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走, 林楠就心急地想要离开, 被祝玉一把拉住,示意她先别急。
林楠不解, 压着嗓子急急问:“为什么不走, 现在不走, 晚了就走不了了!”
“人还没走。”祝玉指了指她们的头顶, 示意那两个还在头顶教室里。
林楠虽然不知道祝玉是怎么知道的,但先前就是因为祝玉她们两个才没被齐振天他们发现,只能先相信着她,按捺着急切想离开的冲动煎熬地等了两分钟。
这两分钟转瞬即逝,可对于被囚禁在地窖快三天的林楠来说却度秒如年。
几乎是祝玉开口说他们走了的第一瞬间,林楠就如脱缰的野马冲了上去,爬出地窖,打开教室大门,呼吸到冰凉却自由清新的空气,顿时热泪盈眶,几欲落泪。
出来了。
她出来了。
她终于出来了。
“别急着感慨,赶紧回去吧,然后……”祝玉眯了眯眼:“想想怎么收拾他们。”
“收拾?”林楠吃惊,随后露出惧怕的神色:“还是别了吧,他们……很可怕。”
可具体可怕什么,林楠又三缄其口,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祝玉无奈,只能作罢,陪着林楠回去之后,跟大家打了声招呼编了个借口,说林楠这两天生病了住在十里外的一个农户家里,现在病没好彻底,这边医疗条件又差,决定先回缜北。
随后祝玉又补充了一句,希望大家替林楠保密,毕竟林楠比较要强,也在意自己对外形象,要是让人知道她就是因为生病而早退,多半会瞧不起她。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林楠:……
虽然事实差不拉多,可祝玉你没必要当着大家讲出来吧……
祝玉不方便离开,只能把林楠托付给周老师,可林楠一看周老师那张脸就发憷,抓着祝玉的袖子往后躲,小声跟她咬耳朵:“你确定周老师能相信吗?”万一,她刚离开狼窝又进了虎穴呢。
祝玉挑眉一笑,看着周老师:“周老师应该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吧?”
周老师沉着一张脸,阴森森地抬眼看了眼祝玉,又瞅了眼林楠,看到林楠正常地缩着头躲着他的视线,越发肯定还能对着他笑出来的祝玉不是正常人。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祝玉笑意更深,拍了拍林楠的手,让她跟着周老师过去。知道她害怕,祝玉往她手里塞了颗种子,无声说:别怕,它会保护你的。
林楠一下攥紧了种子,那种子明明小小的,轻飘飘的,可林楠莫名觉得它分量极重,仿佛真能给到她无限大的勇气。
她深深看了祝玉一眼,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可犹豫了两秒还是没能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低着头咬了咬唇思考了下,林楠还是拉住了准备走人的祝玉:“等下,我、我有事跟你说。”
……
林楠跟着周老师走了。
周老师是第二天快晚上的时候才回来。
回来时还跟齐振天打了个照面,两人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接。据神威汇报说看不出异样,应该只是单纯的对上视线,但齐振天的眼神说不出的压迫感,让神威很不舒服,不爽快的那种不适。
“林楠手里那颗种子没动静。”祝玉喃喃自语着,捏咕了下神威的爪子:“周老师应该不是齐振天那边的人。”
神威甩甩尾巴:“那女娃不是说了那丑八怪是因为有把柄在齐振天手里才被迫帮着他们做事么。”
哪怕周老师内心不情愿,可在这条贩卖妇女儿童的黑路上,他也扮演了举足轻重的一角儿。
齐振天这种行当已经干了十来年,起初并不是在这边做,而是在更南面,尤其是山沟里,越偏僻越穷乡僻壤的地方,这种行当做的越顺利。
七几年的时候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还严重的厉害,生出女婴不是摔死就是用作什么邪恶的祭祀,活生生溺死或者碾碎,迷信又恶毒。
齐振天将这些女婴买来,再运输出去找到对幼童有兴趣的买家卖掉,等那些幼童婴儿长大,不再符合那些买家要求,他再低价收回卖给对未成年幼女有兴趣的买家,等这些幼女再长大,他再回收重新“废物利用”,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
为了缩短资金回笼周期,齐振天在稳定客户量并做出一点名气之后就开始多线发展,女婴、幼女、未成年女孩……几乎各个年龄段、各个年纪的都有,或拐或买,以确保满足客户群的所有要求。
然而随着八几年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生意逐渐难做,风险又开始变大,齐振天不得不转换阵地,改变经营模式,转而开了这家所谓的私人学校。
周老师就是在这时候被齐振天拉上了这条黑船。
因为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全家。
逃狱后没地方躲,就来到了这边一个村子里,隐姓埋名。
哪知道齐振天过来落户时一眼认出了他。
为了逃避刑事责任,周老师只能跟着齐振天同流合污。
他早年是开货车的,故而齐振天的“货”都是交给周老师来运输的。
第79章 最后的狂欢
祝玉找上周老师帮忙也是因为他是送货人, 是目前这个私人学校中唯一有工具进出的人。
而且也只有他忽然消失一段时间不会引起齐振天的怀疑。
当然,祝玉也不会因为这点就把林楠“托付”给周老师。
早年间周老师被迫同流合污“运货”的时候还不知道齐振天干的是买卖人口的勾当,他开的货车是带隔板车厢的, 而他阴沉内敛的性格也让他鲜少好奇心,对齐振天做的事可以说是不闻不问。
齐振天让他干什么他就做什么,什么时候开车送到哪个地方, 他只管照做。
直到某天有个学生从车厢里逃了出来,周老师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助纣为虐”。
虽然祝玉至今没有打听到周老师究竟是因为什么杀了他全家,但从神威那边得到的情报是说周老师藏在枕头下的相框里镶着他家人的全家福。
他有个可爱的女儿。
似乎才七八岁。
穿着蓝白色的碎花小布裙,看着是人工做的, 有点简陋, 但很崭新。
照片里他女儿笑得很开心,很可爱, 单眼皮的眼睛笑眯了起来,好似一弯小月牙。
她还有一颗虎牙。
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即便只是听神威描述祝玉都能想象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笑得有多甜美。
而且照片里周老师是单臂抱着他的女儿的, 阴沉的像是有人欠他几百万的司马脸在照片里难得露出一丝宠溺幸福的笑容。
他的妻子也倚在他身侧,面带微笑,身后是他的父母, 一家五口笑得很幸福。
祝玉委实想不到周老师为什么会一怒之下杀了他全家。
神威甩甩尾巴:“鬼知道, 人呐, 冲动起来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说是这么说, 可祝玉总觉得另有隐情。
而周老师也是因为想到了他的女儿才放过了那个学生。
只是可惜那个学生并没能逃过一劫, 被齐振天抓了回去,当着周老师的面撕了她衣服……
可能就是因为这幕受到的刺激太大, 周老师才会暗中搭上祝玉的线。
当然, 周老师不是没想过帮别人, 但他长得实在吓人, 又过于丑陋,还不等他开口女学生们就吓得全跑了,而齐振天又会时不时盯着他。
神威转述那些动物们的话时还不停地讥笑着,老虎的嘎嘎笑声中伴随着野兽的低吼,震得祝玉耳膜一阵鼓痛。
祝玉:……
……
林楠走了,只有祝玉她们房间的几个人知道,但毕竟不熟,大家也没什么好常常议论的,来这边是为了集训,又不是来八卦谈天说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货”没了,齐振天造访祝玉她们房间的次数明显增多,一个晚上至少能有三五回,每回过来美名其曰问她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让她们别过于用功苦读,身体重要,但每次说话的时候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总会不着痕迹地往祝玉身上瞟。
集训总共也就一周时间,除却林楠失踪的插曲,大家每天的日子过得其实很充实,很紧张,几乎每分每秒都沉浸在试卷答题上。
不得不承认,这种如后世初高三最后冲刺的补习班模式的大量“填鸭”确实很有用,除了祝玉,其他人在最后两天的模拟冲刺下皆得到了进步的高分,即便提升并不夸张。大家都是各学校的尖子生,平时考试离满分也就那么点距离。
但这点进步足以让他们满意到惊叹。
难怪这家私人学校能跟那么多高中合作,确实有几把刷子。
连祝玉都不得不佩服齐振天的商业头脑。
果然越变态的人脑子越奇特么。
鉴于明天过后就是大家离开的日子,齐振天在测验结束后特意来教室通知了一声,征求大家的意见,说是愿不愿意明晚来场篝火晚会。
这年代的学生们跟土鸡没什么两样,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尤其是处于乡镇里的“好学生”们,平日好好学习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搞这种花样的放松。
一个两个都有意动,可又怕耽误学习。
齐振天是什么人,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哪能看不出他们脸上的心动和犹豫,他又笑眯眯地接了一句,说什么要劳逸结合,偶尔让脑子放松一下说不定会有奇效。
“……说不定回去后考试能考得更好呢。”
这说法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毕竟机会难得,等这次集训结束后,熟悉了六天的“伙伴”们下次见面就是竞争对手……
大家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眼神互相交汇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在祝玉的带头下,一致同意。
祝玉笑眯眯地看着齐振天,齐振天也回着客气的笑,只是那笑容对比起祝玉脸上的灿烂来多少有几分得逞的阴险。
时间如期到了最后一天,一想到分别,还年轻的大家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不舍。
即便大家只相处了七天,但少年人之间的感情建立起来有时候就是那么迅速,只要能说得上话的,都能成为好朋友。
故而这场篝火晚会,最后的狂欢,所有人的兴致都特别的高,尤其是当齐振天拿出酒来的时候,男生们的情绪瞬间高涨。
这年代的男孩子们也是有早早接触酒精的,家里酿的高粱酒,米酒,酒酿圆子,醪糟,都是少有的“零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到。
可他们最爱的就是那种微微醺的滋味,有做男人的威风。
女生们的表现就内敛许多,即便有些好奇新鲜,心里也还有些担心,怕自己失态。
家里人喝醉的丑态她们都有见识过。
可齐振天拿出来的是果酒。
打开盖子,一股子难以忽略的诱人果香甜味细密地漫进每个人的鼻腔,一下子吊起了每个人的馋虫。
女生们被这果香诱得忍不住抿了抿唇,好香好甜,这是什么水果……
男生们的表现比较直接,咕嘟咽口水的响声来回响着,显得有些滑稽,却又很纯真。
齐振天也没吊着大家,直接招呼大家过来开玩,第一杯就到给了祝玉。
祝玉坦然接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印着红军人物的小钢杯杯壁贴上了她殷红的薄唇……
神威在她怀里不着痕迹地扫扫尾巴:这酒不对劲。
第80章 齐振天落马
祝玉还是直接一饮而尽。
甚至当着齐振天的面倒转杯子示意已然喝尽, 一滴不剩。
齐振天淡淡的笑容里压抑着激动,竖了个拇指大呼佩服,“没想到你们这届学生中还有这么豪爽的孩子, 来,咱们再来。”
齐振天又给祝玉倒了一杯,祝玉还是豪爽地继续干着, 其他人见状也不甘示弱地喝了起来,没多久就倒了一片。
还清醒的人没有在意,只以为他们是喝醉了,心里还在暗笑他们酒量不好。
哪怕自己最后也倒了, 他们也只单纯地认为是他们的酒量到头了, 殊不知,这酒里加了东西。
祝玉挺早就倒下了, 但齐振天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还在同其他学生一起谈天说地的相互敬着酒, 直到所有人全趴下,他才跨过众人来到祝玉身旁,推了把叫了她几声, 确定已经“醉死”, 便直接让人扛了起来。
一个猫虎状娃娃从祝玉怀里掉了出来。
齐振天毫不在意地跨了过去。
“人到手了?”霍老板早早待在周老师的小屋子里等的不耐烦了, 一看到齐振天扛着人过来, 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
齐振天掂了掂肩膀, 点头:“霍老板放心,人到手了, 晚上就能送走。”
“好好好, 这就好, 这就好。”霍老板说着就要齐振天带着祝玉走人。
齐振天看向缩在角落的周老师。
周老师下意识看了眼他肩头的祝玉, 垂了垂眼,沉默走了出去。
齐振天知道他这是妥协,不屑地笑了下,回头给了霍老板一个眼神,一行人匆匆出去。
大货车开到了门口。
给齐振天和祝玉开车门时,周老师又朝祝玉看了眼,等齐振天驮着祝玉进到车厢,周老师缓缓关上车门,门缝间,周老师忽然对齐振天凉凉笑了一下。
齐振天眉头一皱。
嗙——
车门被关上,上锁声一响起,齐振天眉头皱得更紧,眼底浮起疑虑和不安。
这丑八怪在做什么。
虽然心有忧虑,但齐振天也没过于在意,周老师什么脾性他最清楚,更何况他还有他的把柄在手,他一个小丑能翻起什么风浪。
齐振天心安地坐着,只时不时看看祝玉是否还昏迷着,全然没注意到前方副驾驶座上的霍老板这会儿已经歪去了脑袋,陷入了昏迷。
而他嘴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水渍。
车子从陡峭坑洼的土路逐渐开上平整的大道。
觉察到路线不对劲的齐振天不由透过装着三根栅栏的小窗看车头外的环境——前方一望无垠,只有两旁快速掠过的树影彰示着车速有多快。
“周雄,你这路、开的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