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府邸虽是相邻的，可是权贵之家，府邸规格大小总有些差距，比如长公主府就比隔壁首辅府大了整整一倍。
云婳在心中估算着地段位置，又在脑海中盘点公主府各个小院，最终挑选了出一个最合适行动的院落，名为“青芜院”。
青芜院本没有名，杂草长多了，也就有了名。
顾名思义，青芜院是长公主府为数不多的未开发院落，那里比较偏僻，年久失修又杂草丛生，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去那边，最适合她做些有失身份的事。
“县主，不可。”云婳就只提了一句，红玉就立即反对，开始劝她放弃这等念头，“谢大人府邸规格虽不如咱们公主府，可规模也不小。”
“青芜院在公主府是偏僻荒芜的，几乎没有人会去那边，同理，首辅府也就住了谢大人一个主子，要住也是住在位置最好的院落，又怎会住偏僻地？”
“所以啊！县主您这即便攀上了那墙，看到的没准也是一片乱糟糟的杂草。”
红玉分析的有理有据，由己方情况，推断对方情况，云婳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下意识的点头认同。
“这种情况，岂不是要白忙活，您瞧外边天气那么好，日头也毒辣，这事还是算了吧？”
红玉前话已经铺垫好了，还得到了云婳的认可，便乘胜追击继续引导，意图一次性扼杀自家县主危险的念头。
谁知云婳突然间话头一转，对她道：“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哪能同谢大人比？”
“旁人喜欢住位置最好的院落，没准谢大人就喜欢偏僻的、安静的院落呢？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可见他的格局品味是异于旁人，有其独特之处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
云婳自幼什么都不缺，良好的生活条件，父母的疼爱，她都有，故而一向没有太大的欲求，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
可她的心中一旦有了想要做一件事，就必须要去达成，不然就会浑身不舒坦，做什么都不得劲。
比如现在，红玉越不希望她付诸行动，她就越是心痒难耐，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盘旋到首辅府上空去，免得要为攀爬墙而担心犹豫。
红玉拗不过云婳，家中又没旁的主子可以管事，无奈，只好不情不愿地陪云婳闹这一场。
没多久，青玉就办完事回来了，她略显稚嫩的小脸难掩兴奋之色，眉眼都笑弯了。
“回禀县主，搞定了，奴婢跟陈嬷嬷说咱们院的葡萄该摘了，便来拿一下梯子，嬷嬷那高兴劲，脸都要笑出花了，还说要亲自送过来，奴婢想了想，便应下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
“嗯，办的不错。”云婳一点也不吝啬对手下人的鼓励，“等她送过来，本县主再遣她回去。”
做好了准备工作，主仆三人闲来无事，一边嗑瓜子，一边等着小泉子的消息。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最初的热情也在等待中消磨殆尽，这才远远瞧见小泉子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青玉，青玉。”小泉子与青玉红玉年纪相仿，当年都是一块被拨到云婳身边伺候的。
“哎，来了来了。”按规矩，没有主子首肯，小泉子是不能进到里面的，“县主让你进来回话。”
小泉子左右瞧瞧，未见管事佟嬷嬷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收敛起外放的神色，低头躬身进到清风院最里面。
“启禀县主，奴才幸不辱使命，守了整整一日风吹日晒，终于守到了谢大人回府。就是……就是……”小泉子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打量主子神色。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呀！”青玉性子急，当下就受不了，催促小泉子。
“就是定北候世子也跟过来了。”说完，他赶忙垂下头，不敢正视主子的双眼，不想从主子眼神看到那些愤怒、吃味、失落交杂的情绪。
“那真是太好了。”云婳双手合击，笑脸嫣然，瞬间又反应过来，叫小泉子满脸迷惑地望向她，不由有些尴尬。
“咳咳……”云婳几声轻咳，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继续吩咐道：“小泉子，你再跑一趟青芜院，瞧瞧有没有人？”
“没人的话，你就继续在门口守着，有人就先清场，我们一会儿也过去。”
“您说的是咱们府上西南角那个荒废的院子？”小泉子突然发现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明明县主的吩咐他都听得懂，可为什么好似自己完全没明白其中深意呢？
“哎呦，”青玉有些受不了了，伸手拽了小泉子一把，不满道：“让你去你就去，磨磨唧唧的，哪那么多废话，有什么事，一会儿我们过去你自然会知晓的。”
小泉子愣愣地点头，“那行，奴才告退。”
出了房门，小泉子挠挠头，没有再纠结。他在回廊处看见了青玉所提到的梯子，双手抓住，掂量了一下，扛至肩头，哼哧哼哧地往青芜院走去。
小泉子走后没多久，云婳主仆三人也往青芜院走去了。
青芜院位于长公主府的西南角，只是简单的“偏僻”二字还不能完全概括它的偏，等云婳主仆几人一块走到那里时，才体会到了旁人口中的“偏”是何意。
她们在长公主府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踏足此处，走了整整两刻钟，才走到这边。
“这地说它偏，还真是抬举它了，这是要偏到天边去了吧？”
云婳双腿如灌铅，累得完全走不动了，便不顾形象地坐到布满尘土的台阶上，大口喘着气。
“县主，您还不能坐下，容易腿抽筋，您若累了，就先扶着柱子站一会儿，再坐。”
小泉子见状，立即开口阻止，他时常在外面跑，知晓运动过多，立即坐下休息容易腿抽筋，虽然云婳是走过来的，运动算不得剧烈。
不过，云婳平时养尊处优，鲜少会走那么久，还是多注意些比较好。
“这样。”云婳抽过筋，却是疼得很，便也没再矫情，乖乖站了起来。
心跳平稳下来，云婳这才得意观察这个院子的环境，那杂草长势还真是好，都有半个人高了。
云婳瞥了一眼梯子，又抬头看了看漫天红霞，夕阳即将完全落下，不能再拖了，便开口安排下去：“小泉子，清一条路出来，梯子搬去那面墙。”
小泉子闻言，嘴角微抽，若到现在他还看不明白县主的意图，那他就白在长公主府跑腿那么多年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家县主竟然大胆到亲自攀墙偷窥“心上人”，还是在明知情敌也在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这番操作着实够勇，他必须支持，小泉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领命后便去忙活了。
杂草多，里面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生物，比如虫子、青蛙，甚至蛇都有可能出现。
小泉子明白，也没让青玉红玉帮忙，一刻钟不到，就清理了一条小路出来。
梯子摆好了，才冲主仆三人招招手，示意她们可以过来了。
云婳是主子，青玉她们不肯让她冒险，最后几人一合计，决定先由青玉代劳爬上去看看隔壁的情况，再决定是否让云婳上去。
青玉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好不容易上到墙顶，突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墙高得不得了，她的双腿自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完了，她竟然恐高！
“怎么样？可看到了？”云婳强忍着好奇，询问道。
问话将青玉的注意力暂时拉回正事上，她强装镇定，目光往隔壁探去，就见隔壁有人影走动，就一眼，就腿软地坚持不下来了。
“有……有人……”她腿抖的厉害，完全控制不住，就连扶梯子的小泉子和红玉都感受到了。
“青玉，你怎么了？”红玉最悉心，当即察觉到青玉的情况，忙关切地询问出声。
“我……我腿软，害……害怕……”青玉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不想假的。
云婳忙道：“那你赶紧下来，你恐高怎么还抢着上去，别怕，你慢慢下来，我们都在下面接着你，不会摔的。”
在云婳的一句句安抚下，青玉终于慢吞吞地下来了。这一回，云婳没再听她们的劝诫，而是决定自己出马，自己探。
好在穿得是简便的常服，不影响攀爬，没一会儿，云婳就到了那高墙之上。
她一手紧紧抓着梯子，另一手扣住墙顶，伸长了脖颈，往隔壁看去。
隔壁府邸同样偏僻的小院，此刻正如青玉所言那般，干净整洁，没有什么杂草。
第10章 发现
院子不大，里面没有树，只种植了不少矮植物和一些花，对云婳的窥视没有一点阻隔。檐廊已经开始点上灯笼，只有稀稀拉拉的三两个小厮在进行入夜的忙碌。
云婳心下一喜，暗道谢大人果真如她所想，格局品味都很独特啊！
她慢慢观察院子里的布景，又与公主府对比了一下，只觉得谢大人的院子太寒酸了些，与他朝中重臣的身份一点也不匹配。
就在云婳因为院子情况而腹诽时，两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一白一红，相得益彰，分外和谐。
那两人看上去很愉快，白芷趴在墙头上，只隐约看到他们在笑，至于说什么白芷就不知道了。
“墙上有个人。”
徐文逸桃花眼往云婳的位置一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他提醒谢谦看过去，语气中带着揶揄。
“是个小姑娘，总不会是知道本世子要来，故意偷窥吧？”
谢谦不置可否，循着徐文逸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墙头上的小姑娘，不禁感到意外，眉头蹙起。
隔的有点远，他看不清小姑娘脸上的神色，但是能明显感觉到，方才小姑娘的视线是停留在他身上的。
谢谦忍不住心想，这一世他扮作小姑娘喜欢的模样，又刻意制造接触的机会，难不成两三次下来，小姑娘开始对他有意了？随即他自己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看打扮，是个主子，看来是长公主家的小县主，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比那些一板一眼的装模作样的所谓淑女有意思多了。”
徐文逸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意有所指，总是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话。
谢谦心下不悦，凉凉得瞥了徐文逸一眼。
“你……你什么眼神，怪渗人的。”徐文逸打了个激灵，总觉得谢谦方才的眼神是想要掐死他。
谢谦没回答他，抬头正视前方，余光时不时暼一眼墙头上的人儿。
“你……”徐文逸注意到了好友的小动作，眼瞳滴溜溜直转，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离谱的念头，诧异道：“不是吧？不是吧？谢知远，你不会是看上隔壁小县主了吧？”
“人家小姑娘好像也才十四，你都二十三了，真禽兽。”徐文逸觉得自己猜对了，目光鄙夷地上下打量谢谦。
“你前些日子相看的王家姑娘，好像也就刚及笄。”谢谦露出温润笑容，皮笑肉不笑，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只怼的徐文逸哑口无言，有苦难说。
“我可不是自愿，我是被逼的，可不像你。”忽而，徐文逸好似想到了别的有趣的事，心中当下有了计较。
他在谢谦即将要踏入房间时，突然高声往墙头喊了一句：“哎，小县主，好看吗？”
这一喊，谢谦顿足回望，却正好看到了令他心悸的一幕。
“啊！”
云婳被他这一声招呼吓了一大跳，没有什么比偷窥被抓现行更让她心虚，让她抓狂的了。
心下不由一慌，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却忘记自己在半空中了。躲闪间脚下一空，身体失重往梯子一旁倒下去。
她的四肢没有了支撑点，在半空中不停地挥舞，试图抓住什么，来挽回摔下去的悲惨命运。
可是，天不遂人愿，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她的挣扎并没有起到什么用，反而还加快了她摔下去的速度。
红玉几个顿时瞪大了双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下意识地扑过去了。
小泉子正好在那边，也不指望接住人了，直接扑到地上，做垫背。
红玉青玉也跟着扑过去，跌到底的瞬间，云婳没觉得痛，可她听到了闷哼声，没来得及反应起身，眼看着无人理会的梯子晃晃悠悠，竟是要朝着她们砸下来。
完了完了，云婳心道，看来不残也要脱层皮了。
她认命地闭上双眸，等着那梯子砸下来。可是等了好半晌，预料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不由诧异，偷偷睁开半只眼，直接对上谢谦喜怒不辨的目光。
“谢……谢大人。”
云婳被青玉红玉扶了起来，小泉子全身都痛，可也挣扎着爬起身。
主仆四人，一前三后站在一块，都低着头，不敢与谢谦正视，仿佛几个做错事等待家长批评的孩子，内心无比忐忑。
“好玩吗？”
“啊？”云婳不明所以，没反应过来谢谦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抬头。
只见谢谦面沉如雪，长挂在脸上的温润笑意消失了，眼里的温柔也没了，陌生地让云婳感到害怕，不由瑟缩，往后面退了几步。
“县主，墙头之上可好玩？”他依旧面无表情，依旧陌生，再次问出了这句话，大有不问出结果不罢休的架势，而徐文逸则悠哉悠哉地坐在墙头上看戏。
“你也下来！”
猝不及防的一声厉呵，把四个小的吓得又后退了两步，徐文逸也怕他黑脸，赶紧下来了，乖乖站到谢谦后面。
“县主还没回答。”
云婳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便硬着头皮回了一句：“不……不好玩。”
说完，偷偷掀起眼帘，观察谢谦的神色，食指一直紧张地扣着衣角。
“可知道错了？”
“知……知道了吧？”云婳试探性地问，结果谢谦犀利的眼神扫过来，立马怂了，“知……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答完，见谢谦脸色回缓，云婳感觉他也没那么可怕了，又不怕死的继续试探，道：“我若说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你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