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胡宝良叹息一声,“小侄儿打听过了,顺天府周智那个重案组,连破五起陈年旧案呐。再说了,那始终是小侄儿的亲堂弟……”
“闭嘴!”胡老爷子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胡宝良道:“不想干什么,就是害怕,憋得慌,想找大伯聊一聊。”
“聊个屁!”胡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啪”的一声甩在他脸上,“这有五十两,不想死的话就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滚!”
胡宝良捡银票时看了一眼库房门,又道:“大伯,小侄儿一天到晚地做噩梦,日子很不好过,到底因为啥啊,大伯为啥要小侄儿杀他,宝山他到底……”
“我让你滚。”胡老爷子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负着手,大步朝账房走了过去。
胡宝良腿一软,差点坐地上,颤巍巍地说道:“官爷,小人可是尽力了呀。”
“咣!”里面有人狠踹一脚,门锁被崩开,门扇摔在两边墙上,再次发出两声巨响,“咣,当!”
胡老爷子脚下一顿,整个人僵在了账房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转过身——一干配着腰刀的男子从敞开的库房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他认得,正是顺天府姓周的捕快。
账房先生听到动静,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周智定了定神,看看罗毅,再看看大理寺的王捕头,见二人都无反对之意,遂快步走到胡老爷子面前,“胡老爷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胡老爷子看起来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什么都说了。
可惜胡老爷子不那么想。
他故作镇定,抬手指向被人押在一边的胡宝良,“诸位官爷,那人是老夫的侄子,无论他做什么都与老夫无关。”
周智道:“胡老爷子,你这侄儿前几天被六扇门的人抓了,已经都招了。而且,你们刚刚的谈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非要装糊涂就没有意思了。”
说到这里,他的右手朝罗毅等人身上比划了一下,“不瞒您说,顺天府、大理寺、六扇门的人都在此处,您老若想少吃些苦头,不妨坦诚一些了。”
三个衙门都来人了,大家一起作证,啰嗦事就能少一些——这是秦禛的想法。
胡老爷子的额头沁出一层豆大的汗珠,目光游移不定,最后怨毒地看向了胡宝良。
胡宝良哭道:“大伯,小侄儿进了六扇门,不招也得招啊。”
胡老爷子道:“胡宝良,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宝山是我亲儿,我为何要杀他?”
胡宝良道:“我哪儿知道啊,你让我杀我就杀了。”
周智道:“胡老爷子,你和胡宝良在大碗茶楼喝茶,我们也找到证人了。走吧,我之所以还没动手,只是想给你老人家一点体面,并非没有证据。”
胡老爷子长叹一声,交代账房一番,到底上了大赵带来的骡车。
胡宝山一案,是顺天府潘大人最近审的最艰难的一个案子。
胡老爷子胡柏祥在大堂上一言不发,拒不交代任何犯罪事实。
但有胡宝良作证,有在库房门内旁听的三个衙门的人作证。
而且,他知道胡宝良杀死自己儿子,并为此付了银钱也是事实。
潘大人没奈何,第二天上堂时动了刑。
打了四十大板子,他就招了。
胡老爷子要杀害胡宝山的原因归结起来有两个:
第一,胡老爷子捅开窗纸,偷看四儿媳妇洗澡,被胡宝山发现了。胡宝山以此要挟胡老爷子,得到不小的一笔财富,带着媳妇搬了出去。
第二,胡宝山不满足于手头这点银钱,想要胡家更多的铺子,他威胁胡老爷子,如果不给,就把此事公布于众,让胡老爷子颜面无存。
胡老爷子好名,不想伤害其他几个儿子的利益,并深知胡宝山的混账,不想用更多的银钱填这个无底洞,便起了杀心。
此案审结后,潘大人和霍大人一起往二堂走。
潘大人问:“这是秦大人一组负责的最后一个案子了吧。”
霍大人道:“据下官所知,的确是最后一个。”
潘大人捋了捋胡子,“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且不说青莲会作乱那一战,单说这份责任心,断案这些手段就足以碾压无数官员。正三品,实至名归啊。”
霍大人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诺诺附和道:“大人说得极是。下官定会以秦大人为榜样,为百姓做主,力争没有冤假错案。”
“哈哈……”潘大人轻笑几声,“霍大人不必如此,本官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破案也是讲究天分的,他真怕霍子清蛮干,这可是天子脚下,出事就是大事。
霍大人拱手应下,“下官明白。”
潘大人又道:“我看秦大人这一组的人都比较能干,不如再加几个人,成立一个特案组,专门负责全城大案,俸禄再适当提高一些,霍大人尽快写一份条陈给本官。”
霍大人连连点头,“大人英明,下官回去就写。”
周智等人不知道自己即将升职加薪,他们买了不少麻辣烫,专程跑了昭王府一趟。
秦禛让厨房加了几个菜,请兄弟们吃顿大餐,就当端午节前的小聚了。
聚会地点还是花园敞轩。
酒过了三旬,周智端起酒杯敬秦禛,“原本以为娘娘错了,但咱们又被狠狠打了脸,日后娘娘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粱显和大赵也端起了杯。
大赵道:“对对对,算我一个。”
房慈在秦禛举起来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什么都说,直接喝了。
秦禛无奈,“千万别,我要一群不长脑子的同僚作甚?大家互相学习才是正经。”
她懒得洒鸡汤,吩咐琉璃把附近撒欢儿的小狗们抱过来一只,说道:“我买了几只小猎狗,品种都不错,将来定能派上大用场,大家吃完饭,跟它们熟悉一下。”
小狗子是中华田园犬,都一个多月大,大脑袋、小短腿、黑眼圈,闻到肉香味小尾巴摇得风车似的。
一个赛一个萌。
几个大男人都喜欢狗,当即饭都吃不好了,一会儿喂,一会儿抱,一会儿带狗跑。
整个花园都热闹了起来……
第151章 攻城
夜焰久攻不下,遂加大了对落鹰关的炮击力度。
城墙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每一块墙砖和沙袋上都沾染着士兵的鲜血。
落鹰关内,大庆官兵的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了。
关志昌的嘴唇上长满了水泡,瘪了起,起了瘪,血痂遍布,乃至于嘴巴稍一张大,血痂就会流血。
五月初二的早上,他从军帐里出来,问亲卫:“昭王可在营中?”
亲卫道:“王爷又出去了。”
“居然又出去了?”关志昌的声音大了,右嘴角的鲜血也流了下来,“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亲卫道:“不曾说过。”
关志昌惨然一笑,“你瞧我这话问的,人家又什么时候说过呢?”
“报!”一个小兵飞奔而来,大老远就喊道,“大将军,北辽的炮车又出来了。”
“没完了,操!”关志昌大骂一声,扯过亲卫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朝落鹰关的方向狂奔而去。
落鹰关上,副将和参将已经指挥炮兵填好了炮弹,只等对方进入射程。
然而,城墙破损严重,能摆放大炮的地方有限。
所有的大炮都是北辽的固定靶。
尽管景缃之为了不让炮兵白白等死,在城下堆了救生沙堆,但大炮一天比一天少,等同于战力被一点一点消耗。
关志昌上了城墙,往对方阵前一看,顿时眼前一黑——粗略估计,炮车数量至少在一百门以上。
副将苏答说道:“北辽有了增援,今天这关不好过了。”
“唉……”关志昌长长地叹息一声,“唯死而已,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大家各司其职吧。”
“是!”一干将领领命而去。
苏答与关志昌有亲戚,关系亲近,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问道:“昭王还是不在吗?”
关志昌缓慢地摇摇头,“不指望了吧,我们干我们的。吩咐下去,现在就射,不必等了。”
苏答有些犹豫,“补给还未到,炮弹……”
关志昌一摆手,“不管了,先过了这关再说。”
苏答便吩咐下去了。
“轰……”
“轰轰……”
大庆率先开始攻击,炮弹落在北辽炮车前方,激起一片片浮尘,瞬时遮天蔽日。
辽兵炮兵加快了行进速度……
片刻后,炮火落在关门之前,泥土和碎石飞起来,打到城墙上,发出一阵落雨的“唰唰”声。
苏答道:“这里最不安全,大将军下去吧,这里有末将。”
关志昌一动不动,“苏将军不必管我,我自己看着办。”
苏答有些为难,但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到底下了门楼,亲自去西侧城墙指挥炮兵去了。
一个亲卫抱怨道:“还以为昭王来了办法能多一点儿,没想到连人影都找不到。”
另一个亲卫看了看左右,“听说他也是听司徒先生的,可司徒先生没来。”
先前的亲卫冷哼一声,“莫不是要临阵脱逃了吧……”
关志昌一摆手,“不要乱说,既然指望不上就不必再提,平白添堵!”
两个亲卫拱了拱手,果然不敢再说。
“轰轰轰……”接连三发炮弹皆落在城门前不到一丈处,高高溅起的石子飞上门楼,打到了关志昌面前。
亲卫变了脸色,“大将军!”
关志昌道:“我们下去。”数十万的将士还等着他指挥杀敌呢,他现在还不能死。
他刚下楼梯,头顶上就传来了爆炸声。
一干人加快速度冲了下去,刚一出门口,后面就传出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倒塌声。
几个人跑到安全地带,眼见着门楼摧枯拉朽一般地塌了半边。
城门塌了,这城要如何守?
亲卫们面色惨白,关志昌的脸则黑得不能再黑了。
几个将领不约而同地从城墙上下来,朝关志昌跑了过来。
苏答问道:“大将军,怎么办?”
关志昌道:“集结军队,准备迎战。”
将军们散开了,各自整理队伍,关志昌来回地踱着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的炮火稀疏了,这是对方停止炮击,即将发起攻城战的迹象。
关志昌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话音将落,就听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就从军营那边传了过来。
关志昌回头看去,就见景缃之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穿着玄色暗纹曳撒,肩上背着一个长长的裹着布料的武器疾驰而来。
“关将军。”马还没站稳,景缃之便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惯性带着他快走两步,到关志昌面前时恰恰停了下来,“本王回来了。”
他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俊俏模样,桃花眼含情脉脉,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能让人莫名感觉脊梁骨发寒。
关志昌心里有气,淡淡道:“王爷回来得正是时候。”
景缃之不以为忤,斟酌着说道:“看来……这场仗今天就要分出个胜负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一般,北辽方向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
这是北辽在振奋军心。
他们要攻城了。
景缃之道:“关将军也去吧,鼓舞鼓舞士气。本王上去瞧瞧。”
关志昌懒得多说什么,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严凉道:“王爷,关将军有意见了。”
景缃之朝垮塌的城墙走了过去,“不必理会。”
古成道:“呵!好像立了多大功似的。”
严凉道:“守城这么久,当然有功。”
古成不以为然,“这是他守的吗,这是城墙和士兵的功劳。”
“哈哈哈……”一干暗卫笑了起来。
笑声不大,传得也不远,但关注他们的几个将领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苏答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碍着景缃之的身份,早就有人过来训斥了。
景缃之哪里会在意他们,把一干暗卫分散在门楼左右,自己带着承影上了门楼左侧第一个完好的墙垛。
他没有光明正大的出现,而是一上来就弯下了腰,待承影在垮塌处搭起一处足以掩饰两个人身形的掩护,他便取下肩上的狙击/鸟铳,爬过去,把鸟铳架了起来。
为了提高鸟铳的准确率,景缃之把时间都搭在这件事上了。
一连搞了十天,布匹和子弹耗费无数,景缃之总算勉强搞定了七十丈左右射击距离的精准度。
而且,鸟铳有了支架后,短距离的射击准确率也提升了不少。
守城有他没他都一样,只要鸟铳能发挥作用,一切都是值得的。
“咚,咚,咚……”北辽的战鼓敲起来了。
火器营、攻城兵、弓箭手复合集结,层层叠叠地来了。
透过瞄准镜,景缃之找到了还在营寨门口的夜焰,以及他身边的薛万山。
他自语道:“原来他也在,可以算总账了。”
承影也看见了,“王爷放心,薛万山就交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