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走着呢!没挤你。”云舒心下不满,嘟嘟囔囔,不情不愿的往旁边挪了一挪,又继续小声道:“这样行了吧?女人就是麻烦。”
“嘿……你……”云婳顿时来了气,此时手指已经蠢蠢欲动了,若不是现下在别人家,她都要伸手去揪云舒耳朵了。
她瞪了云舒一眼,张嘴用嘴型说了“闭嘴”两字,又亮了亮自己的拳头,用血脉力量压制过去。
果不其然,云舒顿时乖觉了。
一行人沿着花园小径行走,穿过花园,拐过长长的走廊,就到了王府正院。
客厅之内,瑞王妃早已端坐在上首静静等候,待下人回来传话,才起身走到厅门口迎接,熟练地与宜安长公主寒暄客套,随即领着长公主一家到主卧探望养伤在床的瑞王。
王府正院是整个王府占地面积最大的院落,从客厅到主卧,慢走还需走上一刻钟的时间。
这一路上,长辈们走在前,三个小辈走在后,也不知道江宣朗是不是故意的,走着走着,就到了云婳身旁,与她并排而行。
他们站在一起所隔的距离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云婳却没有以往的坦然,心里总觉得很不自在。
“表妹,才几日不见,怎的就生分了?”
江宣朗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清润温和,半开玩笑的继续对云婳说道:“离我生辰还有半月,今年情况有些特殊,估摸着就不请表兄妹们到家中热闹了,不知表妹去年答应送我的生辰礼可还作数?”
此话一出,云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江宣朗说的生辰礼是什么。
她侧仰着头,嫣然一笑,回道:“表哥说笑了,我记性好着呢,怎么会忘?你放心,少不了你的生辰礼。”
“那就好,还以为你定亲了,就跟我这个表哥生分了呢!”
江宣朗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浅笑,好似方才的话就真的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可是在云婳听来,却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话里有话。
都是亲戚,即便成不了一家人,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闹着玩的,怎么可能说生分就生分?
且云婳发现,打从上一回两人在宫中将话挑明后,江宣朗这个表哥似乎就变了,相处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偏偏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江宣朗得了准话,眸中的笑意越发深沉,他点到为止,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没一会儿,正院主卧就到了,云婳也松了一口气。
瑞王自从清明节替景业帝挡了一刀之后,就一直留在府中。
景业帝心中有愧,便将瑞王手中公务暂时移交给旁人打理,让他安心养伤。
各类补品如流水般涌入王府,就连太医也在府中住了好几日,等伤口不再发炎恶化,才离开。
即便如此,瑞王看起来也依旧很虚弱,面色苍白,没有精神,可跟前些天比,已经好了很多。
云婳、云舒姐弟两一一上前向瑞王行礼问安,关心了一下舅舅的身体,随后便退到旁边去充当背景,百无聊赖地听着宜安长公主与瑞王两兄妹闲谈。
才聊了一会儿,就听下人入内通传,道:“回禀王爷、王妃,首辅谢大人前来拜访探望。”
“哦?”瑞王有些惊讶,他跟谢谦没什么交情,随后目光转向宜安长公主一家,笑了笑,对江宣朗道:“玉修,你亲自出去迎接,莫要失了礼数。”
“是,父王,孩儿这就去。”
江宣朗出去后,瑞王才笑着对宜安长公主夸赞道:“还是宜安你们夫妻有眼光,选了个好女婿,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夸你“儿子”,你心中再怎么高兴,也得谦逊些。
这不,宜安长公主当即就夸了回去,道:“皇兄过誉了,咱们家玉修可是京城第一才子,不知迷倒多少盛京少女,往后也是前途无可限量。”
“对了,这玉修也要十九了,皇嫂心中可定了儿媳人选?”
宜安长公主对瑞王妃这个皇嫂还是有点了解的,人不坏,就是眼高于顶,心中自带优越感,还总爱做表面功夫。
所以,当初瑞王妃提及两家儿女,说要亲上加亲,结两姓之好,宜安长公主没有接茬,也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只借口说孩子还小,不急。
事实也证明了宜安长公主是对的,瑞王妃若真的有意聘云婳为宗妇,早在及笄前就应该遣媒人上门了,又怎么会在云婳及笄后都迟迟没有动静?
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戳破,各留一线罢了。
第39章 较量
提及儿子的亲事,瑞王妃神情有瞬间凝滞,又很快反应过来,装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含笑回答道:“还没有呢!”
“我家玉修如今刚进入朝堂,参与朝政之事,应当先以公事为重,至于他的婚事,还不急。”
“话虽如此。”宜安长公主美目流转,半开玩笑道:“只是这‘一家有女百家求’,那有美名的好姑娘抢手着呢!”
说到这,宜安长公主观察着瑞王妃的神色,见她的笑容有些牵强,好似不高兴了,心下觉得无奈又好笑,话锋一转,缓和了语气,说道:“不过以玉修的条件,盛京城也没几个能与之媲美的,总归不必愁。”
“是啊!没什么可愁的。”
瑞王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敷衍了一句,收回目光时,不经意看了瑞王一眼,心理堵的厉害。
提及儿子的亲事,瑞王妃就来气,她相中了娘家侄女唐月如,想聘她给自己做儿媳妇,本以为只需等过段时间儿子想开了,不念着云婳了,便给他做思想工作。
谁知还未来得及动手,瑞王就突然到她面前,直言道:“玉修的亲事本王自有考量,你不必管了。”
嘿,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又细心照顾,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完了告诉她,没你什么事了,你不用管了,亲事不准插手。
这别家孩子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了,他一个亲娘,现在竟然没有资格过问亲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简直可笑。
还有儿子也不省心,或许是猜到了她的用意,知晓她有意撮合,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避着她。不,准确来说,是避着表妹唐月如。
也不知道那云婳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把她儿子迷得晕乎乎的,不顾礼数,就连自己亲表妹也忽略掉,不闻不问了。
只是心中再生气,瑞王妃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凭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这个话题一落下,屋内气氛明显尴尬了许多。瑞王妃心中不爽快,也就不想接话或者找新话题。
宜安长公主不知道因为江宣朗的婚事,瑞王夫妻起了龃龉,正闹着小矛盾。
她看到瑞王妃神色敷衍,便以为自己找补缓和气氛的话没起作用,也懒得再理会了。
“玉修是世子,将来要撑起整个王府的……咳咳……这个年纪就该多历练,咳咳……不该为后宅所累……咳咳……”
瑞王借着咳嗽,将话题体面收尾,又在瑞王妃替他轻拍后背时,警告得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收回目光,转而问了一些旁的事,气氛再度被带动起来。
瑞王妃被瑞王那一眼凉到了,原先的那点怨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吐不出。
两人成亲快二十年了,她终归还是知道瑞王脾气的。
平日里还好,瑞王温和儒雅,风采不减当年,后宅即便还有别的侧妃和妾室,但也从不越矩偏宠谁,都是交由她这个王妃来管,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与信赖。
可一旦瑞王板下脸来,她就会忍不住心头发怵,总觉得那样的丈夫很陌生,如同变了一个人。
她不喜欢这样的瑞王,心中也不情不愿,可还是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面带笑容地招待宜安公主一家,尽到地主之宜,从容交谈。
聊了没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江宣朗的声音,众人便知是谢谦到了,纷纷望向门口,云婳也不例外。
因为圣驾遇刺,加之别的公事,谢谦这段时间都不得空,连长公主府也就清明当晚偷偷潜入,去了一次,白日里都未曾拜访。
故而,云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谢谦了。
谢谦跟江宣朗虚与委蛇走了一路,两人交谈,句句文雅,却句句暗藏机锋,谁也没在口角上占上风。
不过,在谢谦看来,这一世自己如愿抢在江宣朗前头与小姑娘定了亲,单单从这一点看,他就已经算赢了。
看到江宣朗强装淡然,却不忘挤兑他、对他抱有敌意,谢谦只觉得讽刺。
得不到便满心不甘,换着法找存在感,得到了却不珍惜,就如同上一世,江宣朗娶了云婳不到半年,就开始纳妾,还跟那个母家表妹似乎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样的做派,与外面传言的君子如兰、谦谦公子的夸赞,根本不匹配,虚伪至极。
“谢大人,请!”江宣朗停在门口,做了个邀请手势,给谢谦让路。
“世子,也请。”两人相互谦让,随即一前一后入了屋。
屋内没开窗,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不太好闻。
谢谦面色如常,好似没有闻到特殊气味一样,面含浅笑,迎上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行礼问安。
视线触及云婳目光时,笑意瞬间加深了许多。这一眼很短暂,随后谢谦便开始问候瑞王身体的恢复情况。
可即便如此,云婳还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姐,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屋里不开窗太闷了?”
前头长辈们都在忙着跟谢谦闲谈寒暄,云舒只觉得无趣,看到云婳脸红红的,也没多想,就直接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
他没别的意思,啥也没细想,就是太无聊的,随便找个话题聊聊天。
“是啊!有点热。”
云婳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原先那一点点羞涩,也因为弟弟傻乎乎的问话而消失殆尽。
她不可能去跟弟弟解释脸红的真实原因,就只好附和一句搪塞过去。
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窃窃私语,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聊,云舒竟然也能聊得很高兴,直到瑞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倦色,宜安长公主和谢谦他们才顺势提出告辞。
“嫂子留步,都是一家人,认得路,就不必送了。”出了正院门口,宜安长公主就开口客套,“也累了半日,歇着吧,王兄那边晚些还需要你照料。”
瑞王妃也没打算真的送她们出去,便顺着梯子下,回答道:“那就让玉修送你们出去,玉修新参政,也好趁这个机会向谢大人请教一二。”
“王妃过谦了,请教谈不上,世子若是在公务上有什么疑惑,可以寻我一起探讨。”
谢谦客气回应,似笑非笑地瞥了江宣朗一眼,视线中的较量,也就二人能看明白。
瑞王妃招待他们一家子好半天,心累得很,便没心思继续做言语推拉,目送他们离去了。
走着走着,谢谦就到了云婳身边,站的很近,宽大的袖口、衣摆不停地撞到一起。
突然,云婳感觉自己的手被碰了一下,她缩了缩,没理会。
谁知没走几步,手又被碰了一下,她这才侧抬头向身旁看去,对上谢谦满是笑意的目光。
她一愣,宽袖下的手就被谢谦握住了。男人的手很宽很厚,还有些许粗粝的薄茧,掌心的温度高的吓人。
云婳只觉得自己的手也跟着发烫起来,便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谢谦就好似知晓她的意图般,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都故意避着人,可逃不过江宣朗的眼。
江宣朗一直跟在身后,要送他们一家出门口,上车离开,他才能回头。
一路上,他一直关注着谢谦。从谢谦走到了云婳身边开始,他就变了脸。
随后他看到二人并肩而行,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如此亲密且自然,只觉得心口堵的厉害,咬着牙看着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府,将自己院中的新茶具砸了个稀巴烂。
……
马车从瑞王府出发,途经闹市区,即将到飘香楼门口时,谢谦驱马上前,轻击宜安长公主马车的车壁,恭敬地道:“长公主安,飘香楼新出了菜品,晚辈做东,咱们一家人一块吃个饭再回去吧!”
今日,谢谦本来在户部与众人议事,听闻宜安长公主一家子去了瑞王府,他当即想到了瑞王府里有个江宣朗,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下达指令,督促大家加快速度,提前将公事处理好,又匆匆赶来。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还没得跟小姑娘说什么话,就要分开。
谢谦不想就这么放弃难得的相处机会,才厚着脸皮开口,想争取多一些时间。
“不去了,本宫乏了。”宜安长公主丝毫不见犹豫,就拒绝了,“不过……”
谢谦刚开始有点失落情绪,就听到一个转折词,随即就听宜安长公主补充说道:“让婳婳姐弟跟你一块去吧!你们年轻人比较有精力,能玩到一块去。”
“停车。”
宜安长公主一声令下,车夫便拉紧缰绳,马车随着动作缓缓停下,正好在飘香楼门口。
云婳接收到了母亲揶揄鼓励的眼神,被闹了个大红脸,在自家母亲的注视下,出了马车。
此刻的谢谦就站在马车旁,一看到云婳出来,他便含笑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等着云婳将手搭在他的手心,然后扶着云婳下车。
两人对视,似有电流闪过,心口酥酥麻麻的,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还没等他们辨别清楚那种感觉的滋味,就听到云舒大声喊道:“姐,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那略带稚气的大嗓门,直接将方才酝酿出来的良好氛围冲散,然后他的小身影,炸炸呼呼的冲了过来。
谢谦头一回觉得这个小舅子有点碍事,可是,他跟云婳还没有成亲,不好单独待在一起,若想约会,就只能带上未来小舅子。
“急什么,本来也要带你,走吧!”谢谦无奈摇了摇头,在云舒头上薅了一把,才带着他们走进飘香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困了,脑子迷糊睁不开眼了,明早起来再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