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下来，他对谢谦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也彻底沦为谢谦的小迷弟。
“谢大人，你真好，懂得真多，我问什么你都能答出来，平时在家他们都嫌我烦。”
云舒神神秘秘地凑近谢谦，偷偷地与他吐槽，俨然将谢谦当做他的知己。
“就我姐，老说我问的是废话，还说我人笨就应该多读点书。唉，我也想多读书啊，可我不是那块料啊！”
抱怨了两句之后，云舒莫名觉得心虚，忙扭头看了看云婳，生怕说闲话被云婳听到，见云婳忙着赏灯，没有注意到他，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复而又改口道：“不过，我姐不嫌弃我的时候，也挺好，挺温柔的，我喜欢什么，她能办到的，都会满足我。”
“小时候在宫里，其他表兄弟欺负我，也是我姐帮我出头呢！嘿嘿……嘿嘿……”
那一副不愿忍受黑暗压制，可又怕得不行的动作，让人忍俊不禁，谢谦听着听着，险些笑出声来。
好在他是混官场的，懂得如何克制，这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嗯，确实挺温柔的。”
“你姐哪是嫌弃你？她分明是想激励你，对你寄予了厚望，这才对你严厉了些。”
说着，谢谦朝云婳那边瞥了一眼，继续忽悠云舒，试图替云婳辩解，便道：“你想啊，你若不是她弟弟，她会费心管你？”
云舒飞快地摇摇头，肯定地道：“不会。”
“那不是，你将来是富有学识的才子，还是胸无点墨的纨绔，你若不是她弟弟，她压根不会管，也不必费那个心，日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你说对不对？”
“嗯。”云舒凝眉，小脸微微皱起，竟然觉得谢谦说得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便认同道：“那她还是继续做我姐吧！突然觉得也挺好的。”
谢谦轻笑，抬手在云舒脑袋上薅了一把，才满意地松开手。
戌时正刻，舞龙灯最精彩最热闹的时段，街上的行人几乎都涌向城南，云婳他们一行人也被迫随大流，一路挤到了城南。
这里是一片空地，平日里给老百姓摆摊做小生意，像今天这种节日，官府就会提前清场，空出场地任由节日活动自由发挥。
每到节日，这一片区就热闹非凡，云舒到底是个孩子，一遇到热闹，就把刚才自己的烦恼抛却到脑后了。
他注意力全都被上元节各种活动吸引住，特别是那盏被十几个人一起举起绕转的龙灯，就好似自由翻飞的巨龙，行云流水的动作配合外场的锣鼓声，引来百姓们阵阵叫好。
云舒看得津津有味，与楚玉璋一起，跟着人群欢呼呐喊，欢快极了。
“走，我们去那边。”
男孩子的精力总是出奇的旺盛，看了一会儿龙灯，下一刻又被隔壁的杂耍吸引住了，非要拉着楚玉璋一起去。
云婳不放心，便让护卫长方叔带几个人跟着，免得两孩子被有心之人盯上。
“不必担心，这附近巡逻的官兵还是很多的。”上元节城内的巡防比平日里严了好几倍，谢谦知晓内情，一点也不担心，还趁机安抚了云婳。
云婳却是不以为然，认真道：“官家派再多人过来巡查，也顾不上整条街的人啊！我们自己出门在外，还是要谨慎些，多注意些比较好。”
巡防营的人再厉害，每人也只有一双眼，哪里盯得住所有人？
正在谢谦准备继续宽慰几句时，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随即人群骚动起来，大批量地往两边街道口涌，横冲直撞，没有任何规避，逃命般乱闯。
他们在人群中间，好几回差点被撞倒，还眼睁睁看着附近有妇人被撞倒，被踩踏。
“不好！”谢谦暗道。
他来不及多想，一看到这场面便知道情况危急，而问题所在就是方才舞龙灯的地方。
“婳婳，你们先走。”
情急之下，谢谦忘了分寸，沉着脸抓住云婳的手，一把将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楚玉颜始终没有松开云婳，这一下，两个姑娘便都到了谢谦身旁，被谢谦与护卫围在中间。
“别怕，跟着我走，先护送你们到人少的地方先。”谢谦的脸上没有了以往温和的笑容，使得云婳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那舒哥儿呢？还有玉璋。”云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史书上曾有过的踩踏事件，心不由地提起来。
“别怕，他们有人护着，会没事的，你们二人先离开。”谢谦的决定不容置疑，情况比较紧急，谢九已经被他派去调锦衣卫了。
“好，弟弟们就拜托谢大人了。”云婳不傻，明白自己在此只会拖后腿，并没有多耽搁，匆匆跟着谢谦往另一个方向挤出去。
不曾想情况突变，十几个黑衣人啥时间从一旁的房屋飞出来，直奔谢谦他们。
那些人武艺高强，手段狠辣，出的都是杀招，谢谦反应迅速，顺势推了云婳一把，才堪堪躲避黑衣人的剑。
转眼间，已有好些个百姓遭了殃，场面混乱且血腥。
云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就被吓傻了，还是楚玉颜这个将门虎女最先稳住，拉了她一把。
“婳婳，快走。”楚玉颜已经看出了黑衣人的目标是谢谦，她们得赶紧避开。
倒不是怕被谢谦连累，而是她们留下，谢谦还得分心护着她们，黑衣人就会有机可趁。
云婳反应过来，与楚玉颜一起被人护着进入茶楼，衣裳发髻都乱完了，可一向爱美的云婳也无精力再注意。
她担心云舒他们，也担心谢谦，那些黑衣这么厉害，也不知道谢谦还能撑多久。
“快，你们不用管我们，赶紧回去帮谢大人。”
护送云婳和楚玉颜的那些护卫中，有一半是谢谦的人，他们也很担心主子。
故而云婳松口，并催着他们出去营救时，他们毫不犹豫地领命了。
前有百姓混乱，后有杀手追杀，谢谦自顾不暇。好在巡防营离这里不远，谢九离去没多久，就带了许多人回来，尽快疏通外场老百姓。
护送云婳她们的护卫，也去而复返。有了他们的加入，分散了压力，谢谦才得以喘口气。
“抓活口。”
到最后，黑衣人自觉不敌，剩下几人无力出逃，便都咬破毒囊瞬间毙命，谢谦就是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主子，是见血封喉，刺客都是些死士，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烈火图腾。百姓已经疏通……”护卫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百姓的伤亡情况仍在核查，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此时，谢谦略有些疲惫地站在路中央，脸上、身上都沾了血迹，看着乱糟糟的街市，他眸光晦暗不明，脸阴沉地可怕，与平日里旁人所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样。
第20章 街乱
“继续跟进。”谢谦冷声吩咐，眼睛缓缓闭上，遮掩了一片血红，等他再度睁眼时，双眸已经恢复了清冷，心绪也得到了平复。
那个前来回禀的护卫全程低着头，没敢看谢谦，得到安排，赶忙领命离去，只余谢九陪在谢谦身边，一脸担忧。
“主子，属下先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看着谢谦血肉外翻的刀伤，谢九到底是没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
谢谦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因为伤情而耽误了，伤口早些处理为好。
得到主子应允，谢九才跟着谢谦到街边的台阶坐下。
谢九先用水壶中的水弄湿帕子，简单地给谢谦清理伤口，又从怀中摸出金疮药，均匀地撒在谢谦的伤口处。
这金疮药是御赐之物，药效极好，敷上药一会儿，伤口的血就止住了。且这点伤口对谢谦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刚上完药，他又立即投入公务之中。
临忙前，他还一心惦记着云婳，并让谢九跑了一趟茶楼，将云婳和楚玉颜安全送回家，云舒与楚玉璋两个孩子的情况，则会另外安排人手探寻。
京城各府邸收到街乱消息，家中有人还没回去的，都纷纷派下人和护卫出来寻找。
没多久，刚疏通好的街道，人又多了起来，还有不少府邸的下人，在找到自家主子之后，听命留下来，帮助官府的大人们收拾街上的残局。
消息传开的第一时间，宜安长公主府就短暂地乱了一遭，一双儿女都没有回来，可把长公主夫妻急坏了。
好在，驸马爷云思远还保留着理智，亲自带人出来寻，因担心街上情况不稳定，他没有同意宜安长公主出来，而是让她呆在府中等消息。
云思远带人一路骑马疾行，刚到街口屋檐下，站着几个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护卫长方叔的身影，好像还受了伤，在方叔身边的是其他公主府护卫还有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中，云思远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傻儿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快步追了上去。
先上下打量了一番云舒，又看看身旁的楚玉璋，再往别处瞅了瞅，皆没见到闺女的身影，一颗心瞬间又提了上来，忙问道：“你姐姐呢？”
云舒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今夜这种状况，此时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看到父亲的瞬间，他其实是想哭的，可是姐姐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这才忍着。
只是到底忍得辛苦，眼眶微微发红，听到父亲问话，便有些哽咽地回道：“不……不知道，太乱……乱了。”
云思远叹了一口气，也不指望从孩子口中了解情况了，顿时心疼地将儿子搂入怀中，看着一旁的楚玉璋，长臂一捞，也将人捞到了自己怀中。
这个怀抱比嘴上安抚强多了，孩子们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方叔借此时机，与云思远大概说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期间实在过于混乱，他与护卫们死命护着两个小主子，根本无法判断其他事。
“再具体的事，属下就不知晓了，只记得街乱前，县主与楚姑娘，还有首辅大人在一块，我等则负责看护两个小公子。”
“再后来，我们与县主他们就被人群彻底冲散开了，隐约还看到黑衣刺客杀了人。”
方叔的武力值在整个长公主府都是数一数二的，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云思远便知过程之艰险，得知女儿有可能跟谢谦在一起，紧绷的心绪倒是稍微松了一点点。
以他跟谢谦的交情，遇险时，无论如何谢谦都不会扔下云婳她们两个姑娘家不管的。
“你先带些人，护送舒儿和玉璋回府，身上的伤口也要抓紧处理一下，这边里交给本驸马了。”
云思远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闺女平平安安的，莫要伤到才好。
方叔护送着云舒他们离开后，云思远才带着人，一路往伤亡最严重的中心街道走去。
行至半路，正好碰到谢九一伙人。
“爹爹，爹爹。”
云婳一直牵着楚玉颜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看到原本浮华灿烂的花灯街被烧的干净，还险些殃及两旁的房屋店铺，她的心莫名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思绪。
在看到父亲身影之后，云婳堵着的心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忍不住小跑着扑入父亲的怀中，大哭起来。
云思远抱着女儿，只觉得非常庆幸，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等云婳哭够了，抽抽噎噎时，云思远才能分出心神，关心了楚玉颜几句，“阿颜可还好。”
楚玉颜到底是将门姑娘，心里承受力要比云婳好些，虽然她也被吓得小脸发白，但整体还能稳得住。
“伯伯莫担心，阿颜没事。”她声音略微有些发颤。
“没事就好，接下来有伯伯在，不用害怕，舒儿和玉璋已经回家了，伯伯也让人先送你们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
云思远想到了谢谦，便打算留下来帮忙，孩子们受了惊，还是要先送回去的。
“多谢伯伯。”得知弟弟已经回去了，楚玉颜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了哥哥和准嫂子，忙对云思远道：“伯伯，我哥哥今日也出来了，他与苏家姐姐在一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楚玉颜有些急，乞求地望着云思远。
楚国公世子与云思远交好，故而国公府与苏家结亲一事，云思远也是知晓的。
“阿颜放心，玉琨自己有武艺傍身，伯伯也会命人寻找，你赶紧同婳婳一块回去吧！”
云婳刚平静下来，心中没有安全感，还不想跟父亲分开，可是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才依依不舍地跟楚玉颜一块离开。
孩子们都平安无事，堵在云思远心口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
他与谢九同行，一路上也大致问清楚了现下的情况，神情不自觉的凝重起来。
与谢谦汇合时，云思远先拉着谢谦检查了一番受伤情况，确认谢谦的伤没有大碍，便彻底没了担忧，开始让跟他出来的府中护卫投入帮忙之中。
轻点伤亡人数以及清理刚灭完火的街道。
这一夜，整个盛京城都沉浸在恐慌与悲伤中，大部分人都是一夜未眠。
云思远也是在街上帮了一夜忙，第二日天明，事情规整完毕，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府上护卫回去。
谢谦更是连夜入宫见了景业帝，禀告这件事。街上太混乱，不好召集阁老们入宫商议，只能由君臣二人临时商定一个应急章程，一边安抚受惊及失去亲人的百姓，一边尽快做好城中安全及重建安排。
“必须严查此事，不管是谁，都必须绳之于法。”景业帝怒不可遏，又痛心不已。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出这等大事，他既痛心百姓受此无妄之灾，又恨那些人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竟肆意妄为到这种地步。
“微臣遵命。”谢谦也是这么想的，三管齐下，要尽快让事情安定下来。
景业帝当即大笔一挥，往各相关部门都拨了一笔银子，用于街乱的后续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谢谦几乎不得休息，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浅睡一两个时辰，在他的安排下，各官署的大人们都井然有序地安排事务。
终于在事发的第五日将激愤悲痛的百姓安抚下来，整条街毁损的地方也得到了整修，街道两旁的铺子，也陆陆续续有人开门做生意。
即便还是冷冷清清的，可也能看出来，事情正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