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云婳突然间没了兴致,甚至觉得今日的零嘴也是食之无味。
“算了算了,咱们进宫找静怡玩两天吧!”
不知怎的,以往云婳还挺关注谢谦与徐文逸的,可是这些天听太多关于谢谦病重活不久的消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或许是因为两人认识,且两人之间还有一个保密之约吧?加上父亲三天两头在家人面前提起谢谦的好,不知不觉间,云婳已经在心里将他当做朋友了。
如今都说这个朋友将不久于人世,可她见都见不到,难免有些失落。
生死之事,曾经她觉得挺遥远的,如今看来,一点也不远,还近在咫尺。
“是,奴婢这就让人备马车。”青玉应了声,就先退下,往马房去,红玉则陪着云婳到正院。
宜安长公主恨不得女儿多往外走走,自然不会阻拦她,甚至懒得与她多说:“去吧去吧!多玩两天,家里也没什么事,不必急着回来。”
云婳嘴角微抽,就知道她娘会这样说,便调侃道:“人家女儿要离家,父母都千般不舍,您倒好,非要将我在外推。”
“娘,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闺女了?”她说着话,顺势靠到宜安长公主肩上蹭了蹭,撒娇道。
“去去去,”宜安长公主装出一副嫌弃她的模样,陪着她笑,陪着她闹,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让她赶快进宫去吧!
冬天出行,又接近年关,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只会越来越多,为免女儿被人冲撞,宜安长公主让兰姑往外院走了一趟,多安排了十几个护卫随行。
到了宫门处,依旧是玉珠在那里等候,云婳她们入宫之前,就遣人提前往宫里递了帖子,静怡很高兴,就吩咐玉珠出来迎接了。
或许是因为天太冷了,玉珠一直在原地转圈圈,看到公主府的马车,这才回神小跑着到马车跟前,笑嘻嘻地等着云婳主仆下车。
“不是说不用接了吗?这么冷的天。”云婳下车后,摸了摸玉珠的手,发现是凉的,忙让红玉给她个手炉。
从宫门处到静怡的宝华宫这段路,她们主仆三个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熟悉得很,哪里用人回回接?
“多谢县主。”玉珠接过手炉,乐呵呵的回道:“县主不必担心,奴婢穿得多着呢!”
“公主说了,不管天气怎么样,都不能失了礼数,出门前,公主还特意叮嘱奴婢多穿点。”
几人说说笑笑,往内宫方向去。
行至半途,在准备拐进内宫的路口处,云婳隐约听到有人喊她,便驻足回头看去。
“婳婳,婳婳。”
男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着厚实的蓝色披风,长身玉立,笑容比谢大人更让人觉得温暖,让人在寒冷的冬日,也如沐浴在春风中。
在他身上,是浑然天成的矜贵,似在云端,并未因为他的温和而减少半分。
他见云婳停下回望,忙快走两步,站定在云婳面前,笑道:“今天这般冷,你怎么进宫了,小心鼻子的老毛病,若是犯了可有的你难受。”
“没事的,我就是在家太无聊了,这才进宫找静怡玩玩。”
眼前的男子是云婳表哥,瑞王府世子爷江宣朗,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小时候几乎都呆在一起,也就这两年慢慢大了,要避嫌,这才接触少了些。
云婳见到他也非常高兴,杏眼弯成月牙形状,隐隐闪着光亮,两人站在一起,俊男娇女,一低头一抬头,远远瞧着,着实般配得紧。
“表哥,你今日进宫是找三表哥的吗?”云婳微仰着头,声音娇娇软软的,带着意外相遇的欣喜。
她从小就喜欢与表哥呆在一块,表哥温柔沉稳,从不会生气,长得好,学问也好,小时候别的兄弟姐妹欺负她,表哥还会护着她。
唯一不好的就是表哥太注重规矩了,对他自己要求极严格,待人接物从未出现过差错,甚至连走路、吃饭、睡觉都是标准模板。
当然,这只是云婳自己觉得不好,外人还是赞誉的比较多,贵女们、公子们也争相追捧。
两年前还掀起过一阵模仿浪潮,最后或许是因为坚持太难,慢慢就消下去了。
果然,有些东西还真不是想模仿就能模仿得了的。
“嗯,启文寻我谈点事,我便来了。”江启文就是当今圣上第三子,比江宣朗小一岁。
云婳还想继续同江宣朗聊天,可惜天公不作美,竟然纷纷扬扬飘起了雪,难免觉得扫兴,小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婳婳:可惜,真可惜
老谢:可惜什么?
婳婳:见……见鬼了?
小散:再不回来,媳妇就要跑了
第14章 回京
“落雪了,咱们先进去。”江宣朗抬头望了望天,担心云婳被冻着,便提议边走边说,反正还能同行一段路。
云婳点点头,也正有此意。
两人并排行走,中间始终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这是江宣朗对于规矩礼节的强大自制力,云婳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段路并不长,两人也默契地放慢了脚步。青玉红玉,还有玉珠,三人对视一眼,默默地跟在后面,刻意保持着距离。
云婳与江宣朗打小关系就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管是身边的宫女丫鬟,还是同龄朋友间,大家伙都觉得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这两人将会成为一家人。
就连云婳自己也这么觉得的。
并且,她不止一次听到舅母与母亲聊天,明里暗里说着她与表哥的事,母亲虽然没有挑明应下,但云婳心里觉得,像表哥这样优秀的儿郎京城中都不多见,想必母亲也不会反对的。
她与表哥的一切,都好似是在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认识,然后顺其自然的一起长大,以后或许也会顺其自然的成亲、生子,最后再顺其自然的一起变老。
没有话本子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虐心虐肺坎坷,他们之间就好似一杯温水,平平淡淡,且平淡的本该如此。
挺好的,反正云婳也懒得再去了解,再去改变,总归表哥不会亏待她,舅舅舅母也疼她。
总比京中那些盲婚哑嫁的强多了,还能有个顶优秀的夫君可以让人羡慕。
那些什么爱来爱去的,云婳她也不懂,所了解到的,都是从话本子得来的,可话本子是虚构的呀!
所以,云婳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幸福并未有什么苛求,顺其自然能顺到一个优秀的表哥,她挺满意的。
皇宫中,云婳正在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满意,而远在广平州的谢谦对现状却没有那么满意。
正值未时,他午歇惊梦,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脑中好似有根针扎住,阵阵刺痛,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主子又梦魇了?”
除了谢青,谢八、谢九也是谢谦的贴身护卫,平时还负责照顾谢谦的饮食起居,今日谢八出去办事了,守在谢谦身边的是谢九。
谢九原本守在外间,听到里头有响动,不放心才走进来。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谢谦面前,眼中满是关切。
“嗯。我这没事,你也下去歇着吧!”谢谦不想多言,摆摆手,让谢九先退下了。
他自己则呆坐在床沿上,回想着方才的梦境。梦的一开始,是在他十五岁那年,他与云婳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云婳才七岁,是个见不得疾苦的纯善小姑娘。
他们在街头相遇,一个狼狈不堪,满身伤痕还狠厉如狼崽子。
另一个娇软可人,见到小摊贩卖不出东西都忍不住掏钱,好似一只很好哄骗的小白兔。
按理说,两人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可缘分偏偏就是如此奇妙。
也不知怎的,七岁的云婳面对脏兮兮又满身伤的谢谦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说疼,好似那些伤都在她身上似的,哭着喊着叫嬷嬷将谢谦送医。
本来梦里还好好的,突然画面一转,变成了他离京前的那个午后。
望江茶楼上,他见到了云婳,那是上辈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曾经如阳光般明媚的女子,那一天就好似一朵即将枯萎的花,眼神忧郁,明明当时她二十岁都未到,何至于到这等地步,连年轻姑娘的鲜亮都没有了。
那天,姑娘笑得勉强,最后一次唤他谢大人。
也是这最后一面,成了谢谦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也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执念。
明明那日已经发现人不对劲了,他为什么不干脆将人也带走?他顾虑小姑娘会恨他讨厌他,这才忍住了,没有跟随自己的本心走。
“唉!”
回想到这里,谢谦一捶抡到床板上,发出巨响。他双眸猩红,满是阴骘的疯狂,片刻之后,他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就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一切都从头来了呢!那些事,这辈子都不会再发生了。
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惊梦过后,又是一段时间不曾再入梦,只是那天的梦也给了谢谦一个提醒,他离京还是太久了些,也不知道小姑娘在京城怎么样了?
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找那个人?
谢谦站在书房窗口,等着手下人过来回禀事情进度。
这一趟,他亲自过来,是替圣上查明广平州知府陈宗容贪污一案的,主在暗地里收集罪证,与钦差一起,明暗相配合,调查此案。
“大人,陈宗容妾室那边的踪迹寻到了,是否要拿下?”
谢八健步如飞,瞬间就到了谢谦跟前,脸上带着些许兴奋,恭敬地询问。
他们已经在外奔波了数十天,好不容易将关键点抓住,能不能回京过年,就看这一步了。
谢谦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情绪,良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嗯,拿下吧!”
“另外,陈宗容老匹夫那边,你也派人推一把,其他网也可一起收了。”
本来还想着慢慢来,吊着这些人玩玩。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只想速战速决,早日回京。
有些事可以等,有些却是容不得等下去了。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小姑娘与江宣朗那个伪君子就是在年后二月份定的亲,他记得当时的盛京城,还因此热闹了好一阵。
“呵,江宣朗。”
谢八退下后,谢谦提笔在纸上写下名字,又用笔将其划掉,最后放到烛台上,看着纸张上的名字一点点燃烧,化为灰烬。
短短三日,谢谦就以雷霆之势将所有陈宗容的所有罪证提交到钦差手中,让其立即下令抓捕罪犯。
又安排了人手暂理广平州知府一职的事务,空缺官职也都相应安排了人接手。
一切尘埃落定,他便将自己的印鉴交给谢八,让谢八代他监督犯人一路上的押送工作,他自己则快马加鞭,片刻也不愿耽搁,直接回京。
转眼又是三天,马儿都换了四匹,谢谦终于带着满身疲惫,风尘仆仆地入了盛京城地界。
一入城,他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老百姓们似乎老是用惊诧又探究的眼神看他。
以往,盛京城的百姓也会盯着他看,可几乎都是欣赏为主,这一次感觉却很不一样。
“大人可要先入宫?”
正常来说,外出公干的官员回京后,第一时间要入宫向圣上回禀公事进程,故而谢九才有此一问。
“先回府。”
谢谦着实疲惫,又三日未曾沐浴,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就连平日的伪装也懒得继续了。
就这么沉着脸,驱马往自己府上走。
清洗过后,他用了午膳,又午歇一个时辰后,才更衣入宫面圣。
谢谦是景业帝一手栽培出来的,自认为对谢谦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故而谢谦回京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宫觐见,他也未曾恼。
“臣谢谦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门,谢谦就自觉先行大礼。
“爱卿平身,这一路辛苦了。”景业帝面带笑意,走到谢谦跟前,用力拍了拍谢谦肩膀,肯定道:“这事做得不错,比朕料想的还要快几天。”
“多谢圣上谬赞。”谢谦谦虚回应一句,接着就将证据原件全部上呈景业帝,与他详细地说了整件事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还望圣上定夺。”
景业帝点点头,看向谢谦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
“此行辛苦,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聊完公事,景业帝又习惯性的关心起谢谦的私事,“朕听闻你一路上都没怎么停歇,快马加鞭赶回来,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景业帝边问,边示意谢谦坐下来慢慢说。谢谦谢恩,顺从着坐了下来,回道:“多谢圣上关心,臣家中一切安好,就是……就是……”
谢谦故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成功勾起了景业帝的好奇,忙追问:“就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听了京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传言?什么传言?”谢谦眉头轻蹙,他刚回到盛京,还未来得及了解关于自己的传言,故而景业帝所提的传言,他有些没转过弯来。
“你不知道?”景业帝顿时来了兴致,给身旁的太监总管一个眼神,示意他说一下。
就这样,谢谦听完这些话,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惹得景业帝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景业帝又回到正题,继续八卦:“你既不是因为这个,那因为何事?吞吞吐吐的。”
话问到这个份上,谢谦也就没有再矫情,直言道:“怕回晚了,媳妇成别家的,故而这才急赶慢赶。”
说话间,他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就连景业帝都觉得有些惊奇。
“哪家姑娘?”
景业帝追问,这回谢谦却没有再明说,只含糊道:“还未追到,暂且不同您说,待人家姑娘愿意了,臣再来向圣上禀明,到时还望圣上施恩,予臣一份赐婚圣旨。”
“你小子。”景业帝有些无奈,指了指谢谦,爽快的应下了,“好说好说,到时候朕定要同你讨杯喜酒喝。”
面对谢谦这个臣子,景业帝的心里总是有些复杂,当年他还在潜龙时期,还动过要收谢谦做义子的念头,后面想了想,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如今谢谦有了心上人,这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不过他也不打算插手谢谦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