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提……”乔小思刚想问什么,却听见原本已经渐渐安静下去的别院,突然传来了一声低吼,像是谢齐筠发出的。
“别说了!”她想也没想,本能地冲着别院的方向跑了过去,眼前的一幕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谢齐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轮椅上摔了下来,面色如纸,长发散乱披肩,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而定安候谢耀则手执长鞭,照着他的后背狠狠地抽打了过去。顿时,雪白的衣袍上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透过衣衫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谢齐筠吃了痛,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咬牙却不曾低哼一声。
谢齐筠作为嫡长子,自小聪慧过人,可谓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定安候疼得不得了,总说谢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可五年前,谢齐筠在赛马场上摔废了腿,自此之后性情大变,虽然依旧温和,但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阳光开朗,变得敏感且多疑,而当面对越来越优秀的谢齐昭时,就越发自卑了。
而谢耀最不喜欢他的这种自暴自弃的脾性,谢齐筠的反应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抵抗,再一次激怒了他。
啪嗒一鞭,又落了下来,稳稳地打在后背。谢齐筠自从落马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两鞭子下来,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谢耀气归气,但看到他这般虚弱无力,大汗淋漓的模样,终究还是心疼地不得了。可先前自己把话说得那么绝,这会子也不知道才如何收场了,只是扬了鞭子还要动手。
此时的谢齐筠同奄奄一息也没什么两样了,虚弱地喘气,连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嘴角也有鲜血冒出。
乔小思看得准,谢耀这一鞭子抽下去,谢齐筠必然没命,哪怕侥幸活下来,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思跟自己‘谈情说爱’了。
最重要的就是,眼看100分生命值就要到手,可不能就这样被这糟老头一鞭子给抽没了。
想到这里,乔小思一咬牙,整个人飞快往前头蹿去,赶在谢耀鞭子落下来之前,稳稳地护住了谢齐筠。
鞭子才落到背上,乔小思便觉得火烧火辣的,不少一会儿,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要裂开了,钻心的疼痛让她根本就发不出声音,痛到深处,觉得身子都快飘起来了,跟灵魂出窍也没什么两样。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的冲动,但凡有理智一点,也不会跑来这里遭这样的罪孽。
乔小思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一切,万念俱灰,心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乔姑娘……”谢齐筠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十分虚弱,眼里满是心疼。
二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了一跳,谢耀先是停了手,待看清来人之后,气得浑身发抖,胡子纷飞,“大胆,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候府!”
“别打了……”乔小思觉得自己折了半条命,眼前直冒金星,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只是朝谢耀摆了摆手,“侯爷,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也是第一次体会了,说话就像卡机一般费力,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是谢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谢耀虽然气,但也庆幸有人拦住了自己,好歹也有了台阶可下,又见到面前这个娇小柔弱的陌生身影,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不少,“姑娘,老夫不管你是谁,可自古以来,爱管闲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希望你好之为之。”
“侯爷所言极是,您宽宏大量,自然不会与我这样无名之辈一般见识……”乔小思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可也不敢就这样睡去,生怕自己一闭眼,谢齐筠又得遭殃,硬着头皮苦苦支撑着。
“乔姑娘……”谢齐筠生怕她的话会激怒了自己父亲,可奈何自己浑身无力,只是眼里噙着泪,“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乔小思看了他一眼,心中宽慰不少,人总算是保下来了。
“父亲!”循声而来的谢齐昭也赶到了,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两个人,眼里有种说不出怅然若失,很快跑到谢齐筠的身边,又见其血淋淋的后背,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便四下喊道,“还不快传府医……”
“兄长,你这又是何苦呢?”谢齐昭的语气是满是心疼,转而看向谢耀,“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昭儿,你来得正好!”谢耀有些心虚地将手别到后头,“你这个哥哥简直越来越不像话,实在太叫我失望了!”
“父亲,您别激动,我会好好劝兄长的,”谢齐昭用一旁的祁谦使了个眼色,“天气炎热,您消消火气,要是让母亲瞧见必然又会难过一场……”
无论何时,夫人永远都是谢耀的软肋,谢齐昭轻轻点了话,他的脸色立马就便温和了不少,一旁的祁谦顺势道,“侯爷,昨日薛大人送来一些凉茶,说是正适合这样的日子……”
“罢了!”谢耀有些厌弃地看了谢齐筠一眼,也碍于旁人在场,不能厉声呵斥,只是冲着谢齐筠阴沉着脸,“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说罢,甩了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府医来得快,七手八脚地将谢齐筠抬到了榻上,又是清理伤口,又是上药的,忙得不可开交,谢齐昭更是一步也不得离,紧紧地盯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乔姑娘……”谢齐筠的一声低唤,这才让在场的人反应过来,谢齐昭这才想起地上歪躺着的乔小思。
她脸色苍白,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虽然天气炎热,但冰冷的地面还是让她忍不住打颤,后背就像被撕裂开来,疼得直掉眼泪,听到谢齐筠的声音之后,缓缓地靠了过去,“筠公子……”
“别管我,你们快去看看乔姑娘……”谢齐筠突然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府医,拼尽全力怒吼道,“快去!”
府医知道他素来都是温和性子,这回子该是真的生气了,哪里还敢怠慢,拎了药箱奔着乔小思就去了。
她心里一阵温热,险些没掉眼泪,“筠公子,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兄长,安心养伤,我会照顾好她的。”谢齐昭打断她的话,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地上扶到了自己背上,动作一气呵成,而后径直走了出去。
谢齐筠看到这幕,不知道为何嘴里一阵酸涩,可身上实在没力气,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走远,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第20章
回去的路上,乔小思没少挣扎,用拳头使出吃奶的尽去抡谢齐昭的后背,可伤口的阵痛,让她浑身发软,根本使不出力气。
几拳头下来,就好像是绵绵雨一般,软软糯糯地敲在谢齐昭的心坎上。
到了榻前,谢齐昭这才将她从自己被背上轻轻地放了下来,迟疑了好一会儿,语气生硬道,“虽然我并不待见你,但今日之事,还是要谢谢你。”
乔小思精神状态不佳,趴在榻上眯眼看他,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谢小公子言重了,先前你不是也救了我的命吗?”
“乔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说吧,如果是什么感激涕零,以身相许的话就不必了,我受不起。”她疼得有些神志不清,眼前模模糊糊的,就瞧见一团影子晃来晃去。
“你若没有这样的本事,就不要逞强,”他顿了顿,“父亲的陨灵鞭不是你这样的弱女子能够承受得起的。”
明明是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带了一身的刺。
“你在关心我?”乔小思微微眯了眯眼,忍不住讥笑,“谢小公子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菩萨心肠了?我瞧着倒新鲜。”
“我只是不想兄长因为你而伤心。”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谢齐昭的有了一丝异样。
“你是不是吃醋了?”她问,浅浅一笑,露出两只甜甜的酒窝。
“我不知道你接近兄长究竟有什么目的,可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就不要再三心二意去地撩拨他人,”说到这里,谢齐昭突然变得有些结巴,“更不要同其他男子勾肩搭背,发生逾越礼数的举动,否则我决不轻饶。”
“我什么时候撩拨他人了?”乔小思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追问道,“我不就是刚刚在马车上对你那什么了?可这也是你不敬在先,是你逼我的。”
谢齐昭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慌忙避开她的目光,“我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一个女儿家的更应该洁身自好,懂得自重。”
乔小思越听越糊涂了,总觉得谢齐昭话里有话,又细细品了品,恍然大悟道,“是不是那个小侍卫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谢齐昭有些心虚,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庆幸自己带了面具,嘴上依旧倔强,“什么小侍卫?”
“小侍卫就是……”乔小思还没说完,很快就反应过来,赶忙摆摆手,“没什么。”
眼看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被识破,谢齐昭的胆子又大了不少,冷声道,“你竟然还敢去撩小侍卫?”
“没、没有的事。”她一手捂住了。
“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谢齐昭不敢久待,生怕吃早会被对方发现破绽,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听着谢齐昭这前言不搭后语,神神叨叨了半天,乔小思也没能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况且谢齐筠虽然是自己的攻略目标,但左右不过是用朋友的身份去相处,更不曾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哪里就是他说得到处撩拨了?
这一鞭下去,正如谢齐昭所说,后劲太大,她硬在榻上足足趴了三天三夜才有所缓解,期间伤口化脓,头痛高烧等自不必说。
虽然谢齐筠受的罪不必她轻,但好歹有练武的底子在,睡了一宿之后,除了身体依旧虚弱之外,并无什么大碍。
一醒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乔小思的住处,亲自端茶送水喂药,各种关怀体贴。
乔小思的心里是犯了难的,自己都豁出命去就谢齐筠了,为什么还是没能攻略成功,触发系统,增加生命值。
莫不是哪里又用错了法子?
谢齐筠一来,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致,好在对方的心情似乎也一直没有恢复,整个人郁郁寡欢,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筠公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怂恿你去留仙阁的。”她轻轻抬头,去看他的反应。
“这不怨你,”谢齐筠小叹一口气,“父亲的性子向来如此,他不喜欢的事,没有人能够劝得了,你更不必自责,倒是我连累了你。”
“筠公子见外了,”乔小思刚想说什么,转眼间却对碰上了他炽热且神情的目光,忽觉有些不妙,凡是须点到为止,于是话锋一转,“哪怕那个人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果不其然,谢齐筠眼里的光亮一闪而过,“如此,乔姑娘便好好歇息吧……”
谢齐筠刚走,系统懒洋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宿主,你这是要放弃他了吗?”
乔小思看着那个身影,漠然地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太深了,我都替他挨了那么一鞭,他竟然无动于衷,一点表示都没有,太叫我失望了。早知道我就不去趟这浑水了!”
“宿主,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而且你是真的很需要这100分。”
“你整天罗里吧嗦地往我脑子里倒这些没用的鸡汤,我不想奋斗了,你直接把这100分给我加上去不就行了吗?你省心我也省力,各取所需。”
“宿主,系统设置里面没有懒汉模式。”
“……”
“现在我要怎么做?”眼看到嘴边的肥肉就要飞了了,乔小思还是有些不甘心。
“跟上去看看,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系统很实诚地给出了提示。
乔小思看了一眼外头黑蒙蒙的夜色,猛地摇了摇头,“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
“宿主,勇敢点,说不定这就是你的真爱呢,如果成了,复兴乔家岂不是轻而易举?你还怕永远被困在这书里?”
系统的话,又让原本死寂的心突然燥热了起来,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
来到谢齐筠的住处,她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犹犹豫豫间,听见里头响起了说话声,“进来吧……”
一进屋,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却不是谢齐筠在喝酒。只见他坐在案牍前,一旁是点了熊熊烈火的炭盆,四周地面上皆有诗稿字画等散落着,几只白瓷酒壶东倒西歪,酒水流了一地。
乔小思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但对古董颇有研究,这横七竖八的诗稿中竟夹杂了一些较为罕见的珍宝,一字千金也不过如此了。
看着上头沾满了酒水,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心痛不已,可表面也只能当做若无其事,关切道,“筠公子这是怎么了?”
谢齐筠一直低着头,也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字画,火光将他白皙的脸照得通红,乔小思看不清他的神情。
“都会过去的,也会好起来的。”她道。
“是啊,会好起来的。”他接过话茬,伸手将厚厚的一摞字画通通地丢进了炭盆中,顷刻间,火舌窜了上来,将它们通通化为灰烬。
“筠公子,你……”乔小思这才发现谢齐筠的眼眶红红的,泛着泪光,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字画,小声劝解,“筠公子,这些可都是你心血,就这么烧了,实在太可惜了……”
乔小思一看到他烧这些就头皮发麻,里头有很多已经是孤本了,放在21世纪的拍卖会,绝对是有价无市。
“如果不烧了,我留着它们,又能做什么?虽不敢自称曲高和寡,却也是知音难得。而今看来,这辈子我恐怕是等不到了,”谢齐筠一边说,一边又拿起另外的字画投到了火光之中,“与其有了希望又失望,倒不如将它们都烧了,变成飞灰,也就一干二净了。”
谢齐筠的话字字泣血,她突然倍感压抑。
“筠公子若不介意我才疏学浅,我愿意做一个忠实的聆听者,你可以把你写那些诗、那些曲说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