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今日前来,是有关县主婚事。”谢谦抬眸,话已至此,也就不再绕弯子,非常郑重地道:“晚辈想求娶县主为妻。”
“嗐,就这事啊?求娶就求娶呗,你……嗯?你说什么?你想求娶我家婳婳?”
云思远有些懵,什么情况?自己还没开始打探,这女婿怎么自己送上门了?
自家人自己商议是一回事,直接送上门又是另一种心境,云思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不给回应,上上下下将谢谦打量了一番。
“是,晚辈心仪县主许久,可因年龄有些差距,一直不敢表露,这些天也大概清楚先生与长公主择婿条件,想着杜家长璟二十有五,画像都送过来了,那晚辈应当也有机会争取一番。”
为表诚意,谢谦又将自己与云婳的相遇,以及这一世的交集都简单说了一遍,包括云婳小时候二人的缘分也提到了。
只省略了云婳趴墙头偷看那事,因为那件事他答应过云婳要保密,便不能失约。
“如此。”云思远听完谢谦洋洋洒洒一番话,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为两个孩子的缘分而感叹,还是应该因为女儿小小年纪就被旁人惦记而生气。
因而,看向谢谦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复杂,显然还没从内心挣扎中挣脱出来。
“你容我缓缓。”好一会儿,云思远才开口,“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了,只是,此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同公主商议。”
顿了顿,云思远又想起了眼前男子小时候是个小可怜,担心他乱想,妄自菲薄,便特意将声音放轻柔些,继续说道:“知远学识渊博又相貌堂堂,即便与小女没有缘分,也莫要低看自己,莫要妄自菲薄才好。”
“先生放心。”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谢谦只觉得心口的石块也跟着小时了,畅快不已,便拱手,寻了个借口便告辞回府了。
他明白自己今日这般做法,对云思远来说是不小的冲击,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事。他并不担心长公主夫妻会不同意,他担心的是云婳,担心小姑娘不同意。
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安插了人在长公主府,阴差阳错之下,知道云婳以为他是断袖。
一开始他还觉得荒唐,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就适应下来,并将计就计,一步步增添了两人的链接,颇见成效。
不急不急,想法这种东西,慢慢改变就好了,耽误之急是将人哄到手。
从宜安长公主府出来,谢谦去了锦衣卫官署。
街乱那件事已经过去近十日,调查依旧没有任何起色,进展停滞不前。
刺客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谢八只能从刺客身上的图腾入手,这是能证明身份的唯一标志,只可惜翻遍三大部门相关案子的记录,也未曾寻到同款图腾。
而大理寺那边则是从街头开始,深入调查了刺客现身的附近的铺面和人家,还调查了出事的源头——龙灯队伍,也依旧一无所获。
刑部那边则从受害者的角度出发,包括死伤的百姓,包括谢谦这个首辅的政敌以及他的人际往来,都一一调查过了。
遇害百姓都是良民,受了无妄之灾,至于首辅大人,温润如玉,官风甚好,也是受害者之一。
兹事体大,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上头催着要进度,下头的百姓也在等结果,除了谢谦之外,负责调查此事的人都觉得压力很大。
特别是刑部尚书,本来年纪就大了,遇上这么个大案,仅剩的那点头发也掉的差不多了,很是忧虑。
谢谦也并非没有压力,不过他的压力不在查案本身,他心中明白查不出什么了,便将注意力转到后续可能出现的情况上。
那一夜受了无妄之灾的人身份各异,前些天还满街挂白,百姓们都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
一开始得到安抚,他们也信任官府,可案子迟迟没有结果,百姓就会质疑,会不安。这时,只要有人稍加煽动,后果可想而知。
离开锦衣卫官署,谢谦又抓紧时间入宫一趟,大致与景业帝说了他的担忧,离宫回府时已暮色四合,僻静的小院点起了灯笼,影影绰绰,稍显昏暗。
隔壁长公主府的主子们凑在一块用晚膳,云舒吃了好些天书院的饭菜,只觉得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云舒夹起一块色泽鲜亮的猪腿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只觉得那肉软而不腻,鲜香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甚是满足,含糊不清地继续道:“书院的肉都是柴的,还没什么味道,像吃猪食。”
“像吃猪食?”云婳知道弟弟爱吃猪腿肉,便给夹了几块放进他的碗中,继续揶揄他到:“你吃过猪食吗?怎就知道猪食什么味?”
“那么难吃,除了猪,谁会吃?”云舒怎么可能吃过猪食,当下不满姐姐的话,就怼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两真是吃个饭也不消停。”宜安长公主对两个儿女一向是公平对待,现下也一样,一人瞪一眼。
云婳和云舒顿时消停了,晚膳结束后,姐弟两又各回各的院子。
在正院门口准备分开时,云舒偷偷往云婳手中塞了个东西,抬头微微一笑,露出他的小虎牙,道:“姐姐,回来路上瞧见的,送给你。”
说完,他就跑开了,书童赶忙跟上去。
云婳不由好奇,打开盒子一瞧,竟是一个胖乎乎的陶瓷娃娃,看上去可爱又喜庆,只一眼,云婳就喜欢上了,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才重新放进盒子,含笑带着青玉、红玉回清风院。
儿女们离开后,宜安长公主府夫妻就忙着沐浴洗簌,老夫老妻了,也就没有太多黏糊糊的温存心思。
云思远也斟酌着用词,把今日谢谦当面表意的事,包括谢谦想求娶云婳的事全都和盘托出,宜安长公主闻言,分外诧异。
“竟还有这等渊源。”她这个人对嫁女儿一事倒是没有太复杂的感受,当然也不太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所以听闻谢谦与女儿还是从小就有缘分,她反而乐见其成了,只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意见,儿孙自有儿孙福,找个时间问问婳婳自己的想法吧!”
不管是外面对谢谦的评价,还是驸马云思远自己的了解,包括谢谦在朝堂之上的手段,都鲜少有负面的,可见此人还是靠谱的。
门当户对,离得近,人也优秀,宜安长公主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云思远更是如此。
就这样,云婳的亲事就在她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了一半。
此事传到云婳耳中,就如同大晴天落下的一道闷雷,不太响,却足以将她震住。
“爹,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谢……谢大人?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跟徐……”云婳及时止住话头,偷觑了她爹一眼,生生转了话,继续道:“他当真来提亲了?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
“你别乱想,外面的传言不可信。”云婳的那句话及时停住了,可云思远活了半辈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还未只是提亲,只是来通个气,若我们这边也同意他再遣媒人正式携礼登门。”
“我跟你母亲都觉得婚事不错,还离得近,不过主要还得你自己愿意。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事,往后也是你们自己过日子,总该尊重双方意愿。”
第26章 定亲
“哦。”云婳若有所思,讷讷地应了一声。
“嘿,你哦什么?”云思远面对女儿,总是会多几分耐心,继续道:“你有何想法,也可以跟爹爹说,都无妨。”
原本这些事应该由母亲对女儿提的,可宜安长公主说云婳打小就比较亲近父亲,非要云思远这个做爹的过来。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云婳秀眉轻蹙,疑惑地看向自家老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颇有些无语地道:“这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问我想法,我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想法?”
“话虽如此,嗐!”
云思远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要把他们夫妻二人的想法跟女儿说清楚,便温声道:“咱家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无论是你出嫁,还是将来舒儿娶亲,我与你母亲都希望遵从你们自己的意愿。”
“这成亲过日子,还得两情相悦才能和和美美。知远的确很不错,但也不是非他不可,你若是有心上人也无妨,告诉爹娘,爹娘替你把关。”
说完,云思远冲着女儿眨眨眼,有些老来俏皮与女儿统一阵线的意思。
那模样略显做作,云婳神情有一瞬间凝滞,不由嘴角微抽,无奈道:“爹,您能不能正常点?”
“嘿,为父如何不正常了?”被女儿嫌弃,云思远他也不恼,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爹这不是为你考虑,希望你好吗?”
稍加思索,云思远的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迅速抓住了,便略带八卦的语气,神神秘秘地询问道:“婳婳,你老实跟爹说,你是不是喜欢你阿朗表哥?”
云思远问这句话的时候,云婳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来,还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
“慢点慢点,你急什么?”云思远赶忙轻拍女儿的背,还给她递手帕,一边唠叨着:“就是喜欢也不用急,玉修那孩子也不错,就是王府规矩多了些,且玉修平日里对自己的要求太高,过于追求完美,与他在一起,恐怕会很累。”
云婳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做爹的就已经想到了很长远的事,脑补了许多女儿婚后可怜兮兮的画面,忍不住重重叹了几口气。
“爹,您老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对于她爹想象力及其丰富这事,云婳十几年来,早已习以为常,越是迂回,她爹想得就越多。
久而久之,云婳也懒得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想法都直接明说,这次也不例外。
云婳擦了擦嘴,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方才郑重道:“我没有什么心上人。”
在此之前,云婳也一直觉得自己将来会嫁给表哥。
不仅是因为外面的传言,还有瑞王妃提起小儿女之事时,宜安长公主那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态度,云婳便以为长公主对江宣朗也是满意的。
且二人还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云婳也早已经习惯了。
细想起来,她对江宣朗谈不上是什么感情,总之能确定的是没有轰轰烈烈的所谓爱情,平平淡淡的,就好像她跟自家弟弟的相处那般,亲切有余却又心无杂念。
直至此刻,云婳才真正知晓了爹娘心中的真实想法。原来在爹娘心中,阿朗表哥竟然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最佳人选竟然是隔壁府邸的首辅大人!
一时间,云婳有些接受不了,总觉得这个发展轨迹有些奇妙,特别是她一直在关注着谢谦与徐文逸之间的三两事。
现在突然来个人告诉她,谢谦要过来提亲,非常郑重地要求娶她,这如何能怪她多想?
“当真没有?”云思远有点不相信,毕竟女儿从小就喜欢跟在表哥身后,做表哥的小尾巴,“当真不喜欢你阿朗表哥?”
“真,珍珠都没有那么真。”
云婳继续解释道:“我与表哥的相处,就好似哥哥与妹妹,您要是想让我嫁给表哥也行,相处久了,或许这纯粹的感情就有变化了,若不嫁给表哥,那便依旧像兄妹那般相处就好了。”
“你们若是更属意谢大人,也并无不妥,我都听您与母亲的。”
反正不管嫁给谁,她都不会委屈自己,且她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觉得或许嫁给谢大人,生活会更自在些。
“那行。”云思远看着女儿认真地神色,知晓她并非随口胡言,便点头正了正神色,欣慰道:“那为父回院子在跟你母亲商议一下,没什么意见咱们就先定下亲事,来年再成亲过门。”
“行,女儿都听你们的。”
左右早嫁晚嫁也就几步路的事,省事点的,以后就在青芜院那面墙凿个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从清风院出来,云思远又脚步不停地赶回正院,将云婳的想法与妻子简单说了一说。
宜安长公主频频点头,最后拍板定下,道:“既然婳婳也没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找个时间让知远遣媒婆上门吧!”
“那行。”云思远也跟着点点头。
他与宜安长公主都是不拘小节之人,若不是涉及女儿亲事,顾及长公主府颜面,他们都懒得张罗了。
亲事就这么在长公主夫妻口中定下了,他们了却一件大事,便开始悠闲地品起茶来。
与此同时,刚处理完公事的谢谦正带着满身疲惫回府,进门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公主府那边可有人来请?
从他表明心意,明确目的开始,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一直没有消息,谢谦心中难免忐忑,也不知道云婳是否会同意?
今日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也不会再有消息。谢谦不由叹气,暗暗地给自己定个等待期限,三日后是他的休沐日,若还未见人过来请,他便继续主动出击,过去隔壁寻求一个答案。
不曾想第二日午时之前,宜安长公主府就派了内侍往锦衣卫官署跑,直言让他中午过去一块吃个饭。
谢谦当下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内心掩饰不住地激动狂喜。
“劳烦公公跑一趟了。”谢谦对身旁的谢九使了个眼色,谢九连忙往内侍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就听到谢谦继续温和道:“谢某定会按时到场,银子公公便拿去喝杯茶吧!”
那内侍怎么也没想到跑这趟还有赏钱,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还说了不少吉祥话,这才离开。
等人走后,谢谦也没了办公的心思,笑着吩咐谢九道:“备马,回去。”
这个中午,谁也不知道谢谦与宜安长公主夫妻谈了什么,只知道谢谦从长公主府出来时,笑容满面,配上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翌日,兢兢业业堪称劳模的首辅大人竟然破天荒告了假,随即又一个劲爆的消息在盛京城中传开。
首辅谢大人竟然向宜安长公主家的小县主提亲了,而且还成了!
此消息一出,击垮了盛京城好几个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