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最不待见华清的就只有裴夜了。他们分坐桌子两侧,华清怡然的饮茶,裴夜看着他不大高兴道:“上神不回昆仑,这么跟着我们不会耽搁事务吗?”
华清只当听不懂:“我那几个弟子会把所有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无甚大事,我千百年不回去,倒也无碍。”说着还颇为感慨,“昆仑虽弟子众多,但个个都是顶顶让人省心的。”
然后他偏头看了眼唯一让他不省心的最后一个弟子。
裴夜:“……”
林溪:“……”
虽然当着天界众仙家的面,她“叛出”天界,但后来这事却是被压了下来,天君既没有追责,也没有派天兵捉拿。昆仑更没有说逐出这个逆徒。似乎她的身份原来是怎样便还是怎样。天君那里想必是离渊说了什么,留了余地。离渊当初逼她立下那样一个誓,显然就是等着一年到期,让她重回天界。
华清没有恶意,裴夜也不好直接撵人。他不傻,自然知道华清一直跟着是想做什么。但独自一人活了这么多岁月,他向来独行惯了,唯一的例外便是允许灵溪留在身边。他看得见华清的善意,但并不想应承这份善意,也不愿去猜想这份善意下面是否藏着谋算。
毕竟一旦他同魔尊交手,不论成功与否,都势必重创。到那时他若要带灵溪走,他必定拦不住。
所以此时分道扬镳最好不过。
可是灵溪显然很信赖华清,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他也不想直白告诉她,让她去猜忌自己的师父。
这般想着,裴夜便有点烦躁。他蹙着眉坐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对林溪道:“我离开两日,你在此等我。”
林溪虽然蹲在地上拿着果子逗鸟,但从他和华清说话,她就偷瞄他好几眼。不难从他那纠结的神情里看出他在想什么。但没办法,这次他站华清。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他在魔尊面前送死。
他说完,走出门外,身影便消失了。
有了灵果的蛋蛋也不嚷嚷那一千年的情分了,只顾啄着林溪手里的果子。
华清饮了口茶,摇头晃脑的感慨:“他这般在意你,倒也甚好,至少会想尽办法变得强大,先扫清部分障碍,不至于真动起手来置你于险境。”
林溪手一顿,并未觉得多开心,还是只觉怅然。
裴夜前脚走,说是千百年不用回去的华清后脚也走了,然后他又赶在裴夜前面一点回来,这次拿了颗珠子给林溪。
林溪这两日以来就弄了根鱼竿坐在湖边钓鱼,思考人生。时间说没就没,她不是想着怎么能让裴夜接受她的离开,反而也想着怎么跟天道争一争了。
华清拿来的珠子,暖白通透,她放在手心转了转,就听华清说:“沧灵谷的那颗鲛珠,我炼成了法器,你带着,危急关头能挡一挡。”
之前是血色,现在变成了暖白。林溪好奇:“怎么挡?”
华清瞥了眼她身边空荡荡的桶,衣袖一挥,变了个小凳坐下,并在旁边也支了根鱼竿,“做了个小须臾境,关键时刻躲进去。”
“噢。”林溪脑袋转了转,“那如果我遭天打雷劈,躲进去雷还劈得到我吗?”
“那要看什么程度的雷。”
“诛神台那种,灭魂天雷。”
“……”
华清扭头看她,一脸无语:“你知道那为什么叫灭魂天雷吗?便是每一道雷都是冲着击散神魂而去,这六界之中能挡一二的法宝,或许只有上古神器东皇钟,但东皇钟自混沌大封松动,便用以镇压在伏魔柱上方,动不得。这个小鲛珠勉强算个法宝,神器都算不上,遇上灭魂天雷,大约一击必灭。”
林溪生无可恋的往膝盖上一趴,卒。
华清想到她离开天界时立的那个誓,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倒不必担心,裴夜不是无城府之人,想必此番便是在魔界做准备,只需等待时机成熟,再加上你我二人,便有胜算。退一万步,即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不到你必须动手杀他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林溪长叹一声。
华清何其机敏之人,看她这样子,觉得不大对。又突然想起那日云清境同离渊说起命劫时,离渊让他带她离开裴夜,否则好像裴夜才是她命劫般的话,再稍稍算了下时间,华清大惊:“你那日立的誓莫不是——”
话为说完,背后传来脚步声,华清敛好神色,心底却依旧惊涛骇浪,却又觉得这才是离渊能干出来的事。他活了万万年,漠视时间,漠视一切。那般情况不得不妥协,可又会轻易妥协?
林溪支着膝盖坐起来,手中还攥着那颗鲛珠,她低头定定盯着,忽然问:“师父,那鲛女呢?”
华清莫名,却还是回她:“交由冥界,一生功过由冥府批处。”
林溪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爱上那位将军,还为他犯下如此大错。”华清越发莫名了,她闭了闭眼,接着道:“明知道那是伤害她,伤害她族人的人,为什么还要爱呢?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爱上伤害过我的人。”
背后的脚步声倏然一顿。
华清也顿住,他瞬间明白了,然而明白了心中却只余叹息。
林溪面前的鱼竿突然动了动,似乎有鱼上钩了,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叹了声气,收好鲛珠,然后就开心的站起来去收鱼线了。
偏头的时候,余光一扫,似乎这才开间来人,她高兴的冲裴夜晃晃手中的鱼:“我们晚上吃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