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贵妃早说过,她是公主,不管指了谁做驸马,谁都得温存待她。哪怕她在白清源心里并非最重要的那个,可只要她是他的妻子,他就不敢对她阳奉阴违,不管白清源想要的是前程还是别的什么,那都不重要——只要他好好骗她一辈子就够了。
纪明夷哑然,她以为五公主糊涂,哪知她才是最清醒的。的确,对五公主这种身份而言,爱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她生来尊贵,谁又能保证她未来的夫婿不图财不图权不图其他?既如此,不若选一个合心合意的,无论是否坦诚相对,面上融融恰恰的就够了。
她也只要活得舒服。
纪明夷下意识想起自身,若她有五公主这样豁达的心境,前世会否有所不同?不,到底是意难平。五公主未识情爱,而她却早早地在陆斐身上丢盔卸甲,哪怕没有容妃送来的那杯毒酒,她也一定会忧愤而死。
从一开始便误入歧途,自然难以超脱。
纪明夷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白活了许多年岁,连小姑娘都不如,这辈子,她依然选择与陆斐纠缠不休,到底是祸是福?
五公主已回椒房殿去了,纪明夷定定地出了会神,恍然抬头,却发现白清源并未离开,而是静静在一旁伫立着。
方才那些话显然叫他听去了。
纪明夷微觉尴尬,背后指手画脚是长舌妇的行径,哪怕她是为五公主着想,可到底有失君子之风,可想想白清源也在陆斐面前说过她坏话,那便算扯平了。
纪明夷跟他没什么可说的,掉头就走。
白清源却道:“微臣知晓王妃所忧,请您放心,白某此生绝不会辜负公主,天地为证。”
纪明夷目光灼灼看着他,“你最好说到做到。”
自然是觉得这誓言太随便了些,不够庄重,且白清源不久前还对她一副旧情难舍的模样,转瞬便口出攻讦,实在叫人怀疑他的善变。
白清源轻轻上前一步,微带了丝无奈,“我若不那么样说,肃王殿下安肯放心用我?”
他毕竟在陆斐麾下共事,尽管尘埃落地纪明夷也嫁人了,可先前种种却未必陆斐能轻易遗忘,他素来有些心窄的(这一点纪明夷深有体会),要彻底斩断过往,白清源总得让陆斐相信他已忘情了,正好流言来得及时,白清源便灵机一动,故意到陆斐跟前挑拨,好让陆斐觉得他偏听偏信,趁机与纪明夷斩断瓜葛。
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纪明夷卸下不快,觉得此人还算有几分智慧,可随即便沉下脸来,“你当真在欺瞒五公主?”
“那只是我当时的想法。”白清源浅浅笑道。
他此举本来一石二鸟,一则为自己分辩,二则……他也确实想探探陆斐对纪明夷的真心,倘若能令这对夫妻就此生隙,他也乐观其成。
然而,陆斐的举动却令他大开眼界,他不但不信流言,甚至反过来要揍他——何止情比金坚,简直死心塌地。
白清源有理由相信,即便纪明夷真个做出不才之事,陆斐那混头也只会捂着耳朵不听不听,指责全天下要害他媳妇的。
白清源真心实意地道:“肃王妃,您嫁了一位好夫婿。”
纪明夷:……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话题扯远了啊。
第37章 看戏
其实白清源做的原在理, 纪明夷只觉得他心机深了些,怕会对五公主不利,可若真换了个蠢钝愚笨的,将来未必能过到一处去——五公主自个儿就够傻了。
纪明夷叹道:“也罢, 既是贵妃娘娘挑中了你, 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一样你须记着, 将来你若让公主受半分委屈, 王爷与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她本以五公主半个娘家人自居,自然觉得对方的终身是自己责任,趁如今两口子尚在眼皮子底下, 自当好好告诫, 等出了阁便管不住了。
说起来她还得教五公主些必备的知识,贵妃娘娘未必料得这上头,譬如五公主年岁尚小,身躯又稚弱,周公之礼必得推迟些的, 还得防着有孕——生孩子对女人向来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多少年纪轻轻栽在上头,纪明夷这样深思熟虑的, 尚且心有余悸, 何况五公主一知半解呢?
他白家再怎么几代单传,也不能以公主的性命做牺牲,她务必得向贵妃提个醒儿, 白清源若是忍得, 方可以放心嫁他, 若不能, 那便一拍两散好了。
纪明夷一壁走着一壁神游,经过假山石旁,却被一双突然冒出的胳膊抓了去。
她发狠般的捶他、咬他,想着哪个宫的侍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到姑奶奶-头上,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闷哼,才下意识松了口。
陆斐俊脸泛白,额头上冷汗津津的,显是痛得狠了——纪明夷经过前世历练,早就不晓得什么叫手下留情,何况紧要关头,贞洁倒是小事,保命才是最难得的。
谁叫这混账成日里捉弄她?纪明夷一面觉得他是活该,一面又忍不住拿衣袖为其擦汗,嘴里嗔道:“怎么穿了一身侍卫衣裳?”
也难怪她看错,人靠衣装,她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
陆斐气息奄奄地道:“不是你说要做戏给娘娘看么?”
纪明夷恍然,似乎定的是今日,偏那会子光顾着思量白清源跟五公主的婚事,就给忘了。
可是也不必在这假山洞里呀,弄得跟野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