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有请!——Inking
时间:2022-05-24 07:33:58

“哦。”
……
空气又回到了沉默。
“然后呢?”苏临静扭过头,“话说一半又不说,你什么意思啊你!”
江远宁也扭过头,两只眼睛在夜里黢黑黢黑的亮着,盯着她看。
“字好丑。”
苏临静:?
作者有话要说:
苏临静:人言否?(拔刀
①落苏:松江府方言,茄子。
②拗料:松江府方言,调味料。
③扳皵丝:松江府方言,找茬子。
 
第22章  022章收网
 
松江府城,城郊。
一辆马车向苏州府而驰,前面驾车的是个年轻人,车内坐着的人在车帘里藏得严严实实,诡隐沉默。
走到半路,道旁的矮树林忽然窜出一队人马。
马车猝然勒缰,险些撞了道旁的树,不等驾车的年轻人骂娘,早拥上来三五大汉,将他扭到一旁。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实点,否则先卸了你的胳膊!”来人将他狠狠摁住。
车里的张五财感觉到马车被无故拦截,又听见外面喧嚣吵闹,心里暗想不妙,掀开帘子一看,端的是被人围得严严实实。
被按住的年轻人见张五财出来了,忙道:“爹,你快去报官!”
张五财到底见识深,晓得此番情形走是走不掉了,更别提报官,便问来人:“敢问诸位爷是何来历?为何要拦我的车?伤我的儿?”
“我张某与诸位爷素昧平生,无冤无仇。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为首的是一个穿褐色短衣,方脸牛眼的男子,十分凶恶,他出来吼道:“拦的就是你!”
“不知这位爷跟我张某有何过节?今日要在此刁难?”
“有人找你聊几句话。”
“什么人要找我?”张五财问道。
“是我。”一个身影从道旁走出,“张管家,这么晚去哪里?”
张五财眯眼一看,竟是苏家老实巴交的吴平,见来的是熟人,他腰杆子一挺,态度倨傲:“我去哪里需与你交代么?”
“你今日领这么多贼人,半路劫我的道是什么意思?”
吴平淡淡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是要潜逃他处。我奉老爷之命来这里专等你。”
“大家共事一场,怎么能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呢?本该让我来送一送你,才是应该的。”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张五财怒了,“赶紧闪开让我过去,没得耽误了老太太的差事,到时别怪我不顾多年共事的情分,撸了你的饭碗!”
“不用再狡辩了,老爷已将你私吞主家财产的罪证摸了一清二楚,如今只等你自己认罪,也免受了皮肉之苦,否则上了衙门,多挨苦头不说,连你这老脸也不好看。”
即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五财依旧没有松口认罪的意思,厉声呵道:“你算老几也敢来威胁我?静老爷有什么心思不与我讲,难道还会先与你说?”
“静老爷是什么样人,我难道不比你清楚?既然有证据,静老爷何不亲自来问我?”
言语中,句句透着自己在苏家的根基和非一般人等能撼动的体面。
换做平时,吴平听了这样的话必然是要怂退的,毕竟张五财在苏家这么长时间,不仅得苏近涛信任,连同苏临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与他过不去,便相当于和东家过不去。
可惜今时不如往日,在他来之前,苏临静便已将一切实情细细给他交代过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苏家的大老鼠,再非那个掌握家权的张大管家。
“死到临头了还狡辩。”吴平冷笑。
“朱泾的帐房先生是怎么回事?二门上的狗儿又是听谁的唆使挑起佃户闹事殴打东家?棉庄管事刘大开同你又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直问到张五财脸上去,问得他四肢发凉,脑门冒汗。
吴平冷冷又道:“苏家棉庄和田庄五年的假账又作何解释?单那些被你倒卖出去的棉产和田地,就有百万之数。”
“桩桩件件加起来,足够叫你和你儿子吃一辈子牢饭。”
张五财闻言脸色一变。
旁边被摁住的张富三听到自己也被关联其中,扭头慌张看向张五财。
今天若是父子俩都一起折进去了,那这半辈子经营可都白费了。
“这样的话你让静老爷亲自来同我说。”张五财稳如老狗,本着咬死不认的心理,坚持要苏临静亲自和他谈。
“老爷说了,念及你在苏家多年,给你留个体面,等到对薄空堂,可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你无凭无据,我凭什么要信你?真当我是好唬的?”
“信不信由不得你,走不走也由不得你。”吴平将手一挥,“绑了,送到衙门去。”
在旁的大汉团团围过来,三两下便将张五财擒了。
“姓吴的,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绑我!”张五财挣扎着叫道。
一群人乌泱泱地押送张氏父子远去,在城郊外道旁的一辆马车上,江远宁掀开帘子向外瞧了一眼,便将帘子放下。
“回去吧。”
——
更甫到五鼓,天蒙蒙亮。
东院的门被敲开,进来一个白胖妇人,对着下夜的婆子低语了几句,很是焦急。
下夜的婆子踌躇再三,最后犹犹豫豫把她领到了正屋外,自己掖了掖袖口,进去通报。
来的这位白胖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押去衙门的张五财的妻子许氏。
她这天不亮的就火急火燎赶来,指明要见的是家里的太太——江远宁。
不一会儿,江远宁披了衣裳出来,苏临静不放心,也一同起来了。
“老爷、太太!”
许氏一见到他们俩,便连忙跪着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你找我?”江远宁垂眸。
早上凉意浓,他披了件带绒的斗篷,旁边站着脸上带着起床气的苏临静。
“求老爷太太看在我们张家替苏家卖了几十年的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妇,放了我当家的和我儿子吧!”
江远宁听清了来意,“我也不是没给他机会,是他执意一错再错。”
许氏在来之前便一打听清楚了,做这么大主意的不是苏老爷,而是太太江氏,所以今天来,就是指明了要见她。
“太太,我们一家是苏家几十年的奴仆,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当家的只是猪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窍,一时糊涂。”许氏替张五财辩解。
江远宁一点也不买她的账:“张五财是明知故犯,蓄谋已久,今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还有什么狡辩?若非及早发现,恐怕你们一家人已经卷着苏家的家财,潜逃他处,逍遥法外了。”
许氏咬咬牙,叫哭道:“可是即便有错,也不应押到衙门去处理,家奴的事,您方便的让老太太亲自处置,对苏家也体面。”
苏临静冷笑,王氏真是一块好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人人都拿她做靠山。
“不必去回老太太,苏家的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眼看搬出王氏也没有用,许氏开始卖惨,哭嚎起来。
“哎哟,静老爷!那刑狱衙门岂是人待的地方?我们家老张是有岁数的人,进去了还有齐全着出来的?”
“求老爷和太太垂怜,让官府放人吧!即便是打死一条老狗,也会寒了看客的心呢。”
这些话,明里暗里将苏临静和江远宁夫妇俩说成是冷血无情、刻薄寡恩的人。
“犯了罪就要负法律责任,张五财父子俩吞没苏家田产,做假账套走苏家钱粮,唆使佃户殴打东家,每一件都恕无可恕。我没用家法先将他惩处再把人送到衙门去,已经很给体面了。”江远宁冷冷道。
这笔账他可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说过,一定会替苏临静讨回来。
许氏一席话聊下来,终于摸透江远宁和苏临静两人对张五财侵吞家产一事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且毫无息事宁人的打算,便悄悄换了路子。
“老爷,即便我当家的吃牢饭已是不可避免,能否求求您,饶恕我的儿子,他还年轻,若是一辈子赔进去,那老妇这辈子当真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今日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里,图个一了百了罢了。”
苏临静看向江远宁,她内心是极不愿意因一人之罪累及妻儿的,不然当初她在朱泾也不会把那些佃户轻轻饶恕。
江远宁却一脸不为所动——年轻就可以作为犯错的理由吗?如果道歉有用,这世上还要法律做什么?
“早有这觉悟,当初也不会酿下大错了,现在才来后悔有什么用?况且,他们自己做的孽,你来替他们求情又有何用?”
许氏心知张五财的事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饶恕了,便横下心来单保张富三这棵独苗,毕竟她一个妇人,总该留点后半生的依靠。
“太太。”
她跪着地上拉着江远宁的衣角,声泪俱下哀求道:“太太,您自己也将为人母,该懂我这番为母的苦心,老妇这一辈子能为了什么?当然是这唯一的儿子啊。”
“您若是不肯给他一条活路,便是将我们整个张家都往死路上逼啊!太太,您不能这么狠心呐!”
许氏的两汪眼泪里虽然带着很强的目的性,但说到底全都是慈母之心,就连旁边的婆子跟探头探脑瞧热闹的英儿听了,也不免动容。
苏临静蹙眉,看向江远宁:“张五财有罪,便由他承担所有的罪责,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儿子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江远宁也动摇了,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在把纲常伦理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明朝,并不是现代社会,许多事情的处理上,并不存在绝对公正。
“那照你的意思办吧。”
江远宁松了口,吩咐让吴平去知会衙门那边放人。
许氏得了许诺,千恩万谢地跟着吴平去衙门捞张富三出来。
甫迈出大门,她便把脸一侧,朝着门口狠狠啐了一口。
“呸!难怪整个松江府都在传笑话,说苏家的静老爷是个船梢向前的孬货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船梢向前:松江府俚语,意指由妻子出头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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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章感同身受
 
经过一番暗中筹划,江远宁顺利将张五财等一干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刁仆全部一锅端完了。
之后江远宁重新规划人事,组织了一场大型招聘会,亲自面试聘用满意的人才,用管理公司的模式管理人员,并制定规章制度、考核标准,将苏家内外赫然换新。
原先打算看笑话的其他地主,没等来苏家败落的消息,反而打听到苏家因为模式先进,弯道超车领先他们一步。
张五财翻车的事狠狠打了王氏的脸,这么多年她用人不察,险些将苏家败尽,在家的气焰矮了几截,掌家大权也偏移到苏临静手里。
料理完这些事,江远宁提出要要将明年的暑袜安排上。
“现在还没到入冬,你就要弄明年夏天的暑袜了?”苏临静震惊,“需要这么着急吗?”
话说上一批暑袜才交货没多久,召集了上百织户日夜赶制,才将将做完。手里剪刀才放没多久,马上又说要做新一批了。
苏临静心想,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过如此吧。
江远宁摆摆手,“秦福一定会将那批货以最大化扩散出去,到时候市场打开,仿制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不久其他人也会制出暑袜,和我们争夺市场。”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大规模生产暑袜,肯定会赔钱的。”
江远宁摇头:“不做袜子,我们只收布。”
“收布?”
“他们如果做袜子,就必须用尤墩布,但整个尤墩村都会织尤墩布,这种布料并非我们独有,我们要做的是掌控住整个原材料市场。”
“大哥,你这是垄断啊。”苏临静惊叹,“刑法里不让干的事,你都往明朝搬是不是?”
“在他们都争相模仿暑袜扩大生产的时候,我们截住原材料给他们供货,这样他们做的暑袜越多,我们就赚得越多。”江远宁嘿嘿一笑。
“啧啧!”苏临静不得不感叹资本家的好手段,几句话把市场供需拿捏得死死的。
“江远宁,你肚子怀着的是算盘吧?你怎么这么会盘算?”
江远宁一脸傲娇,“不然怎么能赚钱养你呢?”
他可是靠自己所学的专业金融知识和精准的商业判断,以及敏锐商机嗅觉,独立扛起一个上市公司的霸道总裁。
“夸你两句就翘尾巴,一点谦虚的态度都没有。”
“事实如此,何必要假意谦虚?太虚伪了。”
“不做袜子也行”苏临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要不我替你做衣服吧?”
她最近终于注意到了江远宁的衣品确实堪忧,那配色和混搭,看得有点辣眼睛。
她认真想了想上次买回来的布料里都能做哪些衣服,脑袋里开始构思起设计图来。
“如果款式我不喜欢,我可以拒绝穿吗?”
“不能。”
江远宁:……
——
松江府作为明代手工业和工商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棉纺织业最为繁荣,涌现了许多以家庭或个体为单位的加工作坊。
与现代的工厂集中生产不同,这些织户都以乡镇为主要聚集地,由牙商中介交易,织户按时按量交布,牙商按时来收购。其中也有稳定的收购逐渐形成雇佣关系,固定给一个收购方交布。
像苏家这样的大地主,主要财力集中在田地和棉庄,与苏家有雇佣关系的织户只集中在棉庄。
但江远宁通过上批暑袜代加工,签订了很多织户,今天他便亲自到尤墩布的产地查看棉布的产量情况,顺便去见见那个郑肖氏。
尤墩村位于松江府城西郊,与其他的村庄一样,这里散落着许多手工制作小作坊,几乎家家纺棉,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走进村巷,所到之处都是织布机作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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