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齐昭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心里实在是苦,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兄长,眼前的这个女人在前几日的某个夜晚搂着自己的腰说害怕,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兄长是否会听得进去?
“放肆!”一向温和的谢齐筠脸色变得很难看,“阿昭,这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到。”
“我们走!”谢齐筠最后还是甩了袖子,在佣人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顷刻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乔小思对于谢齐昭说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也丝毫不生气。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若说是玩弄感情,她也不过是故意摔倒了他怀里,而且仅仅一次,被冷漠拒绝之后她也没有犯贱了。现在旁人看来自己对谢齐筠是殷勤的很,但也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哪里就玩弄感情了?
“谢小公子是不是太霸道无理了些?”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哼道,“玩弄感情这四字又是何义?难道只许旁人喜欢你,就算得不到回应,也不该移情别恋?”
“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上了你吧?!”她故作恍然大悟,神情讶异。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说过,离我兄长远一点。”谢齐昭飞快避开她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嗡地疼,也知道她这是故意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厌弃地盯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上了马车,乔小思一眼就看到谢齐筠担忧的神情,“乔姑娘,阿昭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这个兄长的该替他赔个不是。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言语间的诚恳显而易见。
乔小思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也不想昧着良心,只是粗粗地点了点头。
下了马车之后,在留仙阁的门口,谢齐筠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面前高大宏伟的楼阁。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来到故地,谢齐筠更是感慨不已,连眼眶为红了,声音颤抖,“乔姑娘,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没有勇气重新踏进这里。”
从出了候府之后,乔小思一路上都在琢磨着等下如何脱身,心里想着念着的也是在规划最近前往乔府的路线,谢齐筠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能听见,直到对方又喊了一句,“乔姑娘?”
“筠公子,你方才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谢齐筠的心里有些失落,冲她微微一笑。
她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朝着留仙阁内望去。
从外头看,它大概只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酒楼,除了贵气之外同其他的酒楼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没有其他酒楼的喧嚣繁华,倒是寂静了不少,客人们穿着打扮各异,不尽相同,更有甚至,从衣着打扮上不难分辨,是外域人士。
而在正厅的墙壁上则挂满了不少文人雅士的书画,一旁有几个身着清雅的女郎,她们轻抚琴弦,如痴如醉。
客人们有的在字画前久久伫立,呆呆凝神,有得则提了毛笔在手中,略有所思,也有抓着酒壶,死死不放的,所谓形态百出。
乔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跟着谢齐筠走到了屋内,但心早已经飞到了外头。
有侍者将二人引到了一旁的雅座前,又贴心地碰上瓜果茶点,连同笔墨纸砚也一同奉上了。
看这样子,吟诗作对必然是少不了了。
她虽然平时也学过一些,但只是略懂皮毛,要在这群古人面前,必定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现眼。
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尴尬,乔小思决定要赶紧离开,越快越好,没想到,一旁的谢齐筠又把自己喊住了,他好像看起来心情不错,先前甚至都跟着曲调,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乔姑娘,我听闻你的祖父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想来乔姑娘也必定遗传了不少风貌,不知今日可否有荣幸得见?”
看着谢齐筠一本正经的模样,乔小思的额头上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写字这个东西,她最不在行,如果贸然去试,定会叫谢齐筠大失所望,恐怕攻略任务又完成不了。
“筠公子说笑了,今日我是陪您前来参加这宴会的,且我是以随从的身份,又岂能在喧宾夺主呢?你要是感兴趣,往后有的是机会。”乔小思也无法预料自己将来会怎么样,总之先忽悠了再说了。
“是我疏忽了,乔姑娘还请见谅。”谢齐筠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话,实在有些不妥当,便赶忙认了错。
“筠公子,我须得失陪一下,去买壶酒。”眼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乔小思站起身来,同谢齐筠打了声招呼,也不等他应答,便匆匆离开了。
此时的谢齐筠正巧碰到了几个正好说的上话的雅士,心情大好,故而也没有追问回来的时辰,等回头时,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乔小思出了留仙阁,又寻了辆马车急匆匆地往里乔府赶。
等到了乔府门口才发现,连原本敞开的侧门都紧紧关着,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的心就快到了嗓子眼,轻轻地靠了过去。
她在门前停了下来,伸手叩了叩门环,将耳朵贴近门缝,聆听里头的动静,忐忑不安道,“有人吗?阿幽是我!”
没有人应答,更没有人开门。
乔小思开始有些心慌,再次伸手的时候,门却突然来了,有人用胳膊圈住了她的脖子,并强行拖了进去。
大门重重地被合上了,身后人力气很大,乔小思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奋力挣扎,拼尽全力大喊,“救命!”
忽然间,脖子上的力道缓缓松了开来,只听见阿幽娇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姐!”
乔小思猛呛了几口,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现在阿幽身边的正是许晋茂,方才那么死命勒自己的肯定也是他了。
阿幽呆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哭哭啼啼道,“小姐,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一旁的许晋茂看起来内疚到了极点,一刻也不停地打量着乔小思,直到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才松了口气,连忙道,“乔姑娘,实在对不住,有没有弄疼你?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有人来讨债!”
“定安候府来讨债了?”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第17章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阿幽道,“小姐,自从你走之后,奴婢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定安候府的人要来强行收走宅子,多亏了许公子,是他一直守在这里。”
乔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欠谢小公子的那笔钱,我们还没有凑齐……”阿幽情绪低落,很是丧气。
“现在有多少了?”这话,乔小思也觉得有些没脸问出口,毕竟自己一份力都没有出过。
“小姐,都在这里了……”阿幽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绢帕,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和耳环簪子等物,看着实在心酸。
“这里有还有许公子多年的积蓄,原本许公子他......”
阿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晋茂扯住了衣袖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乔小思心中觉得疑惑,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许晋茂穿了件深色的长衫,可眼下天气正炎热,实在太过反正,又见他脸色通红大汗淋漓,却有伤暑的症状。
“许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乔姑娘,我没事的。”许晋茂摇了摇头,可身子早已不听使唤,整个人重重地跌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头重脚轻,眼冒金星。
“阿幽,快去端碗凉水,再去找件单薄的衣衫,快!”乔小思一边扶着他在石阶上坐下,刚想问什么,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看着实在触目惊心。
“你的手怎么了?”
听她这么问,许晋茂连忙拉紧了衣袖,“没、没什么。”
阿幽从内院端了水出来,正巧见了这一幕,连忙道,“小姐,许公子原是要同许老爷借些银两,可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将这件事告知给了许老爷,许老爷震怒,所以......”
“阿幽,我不是让你别说吗?”许晋茂神情急切,倒不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反而担心乔小思看到这样自己后会心怀愧疚,更担心自己的伤口会吓到她。
乔小思的心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刺了一下,多情总被无情伤,以前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这一回被她给碰上了。
“许公子,这本来是乔家的家事,没想到竟然连累了你,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可是你这样做,真的不值得!”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的话说出来,听了会不那么难过,可说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难免低落,“许公子,我们两个注定有缘无分,你也不用在我的身上白费这些无用的心思!”
“乔姑娘,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了,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你不用管我。”许晋茂有些急了,像是生怕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又恨不能将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可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乔小思心底长叹一口气,果然又是一个深情的,虽然在自己看来,这不过是场游戏,但也不能再拖累他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个很缺德的念头,脸一沉,“许公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因为你而让他误会,他也不愿意看到你在我身边。”
“乔、乔姑娘……”许晋茂的脸上慢慢地爬上了一丝失落,目光一下子不知该往哪里躲,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我马上走。”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沉重的步伐脱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朝大门外走去。
“能告诉我他是谁吗?”许晋茂有些不死心,扶住墙角,缓缓回过身来。
只要许晋茂不离开,乔小思就觉得内心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一时间随意找了名字回他,“是谢小公子。”
这个回答让一旁的阿幽很是震惊,然而许晋茂只是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阿幽有些不敢相信,更想不通自己小姐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人。
“当然不是,”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幽,许公子他是个好人,可是他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应该去打破他的宁静。如果这个谎言能让他知难而退,那也值得了。”
“找个日子把许公子的积蓄还回去。”她又补了一句。
“是,小姐,”阿幽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是谢小公子那边………”
“不打紧,你再去找找家里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我一并带去变卖了,余下的我自会想办法,你照顾好福伯就是。”
“好!那小姐你千万要小心啊!”
看着阿幽远去的背影,乔小思从来没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这么重过,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阿幽将收拾好的值钱物件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进了她手心,恋恋不舍道,“小姐,放心,阿幽在乔府便在,阿幽会一直在这儿等小姐回来的!”
她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乔家是真的落魄了,所有值钱的物件不过才抵卖了一百两银子,乔小思看着手中的碎银子,不禁有些为难。哥哥欠下的赌债哪止一百两?怕已经是数不清了。
看来,还是得回定安候府,乔府能不能起死回生也全指望他们了。
谢齐昭不买账,那就抱紧谢齐筠的大腿。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她必须要赶在谢齐筠未发现之前回到留仙阁,然后淡定地坐回他身旁,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乔小思拎着钱袋,急匆匆地往回赶,为了能快些回去,她放弃了坐马车从大路回去,而且选择了较为偏僻的小巷。
巷子七拐八弯,就连白日里也很少有人经过,好在留仙阁那样高大的塔尖远远伫立着,只要按着方向走,倒不怕会迷了路。
眼看留仙阁就在前方,可巷子里突然间窜出来几个黑影,一下子把乔小思给团团包围住。
猛地一看,为首的竟是沈昂,在他的身边是几个陌生的面孔,长得凶悍,不像是好对付的。
那日在杏花楼被谢齐昭丢入鱼池中,沈昂不识水性,又摔伤了腿,那帮狐朋狗友找到他的时候,眼看就要奄奄一息了,在榻上躺了好几日才缓过来,伤还没好呢,就急着下地走路,口里叨囔着要找他二人报仇。
可巧今日是遇见了好时机,沈昂才到乔府的门口,便见到了匆匆回府的乔小思,这才叫他半路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眼尖的,一眼就盯上了乔小思的钱兜,硬生生从抢了过来,放在手心掂了掂,又觉得份量太轻,忍不住唾骂,“我说沈昂,你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臭婆娘,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不是我找的她,是她要死要活非要跟我在一起,当初要不是看在他们乔家还有点家底的份上,我沈昂也瞧不上她啊!”
这话要搁原主听见,定会觉得羞辱难堪,怕早一头撞死了,乔小思则是面无波澜,要不然忌惮他们人多,比这难听百倍的话,早丢出去了。
“把钱兜还给我!”
“乔小思啊,乔小思啊,你竟然也有今日,你当初在杏花楼的时候,不是挺横的吗?嗯?”沈昂一拐一瘸地走了过来,语气满满都是挑衅。
“沈昂,要我说,这婆娘姿色还不错,你要不喜欢,不如就留给我们几个哥们快活快活?”猥琐的笑声缓缓靠了过来,是一个独眼的男人。
他早已经按捺不住了,抬了手,就往乔小思的脸颊伸了过来,嘴里一股浓烈的酒气,整个人醉醺醺的。
乔小思被几个人逼退到墙根,无处可逃,只能迅速地躲开脸去。然而就这样一个举动,竟然叫独眼男人越发兴奋了起来。
“哟!不错,有脾气,爷喜欢!”说着,把手又伸了过来。
这时迟那时快,乔小思看准位置,抬腿猛地一踹,直中那人要害。登时,独眼男人滚跌在地,双手捂裆,嗷嗷直叫。
沈昂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向来胆小懦弱的女子竟然会下这么狠的手,一时间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气得破口大骂,“臭婆娘,竟敢动手伤人,看我沈昂今日怎么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