
太后萧依秋道:“王爷此言差矣,王妃贤德,理应为丈夫考虑此事,王妃你说是不是?”
安舒叹气,这里边还有她的事?她是傻了要主动给自己的丈夫找女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此事要问王爷的意愿,若王爷要广纳贤女,臣妇尊重王爷的意愿。”
安舒话音刚落,凤北诀就道:“本王不愿,此事休要再提。”
一时众人想法各异,这天底下还有不愿纳妾的男人?要么就是不行,要么就是不喜欢女人。
镇北王妃真可怜。
萧依秋皱眉,这是为何?她以为凤北诀喜欢娇媚的女子,让凤安瑾探探口风,要是能成,就把孙月宜赐给凤北诀做侧妃。
谁曾想凤北诀态度如此坚决。
想到孙月宜,萧依秋有些发愁,上次宫宴前,孙月宜已经答应嫁给凤北诀做侧妃,结果亲眼看到凤北诀处理刺客,回去病了一场就死活不愿。
倒是求她,要做凤霄羽的侧妃。
那凤霄羽是凤南朝的世子,她的表妹,怎么能去给凤霄羽做侧妃?
后来一套话,原来是好胜心作祟,因为凤霄羽的世子妃安宁,上次压了孙月宜一头,孙月宜便要去与安宁争宠一决高下。
萧依秋都不知要说什么好。
既然凤北诀拒绝的如此干脆,只能给孙月宜另觅去处了。
宴会结束,回去的马车上,安舒问:“今天上元节,是不是不禁宵?咱们要去看花灯吗?”
凤北诀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道:“方才在宴会上,太后让你为我纳妾,你是何想法?”
安舒思索一瞬,“大势如此,男人都会纳妾,何况王爷是皇亲贵胄,如果……如果王爷要纳妾,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合情合理?”
安舒的回答本没有任何不妥,凤北诀却对这个回答极为不满,“王妃当真大方,本王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王妃竟无动于衷。”
安舒听出了凤北诀的嘲讽,低首道:“那我要如何回答?王爷想听我真实的想法么?”
“说来听听。”
“没人会愿意自己的丈夫纳妾,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但我不会读心,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想法,只能寻个稳妥的说法来回答。”
安舒接着道:“王爷应该也知道,女子内宅的斗争很残酷,我不擅长与别人斗智斗勇,如果王爷纳了一个手段厉害的侧妃,我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若日后王爷要纳妾,请先休了我。”
“本王不会纳妾,更不会休了你。”凤北诀看着安舒低落的模样,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把。
他起身抱住安舒,“是你先招惹本王的,只要本王活着,你就是本王唯一的女人。”
第031章
他的母妃,正是死在了宫妃争斗中,他怎么忍心把安舒置于同种境地?
安舒轻轻回抱,脸埋在凤北诀胸膛,闷声问:“真的吗?”
“真的,本王准你任性,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无需时刻谨言慎行。”
安舒又叹了口气,她也想任性,但纠正了良久,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别人脸色行事,这仿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刻在了骨子里。
听出镇北王觉得她不在意他,才敢顺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其实她一直在猜测凤北诀对她的喜欢有几分,她害怕,害怕镇北王对她的喜欢不够多,她却当真了。
她真的很怂,怂到把自己的情感藏起来,就像她认为不出手就不会有破绽,不真情实意,就不会难过。
这是她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期望不要太高,就不会太过失望。
凤北诀让车夫朝御街去,到了街前下马车步行。
正值上元节,御街好不热闹,街头高挂“与民同乐”的牌匾,沿街两旁商铺悬着各色花灯,临时搭建的戏台上五花八门的杂剧竞相上演,台下街道人头攒动,乐声、唱白、吆喝、人声此起彼伏。
安舒与凤北诀并肩,缓缓行于其中,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他们二人参加宫宴出来,皆一身盛装,加之出尘无匹的样貌,在人群中极为显眼,见他二人便不自觉退出三步之外。
一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上前,对安舒拱手,“这位夫人,您与尊夫天人之姿,一看就是神仙眷侣,在下不才,人送外号妙笔郎君,善描摹,尤其善于画人之神貌,方才见二位容貌出众,禁不住技痒,才上前自荐,不如在下为二位画像一幅,只收纹银二十两。”
凤北诀道:“画像一幅,可是将我二人画在一起?”
那妙笔郎君摸着胡须,“皆可,若二位要分开画,那便收两幅的钱。”
“不必,便画一幅。”凤北诀垂首问安舒:“夫人觉得如何?”
“好。”安舒没什么意见,好歹来了一遭,如今她长得好看,相当于拍照留念。
若在现代有这副容貌,她一天能在朋友圈发一百张自拍。
凤北诀点头,“那便走吧。”
妙笔郎君引着二人来到自己的小摊旁,指着摊后的一张太师椅,道:“二位请入座,因构图原因,一站一坐才为美观,至于谁站谁坐,二位自行决定,定好在下就可以开始。”
凤北诀掏出汗巾,将太师椅擦了擦,“夫人请坐。”
“多谢夫君。”安舒依言坐下,理理衣裙,双手自然的放在腿上。
凤北诀没有多余的动作,手握佩剑,站在安舒身侧,“你可以开始了,画好了有赏,莫要敷衍了事,你自行夸下海口,若将我夫人画丑,我会将你的手切下来。”
妙笔郎君心头猛跳,连连点头,“尊夫人国色天香之貌,世间恐怕少有笔墨能将其尽数描摹,不过,在下会全力以赴,请大人放心。”
这二人的举止穿着,定是非富即贵,没想到这男子会在大庭广众说出此话,看神情并非说笑。
倒是女子看上去比较面善,男子又极为在意女子,便借机夸赞。
妙笔郎君调制颜料,铺开绢布,用镇纸压平,开始为二人作画。
妙笔郎君考举数次落榜,却独有一手描摹之能,能将看到的东西完美拓印,这些年就靠此技生存。
凤北诀与安舒,男的俊女的美,又见有人为他们作画,不出片刻就引来一群人站在画师身后围观。
后来的人不知这里在做什么,但人都好奇,见到人扎堆而站,便要亲自看上一眼才死心。
妙笔郎君自是拿出十二分的看家本领,看他画得好,说不定能在这京城落脚。
画了两刻钟,妙笔郎君暗自惊奇,以往替人作画,总会遭到催促,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并不容易。
而这两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那女子坐着就罢了,男子站在那处,竟也纹丝不动。
“二位若是辛苦,可活动活动,只要动作不大,便无大碍。”
“无需操心,你接着画。”凤北诀并不觉得幸苦,他从前练兵,都是与士兵一同站在烈日下,一站一个时辰。
安舒其实偷偷动过两次,她知道画画是个精细活儿,一时半会儿画不完,但现在她已经有点后悔了。
就算想留画像,也应该请画师回府去画的,中途还能歇歇。
她看这妙笔郎君下笔迅速,已经换了粗粗细细好几支笔,整体轮廓已经勾线,正在晕染上色完善细节。
足足画了半个多时辰,围观的人散了一拨又一拨,安舒都快睡着了,妙笔郎君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好了,二位来看看,等晾干便可带走。”妙笔郎君对此次的作品极为满意。
或许是被男人威胁了,他超常发挥,下笔有如神助。
凤北诀扶安舒站起来,走到案前查看。
妙笔郎君道:“时间仓促了些,只画了人与椅子,若多给在下一些时间,将背景描上,会比现在更入眼。”
画布上安舒端坐,远山眉鹅蛋脸,发如黑云美不胜收;凤北诀站在安舒身侧,剑眉朗目气宇轩昂,英俊无匹。
安舒觉得很满意,看向凤北诀,“你觉得如何?”
凤北诀颔首,“嗯,不错,当赏,秦训,你留下看他描背景。”
说完,领着安舒离开,四处走走看看。
二人猜灯谜放河灯,能看的都看了个遍,游到深夜才回府。
秦训带了画像回来,凤北诀让秦训将其裱起来挂在书房。
正月十六,节日的气息依在,今日皇帝会亲临城楼与民同庆,凤北诀执掌内城军,要去维持秩序。
安舒倒没再去凑热闹,她才知道,大鸣的元宵节灯会,从正月十五过到正月十九才收灯,足足五天,夜里都没有宵禁。
正在家里看账,有人来报:“王妃,摄政王府派人来送东西,正在前厅等候。”
“嗯?”安舒不解,摄政王府能给镇北王府送什么东西?
“这就来。”安舒放下账本,起身朝前厅去,不管人送什么,她都得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