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科举)——成白社
时间:2022-05-25 07:35:32

  “当真。”谢之缙点了点头,道:“不过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二人寒暄之时,负责看守梅园的老仆也瞧见了他们二人,将他们迎了进来,招呼道:“三少爷,沈编修,山长在等你们。”
  沈伯文心思微动,从这位老仆的反应来看,谢之缙应当是已经提前同人家说好了。
  “知道了,谢叔。”
  谢之缙闻言便颔了颔首,转过身对沈伯文道:“沈兄,那咱们过去吧。”
  “好。”
  沈伯文闻言便应了一声,带着眼神好奇,却没有四下张望的儿子,同谢之缙一块儿往前走去。
  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书院山长是个面貌温和的中年人,看起来与自己老师差不多年纪。
  经过谢之缙介绍,沈伯文才知道,这位山长名为谢珙,竟然是谢阁老的兄长,谢之缙的大伯。
  见到他们之后也没有多做难为,谢山长只问了问沈珏现下书读到哪儿了,又简单地校考了一番他如今的水平,便收下了这个学生,又让人带着他去看丙院的课舍,留沈伯文说话。
  谢之缙对这里很是熟悉,闻言便主动道:“大伯,我带着珏哥儿去看吧。”
  谢山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待到他领着沈珏出去之后,谢山长对沈伯文温和地道:“丙院多半都是令郎这般大的学生,延益莫要多心。”
  沈伯文并没有这么想,一听也明白过来,应当是按照学生的水平划分的,年纪小的,水平大致都差不多,闻言便忙道:“晚辈理解。”
  谢山长呵呵一笑,又道:“不过依老夫看,令郎天资聪慧,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升至乙院了。”
  “山长抬爱了。”沈伯文哪里听不出来这是人家在说客套话,不过即便是客套之语,夸的是自家孩子,心里总归还是高兴的。
  “听说延益师从韩伯言?”
  伯言是自家老师的字,能以字相称,谢山长与自家老师的关系应当尚可。
  沈伯文闻言,便点头称是。
  谢山长听罢,便感叹一声:“韩伯言可是收了几个好学生。”
  叹罢,又忽然问道:“四书五经中,你主修哪一本?”
  “跟着老师读《春秋》。”沈伯文正色道。
  “韩伯言的确是读《春秋》、《孟子》。”谢山长捋了捋胡子,片刻后道:“诸子百家之说,浩如烟海,你们这些要科举的士子们,通读尚可,熟读却难。”
  沈伯文听着,不由得在心中点了点头。
  也许是看沈伯文顺眼,谢山长语罢,便笑着看他,道:“日后你若是在治学上有什么困惑,尽可以来寻我,你老师不专的那几本,老夫倒是还算有几分心得。”
  学无止境,沈伯文原也没想着中了科举之后就将书本撂下,闻言便明白这是极大的好事。
  忙起身行礼,恭敬谢过。
  离开书院,他们父子俩便同谢之缙分开,在回去的路上,看着明显很是兴奋的儿子,沈伯文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低下头问他:“能上学了就这般高兴?”
  小少年被戳穿了心思,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即便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道:“儿子是很高兴,读了书,将来就能像爹这么厉害,考上进士,也能让爹娘爷奶高兴。”
  他如今已经九岁,而且出生在沈家并不宽裕的时候,自小就听话,读书之后,更是懂事。
  沈伯文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只道:“要想考上进士,你将来可是要比现在更努力才行。”
  “那现在就不用很努力吗?”沈珏困惑地问他。
  “你现在还小,除了读书之外,也还要长好身体,将来才不会生病,不至于在考场中倒下,明白吗?”
  他这番话,让沈珏不禁想起了他那次被人从考场上抬回来的情景。
  沈珏当时年纪虽小,却也将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此时闻言,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阿爹,儿子知道了!”
  “知道了便好。”
  说罢,沈伯文又想到一件事,同儿子说起来:“吴掌柜那日来了信,和仁同他爹娘许是快到京都了,到时候你便能再同他一块儿上课了。”
  一提到往日的小伙伴,沈珏顿时眼睛一亮,明显高兴起来。
  沈伯文不由得暗笑,平日里一副极为懂事的模样,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要不怎么说人经不住念叨呢?
  就在沈珏入学谢家族学没几天之后,吴家大老爷夫妇带着吴和仁,也到了京都。
  安顿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专门挑了沈伯文休沐的日子,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看着眼前相比于第一次见到时,好像也没有痩上多少的自家弟子,再看看吴大老爷的身材,沈伯文似乎明白了吴和仁这个体型,似乎并不完全是家中宠溺所致。
  如今他已是进士,甚至翰林官,吴大老爷在同他说话时,难免带了些拘谨和小心,“沈大人,此番除了带犬子进京读书之外,家父还让草民带来了这两个月您的字帖分红,自从您高中的消息传回来,您的亲笔字帖便成了书坊之中不往外卖的珍品,不过即便如此,摹本卖得也很好。”
  沈伯文心下明了,开口道:“大老爷说话不必如此小心,自我乡试以来,贵府老太爷也帮了不少忙,和仁又是我的弟子,太客气反倒显得生疏了。”
  “哎,好好好。”
  他话音落下,吴大老爷立马应下,只不过看面上的拘谨之色仍没有减弱就是了。
  沈伯文无法,只好朝一直乖乖待在自家父亲身边的吴和仁招了招手,道:“和仁过来。”
  吴和仁早就在等着了,闻声立马就冲了过来,兴冲冲地唤他:“老师!”
  “近来可有好好读书啊?”沈伯文看见他心情便好了不少,笑着问道。
  吴和仁立马道:“回老师的话,自然是有,先前章先生教的那些,学生都已经背会了!”
  “那便好。”
  同他说了几句话,沈伯文又跟吴大老爷道:“吴掌柜应该同你说过了吧,关于和仁在这边上课的事。”
  “说过了说过了。”吴大老爷忙道:“平日在您安排的书院中读书,每到您休沐之日,便将他送到府上听您教诲,父亲已经同我交代过了。”
  在听到自己除了平时要上课,休息日也要过来补课,吴和仁圆润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色。
  不过看到站在老师身后,方才还朝自己笑了笑的沈珏,随即便想到可以同他一块儿念书,又重新高兴起来。
  送走吴家父子,沈伯文回到屋里还没歇口气,自家娘子就抱着几卷画过来,笑吟吟地开口:“不知夫君现下可有空闲,能否帮我题几首诗?”
  沈伯文摇头失笑,又站起身来,伸手接过画,挑眉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第六十五章 
  沈家这边一派和睦, 而另一头的定远侯府中,却是阴云密布,下人们来来往往的, 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触了主家的眉头,遭来一顿罚。
  也不知那日正院里发生了什么, 侯爷与夫人闹了个不欢而散,接着夫人就被侯爷禁了足。
  翌日, 西边儿的梨花院中,丫鬟捧着外头送来新做的衣裳进来,轻声道:“小姐, 我去打听过了,正院那边儿,就是派了人去沈家的次日,被侯爷回来后禁了足。”
  正在对镜描眉的佳人闻言便勾了勾唇角,道:“我这精明能干的嫡母,也只有在遇上与大姐姐相干的事时, 才会这般失了分寸。”
  “小姐说得是。”
  那丫鬟一边说话, 一边拿起梳子, 帮她梳起头发来,问道:“小姐今儿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
  盛和怡闻言, 意兴阑珊地放下手中石黛,道:“随意梳一个就行了,今日是跟福柔公主她们出游, 不便好生打扮。”
  她这一说, 丫鬟顿时就明白了, 上手给她梳了个平日里最常见, 最普通的发式。
  福柔公主虽是淑妃娘娘所出,却半点儿没随到淑妃娘娘那般美貌,也不是不好看,但在这美人成堆的京都贵女圈中,就显得极为普通了,因而平日里也最讨厌旁人打扮得胜过她。
  那些原本身份尊贵的小娘子们自然不怕,如渠阁老家的婉小姐,或是长公主殿下所出的范小姐等等。
  只是自家小姐只是庶女,定远侯府如今也没落了,自然不能打扮的太明艳,碍了公主的眼。
  盛和怡内心实则很看不上福柔公主,一向觉得她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就跟自己那个短命的嫡姐一样。
  若不是自己还有事要借她的手去做,才不耐烦应付这个总是对自己明褒暗贬的人,真当自己是傻子,听不出来么?
  好容易收拾好了,外头的车也备好了,盛和怡扶着自家丫鬟的手上去,车轮缓缓驶动,朝着目的地行去。
  到了地方,门口的侍女掀了帘子将她迎了进去。
  盛和怡往里头一瞧,只有福柔公主,渠婉与韩嘉和的妹妹韩以筠三人,心道今日范大小姐怎么没来,一边在脸上挂了笑,玩笑道:“我还是掐着时辰出的门,怎么还晚了。”
  “你没来晚,是我们来早了。”韩以筠温声道。
  渠婉一个人坐在窗边,自顾自地与自己下棋,不发一言。
  倒是福柔公主一见她,便扬了扬眉,冲她招了招手,道:“和怡,过来坐。”
  盛和怡心知肚明,她叫自己过去是想问什么,从善如流地过去在她下首落座,还没开口说话,就见福柔公主面上挂着笑,语气温温柔柔的:“你那日传信道公主府,说要同本宫说件事儿,现在说罢。”
  也不知为何,尽管她说的温和,盛和怡总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但思及这次自己来的目的,还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打扰了殿下是我的不是,只是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应当说给您知道。”
  看出福柔公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盛和怡当下不再卖关子,将这件事道出:“那日我去银楼想要打几件首饰,却看见一个小娘子,说来也是稀奇,她的长相,竟与我大姐姐,有六七分相像。”
  她说到这儿,福柔公主的脸色已然很不好看了,她看得分明,口中却没停,还故作惊叹着道:“那匆忙一瞥,我还当瞧见大姐姐本人了呢。”
  “此话当真?”
  出言相询的却不是福柔公主,而是旁边一脸讶然的韩以筠。
  她是韩嘉和的亲妹妹,盛和怡对她可比对待福柔公主真心多了,闻言便点了点头,“自是当真。”
  窗边坐着的渠婉听到这儿已是不耐烦极了,闻言便道:“不过人有相似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说罢便起身同福柔公主告辞,只道今日心情烦闷,想去外面逛逛,就先失陪了。
  见对方点了头,便带着丫鬟走人了,因而也就错过了待她走后福柔公主问那女子身份的一幕。
  渠婉出了茶楼,上了马车后还在同自己的丫鬟吐槽:“我还当有什么好玩儿的呢,结果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听盛和怡像个市井妇人一般在那边说长道短?”
  “小姐消消气。”丫鬟忍着笑安抚道:“出都出来了,要不咱们去上次您说不错的那家成衣铺子瞧瞧?”
  “你什么记性?”渠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上次说的分明是在成衣铺子碰见个聊得来的娘子,而不是那家铺子不错。”
  说罢,又后悔起来:“上次走得匆忙,也忘记问她的姓名,也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
  丫鬟便道:“说不得这次就又碰见了呢?”
  渠婉自是知道不一定能碰见的,但还是那句话,出都出来了,就当是碰碰运气,散散心,便点了点头,随意道:“那就去吧。”
  然而她却没料到,下了马车,一抬眼,还当真又一次遇见了上次的人。
  刚走到成衣店门口的周如玉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带着阿苏出来随意逛逛,还能有这样的巧遇。
  对着对面之人露出个笑意来,“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你。”
  渠婉也笑了,点点头道:“我也没想到。”
  就当她刚想开口,约对方找个地方坐一坐的时候,沈苏从后面走到周如玉身边,好奇地问道:“大嫂,你是遇见相熟的人了吗?”
  周如玉想点头,却又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熟悉,虽然上次很是聊得来,但毕竟也只是见过一面。
  而渠婉在瞧见沈苏的那一瞬,便怔住了,原来盛和怡那番话,竟然真的不是在哗众取宠?
  周如玉刚同沈苏说完话转回头,就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稍作思考,便明白过来,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声。
  看来这又是一位定远侯府大小姐的熟人。
  这次她们二人倒是没忘了互通姓名,说罢,渠婉环顾四周,心道店门口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便开口相邀:“不如我们去聚仙楼说话?”
  周如玉正有此意,便点头应了。
  沈苏乖乖跟在自家大嫂身边。
  她们一行人刚踏进聚仙楼,掌柜的就立马从柜台后头出来,迎了过来,忙道:“东家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渠婉没答他,只道:“还有雅间吗?”
  “瞧您说的。”掌柜的一边带路,一边道:“旁人没有,您还能没有吗,给您留着呢。”
  周如玉看着眼前一幕,倒是没想到,聚仙楼这么大的产业,也是渠小姐的。
  她们进了雅间落座,待小伙计上了一壶茶退出去之后,雅间中安静下来。
  渠婉不由得先笑了,她心里着实没有想到,上一回因着父亲逼自己嫁人,他们父女俩大吵一架,自己出来散心,在成衣店遇见的这位温婉女子,竟然是沈伯文的结发妻子。
  虽说是无巧不成书,但到了她自己这儿,这巧字都快写满整本书了。
  笑罢,她才道:“上次倒不是故意瞒着如玉,只是突有急事,走得急了,没有顾上。”
  周如玉笑了笑,温和地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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