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还设想过,你在这里日子过得不好的可能性有多大,初步推算了下,估计有百分之四十左右,现在一看,原来百分之四十还是我多给的,最多二十,不能再多了。”
宋呈郢/宋淮旸:“?”
她在说什么?
“看看,看看这屋子,这毛坯房,虽说是牢房,但用的明显是上好的青砖,青砖透气性强,可以有效保持空气中的湿度,耐磨损,建筑结构采用榫(sun)卯技术,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房子坍塌的安全问题,生命至少得到了初步保障。
这里四面三堵墙,封闭良好,隐私问题也得到了有效解决。
还有这里使用的多是初始的稻草,没有装修就避免了甲醛的荼毒,原始材料中不含致癌物,长期居住在这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麻麻香,健康问题又进一步得到了保证,是养老的好地方,真让人羡慕。”
宋拾音没忍住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古代在建筑上都比较落后,不知道打地基下钢筋的重要性,随便砌间房子就能入住,一旦发大水,第一个坍塌的就是这些危房,比如她现在居住的地方,房子年久失修,要是下大雨,嘤,简直跟危房没两样,上次下雨时,虽说她粗略整改过,到底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的生命安全至始至终就没有得到过保障。
跟宋呈郢现在待的地牢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一想起来就好气。
宋淮旸和宋府那群人还觉得宋呈郢在这里吃了好大苦,简直无知。
她们自己出安全事故死了,宋呈郢都还能好端端活着呢!
她可羡慕死了。
越想越不平衡,以至于宋拾音看着宋呈郢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上哀怨。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这一糟老头子。
坏得很!
【噗,继主播羡慕演员一脸褶子之后,又开始羡慕住牢房了吗?】
【这真是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答案。】
【哈哈哈哈,主播你直说,是不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花呗?】
【不,是想继承我的蚂蚁庄园。】
【hhhhh】
【还别说,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小樱花就有很多选择年老的时候去坐牢养老的,莫非主播也在打这个主意?emmm】
【听着还挺不错的样子。】
宋呈郢/宋淮旸:“……”
地牢安全,有生命保障,保护隐私,还能解决健康问题?
宋呈郢眼皮忍不住抽搐,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过得好不好?”
宋呈郢脸色极其难看,神色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声音中掺杂着雷霆震怒。
宋淮旸呼吸声减弱,大气不敢出,想用眼神示意宋拾音,奈何宋拾音愣是没看懂。
“啊,那倒不是,我来是有原因的,你还真提醒了我,别急。”
说着,她开始掏东西,“我这里有一份世上绝无仅有,在这个时代尚未出世,只此一份,谁都没有,就你有的好东西。”
听她这么一说,别说宋呈郢,就连宋淮旸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
然后宋呈郢就看到了一份——休战协议·宋呈郢特制版。
协议底下还特别标注了一句:此协议只针对宋呈郢、宋拾音生效。
翻开休战协议,第一页就写了,甲方:宋拾音,乙方:宋呈郢。
宋呈郢:“……!”
宋淮旸:“……!”
直播间:“……!”
【这是翻身农奴做甲方!】
【万万没想到系列。】
宋拾音怕他们看不懂,还特地做起了翻译,“本协议为休战协议,顾名思义就是停止战争,内容仅对你我有效,不涉及第三方,没有中间商差价,童叟无欺。”
她一脸正色,“协议内容如下:一.无论什么情况下,宋呈郢先生都不允许对宋拾音女士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包括但不限于人身伤害、精神伤害、经济危害以及名誉损害。”
“!”
“二.宋呈郢先生作为宋拾音女士法律上的生身父亲,有责任和义务督促宋拾音女士健康茁壮成长,给她一个美好的成长环境,包括但不限于衣食无忧、住宿改善、健康饮食以及读书教育。”
“!!”
“三.宋呈郢先生必须为这些年对宋拾音女士造成的伤害做如下补偿,包括但不限于金钱补偿、实物补偿、婚嫁自由以及若干承诺。”
“四……”
“五……”
“十.本协议一式三份,宋呈郢先生、宋拾音女士各执一份,最后一份由共同见证人,宋淮旸先生所有。
十一.本协议自签订之日起生效,以上。”
【!!】
【古代版协议书?受教了。】
拿到协议书的宋淮旸整个人都傻了,他仿佛还身处异地,惊疑不定地指着自己,“啊,我吗?还有一份是给我的吗?”
宋拾音没有管他,她看向宋呈郢,“我们来做个交易,我为你洗刷冤屈,还你清白,而你签下这份停战协议,交易就算正式生效。”
宋拾音在打算挽救一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总不能她活干了人救了,却啥都没得到吧?
她不是这种人。
宋呈郢:“……”
直播间的人:“……”
宋呈郢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弱柳扶风,眉眼如画,一双眼眸漆黑透亮,有影影绰绰的脆弱美感。
此刻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了从前的畏畏缩缩,反而自信昂扬,光彩夺目,什么时候,她开始长大了?
他拧眉,面色微沉,“你是在怪我以前对你的忽视?”
宋拾音看他的表情,顿了顿,矜持的笑容也慢慢收敛,看来,不跟宋呈郢讲清楚,他是不会签这份协议的。
她语气平静,“宋大人,你知道,宋拾音是如何多病多灾地活到十六岁的吗?”
宋呈郢怔了怔。
多病多灾……
宋拾音出来前开启了个人背景查询,花了重金看到了前身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脏有点抽抽。
她叹了口气,开始说道:“宋拾音从出生开始,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三岁之前,她还生活在祖母那里,受到祖母的庇佑,三岁时,宋拾音不懂事,打翻了祖母一盏琉璃盏,那是姑母千里迢迢送来的宝物,祖母很生气地责罚了她,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就被丢进了黑乎乎的祠堂。”
……
那时候的小宋拾音什么都不懂,她被丢进祠堂的时候,还是白天,祠堂还亮堂着,她哭着喊着,求外头的人放她出去,她要见祖母,但没人搭理她。
她哭累了,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祠堂内伸手不见五指,小宋拾音好害怕,哭着爬起来找祖母,她摸呀摸的,想摸出去,路上不知道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被绊倒了好几次,终于摸到了雕像,她抬头看去,一尊青面獠牙的面然大士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小宋拾音吓坏了,当场大哭起来,当天晚上她就发起高烧,差点没将她烧毁,自此之后,她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变得体弱多病。
“祖母怕小宋拾音在她跟前生活,看到她就会想起因为自己的惩罚差点害死她,还连累小宋拾音落下·体弱多病病根这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将她远远打发出去,但又不能直接将她送走,干脆就分配到最远的院子,这样既不用担心她在外面出事,又成全了宋家的体面。”
从此,小宋拾音便开始了自己的独居生活。
山高皇帝远,她爹不疼娘不爱,连最后的庇护都没了,府中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知道她不受宠,自然没给她好脸色。
有时候饭菜是冷的就算了,就连府里头给她送来的衣服,都有可能被人抢走。
大冬天的时候,下了很厚很厚的雪,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捡了几根柴火取暖。
家中庶出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兄弟看到,过来推倒了她,抢走了她好不容易捡来的木柴,还取笑她是没人要的小东西。
她气狠了,第一次反抗,把小胖子兄弟撞倒,磕掉了他的门牙。
她还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咬他抓他,疼得他哭得震天响,后来看到她都怕得绕道走。
她这时候才知道,只有反抗,才不会有人欺负她,只有反抗,这些人才会怕她。
她开始变得嚣张起来,谁欺负她,她必十倍奉还,她也在反抗中,逐渐生出了欺负人的快感,后来,欺负的人,就变成了她。
她嚣张跋扈,她心狠手辣,她的名声响彻宋府,响彻整个盛京,后来,总算没有人再敢瞧不起她。
“她轰轰烈烈的一生,活到了十六岁,也仅到十六岁,十六岁以后的日子覆灭了,从此以后活下来的人,再也不是当初的宋拾音。”
……
她说完前身的事后,宋呈郢和宋淮旸双双陷入沉默。
宋呈郢头一次细细打量起宋拾音,说他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但就因为宋拾音这番话,就想让他悔恨当初所做的决定,也不可能。
如果拿他的性命,拿整个宋家的未来做赌注,不管多少次,他依旧会选择舍弃宋拾音。
他闭了闭眼,呼出的气息中似乎都有了白雾,他问,“你想要什么?”
宋拾音知道他松动了,她咧嘴轻轻一笑,眉眼都动容起来,“我要您签下这份协议。”
宋呈郢想动笔,就听宋拾音说道:“如果觉得难受,对不起我的话,回头您还可以再补签两份。”
宋呈郢:“……”
宋拾音拎着胜利品跟宋淮旸走出地牢的时候,宋淮旸整个人依旧不太对劲。
他看着宋拾音欢快的背影,想跟她说些什么,又一直说不出口。
直到清月、秋辞围了上来,给宋拾音披上了披风,准备带她走的时候,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宋……宋拾音,你以前过得那么惨吗?”
所以以前欺负他、哄骗他,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她也是被逼无奈,生活所迫。
是那个家逼着她不得不变成那个样子?
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为了自保?
清月、秋辞:“?”
宋拾音回眸,眨了眨眼,一张小嘴微张,说出的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在说什么鬼?谈判时想为自己多争取点利益,自然是有多惨说多惨,激起对方的愧疚之心才能趁机提更多条件呀!”
“什?”宋淮旸傻眼了,“难道你刚刚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那倒也不全是,”宋拾音摇了摇头,“蚊子腿再细,它难道就不是腿了吗?利益再少,难道就不是利益了吗?自然得夸大部分内容,将剩余价值发挥到极致,让宋大人多一分心软,我的谈判就能成功一大半,还能趁机刷你们好感度,何乐而不为?”
宋淮旸:“……艹。”
亏他刚刚还为宋拾音感到心疼,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警告警告,宋淮旸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度-99.1%,下降20.1%,他认为你背信弃义,谎话连篇,不值得信任。]
他的好感度,今天是有上涨过20%的,现在不但全跌回去,还倒扣了0.1%。
宋拾音:“??”
她做错了什么?
男人怎可以这般反复无常?
宋拾音不敢置信,痛心疾首,心疼了老半天,呼吸都好似停滞了,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没忍住唾弃道:“嘁,善变的男人。”
宋淮旸:“……?”
【哈哈哈哈,我的怨种姐姐?】
【怨种弟弟怨种姐姐了解一下?】
*
孟弋舸斩了小厮一臂,小厮凄声惨叫后倒地不起,浑身抽搐不止。
他眉眼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我说过,但愿你说的话是真的,否则,就不是断一臂便可了结,若还不交代,下一剑,断的就是你的脑袋。”
他长剑一挥,抵住了小厮的脖子,剑锋渡过一层银光,小厮的脖子立时沁出了血珠。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胳膊,疼得说话都没力气,但他很清楚,他要是不说,孟弋舸下一剑真的会斩下自己的脑袋。
“是……是谏议大夫杨公家中嫡子,杨正鄂,他是最后一个进怜儿姑娘房间的人。”
杨正鄂,正五品谏议大夫家中唯一的嫡子。
将赵怜儿这事捅到御前的人,恰恰就是这个谏议大夫杨公的门生。
孟弋舸眸光晦暗不明,正五品谏议大夫的职位不能算高,可惜偏偏跟皇后外家扯上了姻亲,没记错的话,跟他家那位继母,似乎也有某种联系。
他嘴角一勾,面露嘲讽。
“备马,去一趟东宫。”
这一晚的杨家注定不太平,因为孟弋舸去完东宫后,连夜就带着官差夜闯了杨府,杨正鄂从小妾的温柔乡中被拖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一向好面子的杨公更是披头散发地跑出来,本想怒斥他们目无王法,在看到来人是孟弋舸,以及孟弋舸手中递出的太子令牌时,他立刻面如死灰。
被押去衙门的路上,杨正鄂一路骂骂咧咧,对官差们百般侮辱,态度很是嚣张。
直到,他的脑袋被人摁在了赵怜儿的尸骨上,看清贴在自己脸上的是什么东西后,恐惧在一瞬间爆发,下一刻,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后面他是怎么招的,宋拾音并不清楚,她拿到了宋呈郢亲笔签下的停战协议,仿佛拿到了在宋家横着走的令牌。
她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不用纠结冬天是洗冷水澡还是热水澡,不用害怕睡到大半夜会被人喊起来洗臭气熏天的恭桶,最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的设想被黑化的宋呈郢一剑刺死的可能。
她已经开始纠结今晚是先吃菜还是先吃肉,昨晚那碗清淡小粥还不错,就是没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