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夜捕捉的重点总是很奇特,林溪觉得他可能是不大有安全感,所以总是用凶凶的、霸道的情绪来掩饰。
裴夜确实是敏感的,他甚至想得更多一些。他自小便被丢在这里修炼,他母亲也经常会坐在这块岩石上看他。或许是无聊,她会用术法幻化出一支支娇艳的花,可那终究不是真的,即使花朵再怎么娇艳欲滴,也能识得只是一个障眼法,没有熏人欲醉的香气,不会招来莺飞燕舞。
大约是觉得无趣,后来她就再也不用那些术法了。只是她自己天界带来的那盆优昙花,即使死了她也没舍得扔。裴夜能感觉到,她心底还是向往着天界,她不喜欢这里。曾为天上尊贵的神,与魔为伍,视为堕落,从一开始便未想过接纳这里的一切,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
他心里知道灵溪与母亲不一样,她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初来魔界或许会感到新奇,但他们岁月漫长,千万年之后,她厌了倦了,后悔了,他该拿她怎么办?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里,待魔界平定下来,我可以时常带你出去,但回天界不可能。”这是他最后的退步。
林溪被他突然沉冷的情绪搞得一愣,她也没说什么吧……
那分明就是满分情话好伐?
虽然,听起来,可能确实,有那么点歧义……
林溪拽住他的衣袖摇了摇,给他顺毛:“谁说要回天界啦,我千辛万苦才跑出来,打死我都不回去好吧?”
裴夜冷冷盯着她:“命劫过了,也不准回去。”
“命……命劫?”林溪越发莫名了,她记得只有华清问过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天界这个问题,她回答之后,华清觉得她是惧怕命劫,难道华清跟他说了?
“如果不是命劫,你以为你说离渊会杀了你这种话谁会信?”其实也是她前后对离渊态度的彻底转变,再没了仰慕和依恋,否则他也不可能会信。裴夜情绪稍松了些,想起什么似的,放眼整个火海,缓缓道:“我母亲为我推算过命劫,让我在天界有机会杀了离渊身边姓云的女子,这便是我之前对她动手的理由。”
说到这里,他情绪再次紧绷起来。火海在他眼底跳跃,里面的情绪却浮浮沉沉的笼着层阴翳。
林溪恍然大悟,却又不是十分惊讶,她之前就怀疑过他八百年前利用灵溪对云舒月动手,是不是因为知道云舒月会杀了他,原来真的是这样。
她瞅了眼裴夜,看见他眼底火焰之下跳跃的冰冷,热烈而孤凉。她知道他想起了她说过的话,她说不会爱上伤害过她的人,可是他却是利用过灵溪的。
所以才会格外敏感吧。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这段时光她不想辜负。
“天界虽好,但没有我喜欢的人,就一点也不好。”林溪笑嘻嘻的贴过去抱住他的手臂,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魔界嘛,虽然环境差了点,但是有我喜欢的人啊,当然是最最好的啦!”
裴夜心底微微震颤,林溪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下:“和你在一起,到哪里都是最好的。”
裴夜一顿,而后伸手掌住她的后脑,夺走了她的呼吸,加深了这个吻。
这次的顺毛工作很成功,裴夜近来几天心情都十分不错,明明来魔界是密谋搞大事的,他却像是来度假似的,偷偷摸摸带着林溪逛了不少地方。站在那片黑色水域前,裴夜指给林溪说:“听说冥界有一种花,妖红似火,无须灵力滋养,想来在魔界也能存活,你要是喜欢,日后我在这里给你种一片。”
林溪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忘川旁的彼岸花,简直受宠若惊。裴夜神色却是无比认真,略微沉吟说:“听说天界的砚池上仙曾把北荒极地的植物在天界培植成功,把他抓来,让他在魔界培植一些适合这里生存的植物也行。”
他自己嘀咕完,还煞有其事的扭头看林溪:“看你喜欢什么,我们先列个单子出来。”
林溪:“……”明明是演戏,她却觉得好像要把祸国殃民妖媚惑主的魔姬剧本给拿稳了。
魔界剩下十一个魔将约定搞事的日子在逐渐逼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就是打算在庆典上拖出那些个被抽干魔气的魔将的尸体,合十一人之力共同把魔尊拉下台。裴夜自然乐得看他们在前头冲,到时候他们即使搞不死魔尊,也必是损失惨重,届时他再出手,即使受了伤,这些个魔将也拿他没办法,搞不出来什么事来。
现在,他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报仇了,他要整个魔界。
要搞的是谋反的大事,魔界的气氛自然是紧绷的,他们伙同祭司把魔尊殿外守卫的魔兵都给换了,林溪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想出在庆典当日的酒水里下毒的想法。毕竟他们这个搞法,就很像电视剧里的宫廷政变。
事实证明林溪没有想多,他们想反正都要撕破脸的,可以搞搞毒,就算被识破又如何,大不了就动手。而且,万一成功了呢?那样他们风险伤亡就会小一些。于是又从毒酒衍生出美人计的想法,一提到美人,大家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转向了坐拥魔界各种美人的二殿下身上。
林溪:古人诚不欺我。
她怀疑他们想让她这个美人上,正担心裴夜会不会当场撕破脸,先跟他们杠上,小心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裴夜会错了意,以为她在害怕,反手用他的掌心把她整个手包裹住,有点不耐烦道:“倒也不是我舍不得美人,只是你们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吗?知道后任魔后又是怎么没的吗?”
这些事倒没听他提起过,林溪也是很好奇。
底下的人迅速的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上任魔后他们自然是知道,天界瑶姬上神堕魔,容色清绝,他们魔尊贪图美色,欲纳为妃,遭魔后反对。后来就传出魔后和人私通,被魔尊亲自处决了。这里头因果不用想也知道好吗?
裴夜懒洋洋的支起他没骨头似的身体,一副纵/欲/过/度模样:“有些事我本是不愿多说,毕竟关系我母后名声,但若我不说,导致各位做无用功,甚至行错一步,得不偿失。”
他卖了个关子,底下有暴脾气忍不住了,催他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