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回,裴夜的情商涨了不少,他瞧着林溪生闷气的样子,总觉得她在等他完全恢复然后跟他算总账。于是他就琢磨着放缓了恢复的速度,而且随着世间渐长,他发现林溪气少了,他抱她,亲她,甚至更多,她也不忍心推拒了,十分顺从。更何况他很喜欢她时刻守在他身边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好几个春秋,林溪很忧愁,因为裴夜迟迟不能完全恢复,像是最后关头卡了壳。她给华清通了话,华清说他也不知道,这事是裴夜和离渊搞出来的,可能离渊有什么法子,问她要不要去见见离渊。
林溪思索了会儿,答应了。
她答应了,裴夜就不答应了。
有些事虽然可以尘归尘,土归土。但有些东西到底也是不可磨灭的。
华清来找林溪的时候,裴夜面无表情把她拉住:“不准去。”
林溪反握住他的手,安抚他:“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裴夜并不松手,嘴角噙着冷笑,此刻的他又恢复以前那种蔑视一切的样子,“他能有什么办法?你去见他,还不如多看看我,我要想恢复马上就能恢复。”
华清挑了下眉,袖手瞧他一眼。
林溪茫然了下,“你说真的?”
意识到说漏嘴的裴夜:“……”
然后林溪就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她更气了,转身一头扎进了她的人间小院,手一挥就是一道结界——
意思很明显,姐姐我不想见你了!还多看看你,做梦吧!
她进了小院,回了房间,就把被褥什么的用清洁法决清了一遍,然后一头埋进去。
她确实是有些脾气,几百年的惶惑孤寂,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明朝何处。也不知道原本死就死了,为何会来这里走一遭,还要难过这一回。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找不到归属,就像个游魂一样,也想过死了算了。
可她也知道,他为何会有那样的选择,他选择让她活下来啊。
他却不知道,如此对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残忍的。
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她长年累月积压的情绪甚至没敢彻底倾泻,小心翼翼的守着他,盼着他早日恢复,不敢分哪怕一秒的神,怕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可他竟然还!骗!她!
她在榻上趴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外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她:“溪儿。”
林溪委屈,不理他。
那声音又道:“对不起。”
林溪感觉枕头湿了一片。
其实他没有对不起她,可她就是害怕,就是难过。
好一会儿,她情绪渐渐平复,却发觉外头没了动静。她其实也没想拦住他,根本不是什么厉害的结界。所以他走了?
林溪又委屈了,她爬下榻,出了房间,果然没看到人,就更委屈了。
“大骗子——”她手背擦过眼睛,嘀咕着,“一点诚意都没有……”
话音刚落,忽然落入一个怀抱,熟悉的微冷的气息盈了满怀,濡湿温热的唇瓣贴在耳骨亲了亲,他低声道:“对不起。”顿了下,“没有下次,你别生气了。”
他本从背后抱着她,说罢,就把她身体转过来,冰凉的手指擦上她的眼睛,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眼见她眼睛又渐湿润,只能懊恼的去吻她:“我说真的。”
林溪抽抽噎噎,在他唇上咬了下,裴夜没停,反而更加深入的与她唇齿纠缠。
其实只要他能好,以后不会有事,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林溪故意的在他背上锤了两下,没用劲,瓮声瓮气道:“你就不怕我不等你,或者跟着你去了?”
裴夜没回答她,却把她带去了一个地方,一个人间听戏的地方,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出还魂记。
裴夜拉着她的手,支着脑袋看她,“你喜欢的那种话本小说改的。”
林溪嗯了声,她听出来了。
他又道:“里头有句话,我觉得挺应景,好像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溪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想到什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裴夜拉着她的手,置身喧嚣,他眼底却只有她,他认真又清晰的把那句话念完,“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明白吗?”他问。
林溪只恍惚觉得那日的阳光有些灼人,跟着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你是吗?”她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可裴夜大约也不需要她的答案。
他所有一切不过他愿意,他愿意为她死为她生,他信他自己,他给得了她情之至。
所以让她不必担心,只要信他便好。
而后不论她的选择如何,结果如何,他不过再做一个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