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刺绣师傅基本都在绣坊,就是各别遗漏的,也都有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地方,一时不会轻易离开,目前她这里的几个师傅也是好不容易托白清泉请来的,几个师傅刚来的时候根本不愿意教,毕竟这个年代,手艺都是自己人用来传承的,涂瑶只能用钱砸,可以说,这条路是她用钱铺出来的。
当然,她也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她清楚明白的告诉几个人要用心学,如果不想学可以拒绝,但是不可以敷衍。
听了涂瑶的话,七八个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都声音坚定的答应,他们自己也清楚,能有今天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没有被卖到富贵人家作奴仆去伺候人,反而吃喝不愁有学习的机会,这是他们做梦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自然用功,最重要的是内心深处还是怕自己没用,到时候再被抛弃。
除了两个男孩只想和江潜学算账之外,其余六个人都认真努力,尤其是小树和唯一一个男孩子可能有天赋,最得几个师傅喜欢。
女子听了满眼赞赏“能像掌柜这么有善心的真没有几个,将来培养出来了也能得用”
涂瑶仿佛没听懂,她不反驳,说道“真有心留下,我也不亏待他们,好不好全在自己”她不再等对方套话就主动拿了布料小样过来让对方挑选。
直到傍晚对方才乘马车离开,涂瑶看着远去的马车,良久没动。
元来南在城北一处破旧巷子里停下,敲了敲斑驳脱色的木门,不久一个男人打开门,叫了声“小南,你怎么来了?”
“木大哥,阿青姐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刚喝了药,最近大夫换新的药,阿青咳嗽也好了不少”
元来南听后露出笑容“那就好,让大夫配好药,我有钱”
男人听了后神色间不见惊喜,反而有点担忧“小南,你老实告诉我,你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元来南边进去边说:“放心吧,木大哥,我知道什么钱该拿,这都是掌柜的给我的工钱,多的钱我一分不要,掌柜的对我好,我不能对不起她”
张木跟在后面进屋,听到元来南的回答,提起的心放下不少,他没用,媳妇生病都吃不起药,还得拖累小南帮他。
屋子里光线不明,屋里还有浓重的药味,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身形消瘦,单薄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显骨瘦如柴,看到进屋的元来南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元来南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过去扶那个女人。
“小南,刚才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又拖累你了,我这个身子不争气,一天两天好不了,但也死不了,以后不用往来送钱,你留着自己花”说着女人又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仿佛带走她巨大的体力,眼看支撑不住又要躺回去,元来南慢慢给她从背上顺气。
“阿青姐,你放心花,我还有很多呢,涂瑶姐看我能干,给我的工钱都是比照着大酒楼的掌柜来的,足够你喝药,而且,以后不许你说自己是拖累,如果不是你和木大哥的话,当初的我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了,我是吃你家饭活下来的,就应当养着你”
“瞎说什么,我当初也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才给你饭吃的,你能拿着东西来看看我就好了,其他的不是你的责任,拿着钱攒下来,自己买点田地和院子都比给我强,我这个样子花多少都不够,花多少也没用”床上的人语气虚弱,精神也不好,但就是这样一个病弱的人却总能给元来南勇气。
元来南回想几年前的时候,阿青姐并不病弱,那时候她整天风风火火,热情开朗,谁家有困难都会出手帮忙,当时元来南和她父亲住在隔壁,元来南整天挨打,元父喝酒了打她,赌输了打她,心情不好了还打她,瘦瘦小小五六岁的孩子整天捡别人剩饭吃,是阿青姐看不下去把她接回家里让她在张家吃饭。
张家只有张木和阿青两个人,张木又是青壮年,日子不说多好过,但给元来南一口饭还是不困难的,至此以后元来南一直在张家吃饭,元父知道了,乐的别人替他养孩子,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个孩子。
再后来元来南十来岁的时候,元父赌输很多钱,被要债的追着打,整日如丧家之犬一般,当时对方给元父的期限是交不上钱就要剁了他的手,元父害怕真被剁了手,家家户户跪着哭求借钱,周边人都知道他什么货色,没有一个人搭理,求到张家来张家同样这么做。但是没想到元父借着周围人可怜元来南扬言没人给他借钱他就要卖了元来南还钱,他是赌徒,为了钱自然不会把元来南卖到什么好地方,后来阿青看不下去,用凑来的二两银子换了元来南一条命。
阿青当初和元父说好的,二两银子算是卖下元来南的钱,以后元来南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元父当时答应的痛快,连元来南都以为自己能脱离地狱了,没想到,还没过半个月,故态萌发的元父就找来了,他绝口不承认自己已经把女儿卖了,反而要元来南给他出去挣钱。
当初买的时候没要卖身契是因为阿青和张木压根就没把元来南当成货物来看,没想到却成为元父反口的理由,就算闹到官府也没办法,元来南被元父带出去当街乞讨,这一乞讨就是四年,钱元来南一分沾不上,都让元父用来喝酒赌/博了,她还是没饭吃,也就是元父把钱拿走的时候她才能回去吃张家留给她的饭。
乞讨也不是每天都去,毕竟元父喝酒赌/博的时候不会带着她,为了报答张木和阿青,她有时会拿着张家的鸡蛋在整个府城挨家挨户的卖,就为了卖个好价钱,要不就是求附近收散工的地方去赚钱,她知道阿青肯定不会要她的钱,每次她都是提了东西回去。
元父撞见这件事之后又打了元来南一顿,觉得他看不见的时候指不定给了多少,打完她之后就去喝酒,第二天傍晚才酒醒,元父回去的路上遇到在河边洗衣服的阿青。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想换封面了~
找一个大气回肠的字排~
能体现我狂放不羁~
嘿嘿
第60章 第六十章
元父怀心起,趁阿青不注意上前推了一把,河水不浅,阿青被推下去就喝了不少水,幸好是白天,有人在附近听到呼救声救了起来。
上岸后阿青就开始昏迷发烧,张木去请大夫抓了药,仅仅几天下来,原本还算过得下去的家庭一下变得窘迫起来,元来南觉得对不起阿青,要不是自己不争气还让阿青遇到她爹那样的恶人,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她更痛恨自己当时不在场,不然阿青就不用遭罪了。
之前买下元来南的二两银子是张木和阿青两个人攒了好久,又向邻居借了点才凑够,现在看完大夫,喝药钱根本不够,元来南自己去城里乞讨想给阿青看病,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父亲什么德行,几年下来,根本没人相信她,她又去打散工,可是挣得钱还不够,张木一时也拿不出太多钱,周围邻居倒是都凑了点,可谁家日子也不好过,这也是看在他们夫妻二人平时为人处事上才给的。
阿青的病就是这个时候拖出问题的,咳嗽越来越严重,身体也越来越差,有时候调养的好了点,但一有个小风寒就受不住,又开始加重。
元父刚做完那件事还怕的不行,怕阿青就那么死了他也得偿命,后来躲了几个月发现没有寻他的告示,偷摸回去才发现阿青没死,这下,他又开始猖狂了。
他继续回去逼元来南乞讨挣钱,不然他就把元来南再卖了,反正现在也长大了,张木新仇旧恨加一起恨不得撕了他,但他又不能真把人打死,到时候谁来照顾阿青,他只能教训元父,元父皮厚,一点不在乎,就逮住一点,要求元来南乞讨挣钱。
遇到涂瑶的半个月前,元父又一次喝酒经过河边,这回可能老天开眼,没想到元父失足淹死在里面,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能看了,周围认识的人都大快人心,觉得可算少了一个祸害,这样的人,保不住那天主意就打到你身上去了。
元来南也觉得痛快,她没钱,就用当时打捞元父的草席裹了一下,埋到了山上,她也不怕邪魔歪道,元父就算找来还能比现在的日子更生不如死吗?
结果没过几天,阿青又开始发烧,不省人事,这几年为了给阿青调养身体,张木挣得钱几乎都用来买药了,现在大夫要钱,他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元来南也急的厉害,只能出去用卖身葬父的名义希望能有钱给阿青治病。
城北没几个人不知道元父这个祸害没了,所以看到元来南乞讨的理由,第一想法就是这孩子和她爹一样,没救了,年纪轻轻也开始坑蒙拐骗,别人指指点点,元来南刚开始还解释,妄图有好心人知道真相能买走她换来阿青的救命钱,结果周围人不停的给来往人讲述她爹的事,后来元来南也不再多说,她给自己三天时间,一旦拿不到钱她就想别的办法。
手腕传来触感,元来南回神看向阿青。
“听我的话,好好给掌柜干活,挣了钱别亏待自己,我和你木大哥还年轻,哪用你操心”
元来南蹭到阿青身边,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难过“我不想听,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声音里仿佛都带了祈求。
元来南自从去了涂瑶那里,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是每次阿青不放心的时候,让张木去看看,顺便把家里产的鸡蛋带一些让元来南补身体,现在元来南摆明了逃避这些话题,阿青也不想让她回来一次不开心。
元来南兴冲冲的拿起桌上放着的食盒“阿青姐,我给你们带了掌柜新做的糕点,这些糕点在府城可受欢迎了,我每天一开门就看他们排着队来买,从早忙到晚,这些糕点天天吃,他们也吃不腻,可见有多好吃”
阿青靠坐起来,张木给她身后垫了个软和点的枕头,她从元来南手里接过糕点“这些东西这么贵,小南不是白拿吧?”手里的糕点,邻居也拿过来给她尝过新鲜,听说是按个卖的,一个都不便宜,当时邻居只给拿了一个就再三强调有多贵,小南拿来这么多只会更贵。
元来南给她一个安抚的神色“阿青姐,你就安心吃吧,我肯定一直当个堂堂正正的好孩子”
听了元来南的话,阿青忍不住笑了,她咬了一口,是那个味道,但比邻居拿来的更好吃,这就像是她养大的孩子,能成长这么好,不吃都感觉甜在心里。
张木一贯是个闷不吭声的,元来南回来,他也高兴,他一向不会说好听话,就像他见过涂瑶的两次,每次都不敢说什么,总怕人家觉得他是上门打秋风,连带着小南也惹人嫌,每次他都给元来南带点鸡蛋,就是希望她更受欢迎。
当初知道元来南三两银子把自己卖了,两个人又惊又怒,好不容易跳出元父那个火坑,转眼又因为他们搭上自己,阿青急的不行,就怕元来南吃亏挨打,卖身契一到了别人手里,那生死都是不由自己,后来还是元来南传话,才知道碰上好人了。
脑子里想着事,也不耽误他手上杀鸡,张木手脚利落,三两下就收拾出来一只鸡,半只炖汤给阿青,剩下半只就和土豆炖了鸡块。
晚上元来南走后,张木准备把剩下的糕点放出来,他刚打开第三层,就看到铺在盒底的碎银子,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五两,阿青看着食盒里的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夜里,江潜和涂瑶两个人等在院子里,今天倒是少见的元来南这么晚还没回来,饭前的时候,还是小秋过来传话,说让他们不用等元来南,她有事晚点回来,可是真到了这么晚的时候还是担心睡不下。
没一会,两人就听到门口响声,元来南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两人就知道因为什么“涂瑶姐,我回来了”
涂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来就好,回来我们就放心了,刚才还说再不回来就该出去找你了”
“涂瑶姐,让你们担心了,下次不用等我,府城我都熟悉,不会有事的”
涂瑶笑着答应,这孩子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芝味轩里,涂瑶正做提拉米苏,由于没有可可粉,她就用了苦杏仁粉代替,除此之外还尝试了其他坚果粉,做出来味道并不差,只不过马上天气又是热的时候了,到时候冰得不少用。
涂瑶把做好的提拉米苏放置在一边,准备等会让人带去制衣铺,两个糕点师傅学了一遍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们问了些细节上的问题就研究去了。
涂瑶一到前铺,就刚好撞见来芝味轩的纪川山,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变得憔悴了些,衣服也不像之前那样精心打理,反而皱皱巴巴的,脸上的胡茬更是给人沧桑的感觉。
看到涂瑶,对方明显也惊讶了下,随后就礼貌客气的点点头,涂瑶没见过这么平和的纪川山,以往哪次不是出门带刺,她和对方示意后,纪川山就专心挑选铺子里的点心。
外出的路上,元来南给涂瑶普及最近发生的大事,半个月前纪川山的铺子被人烧了,一晚上,烧的什么也不剩,纪川山赶来的时候,火势已经非常大了,他就眼睁睁看了半晚上自己的心血如何毁于一旦。
铺子被烧已经让纪川山深受打击,但是被纪川山铺子的火延伸点着的几户人家,把责任都推到纪川山身上,嚷嚷着让他赔钱,迫于压力,他最后都答应了,好在他平时有把钱拿回家的习惯,不然这一把火只会让他倾家荡产。
不过,光是铺子,就让他伤筋动骨,重建、装修都是需要银子的,纪川山肉眼可见的几天下来瘦了一圈。
最后元来南总结道:“也不知道他得罪了哪路瘟神”
可不就是瘟神吗?好好的铺子怎么会突然失火,没有明火,没有做饭,但就是从糕点铺先烧起来。
“那最后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元来南摇了摇头:“火是从半夜起来的,根本没有人看到,府衙也说没有证据表明是人为的,纪川山只能认了”
涂瑶挑起眉头,这可不像纪川山的作风,他应该是那种跳起来硬抗的人才对,怎么可能说认就认?
涂瑶:“那他还经常来芝味轩?”
元来南点头:“还是隔一天来一次,没间断过”
涂瑶想了想道:“那就不用管他,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说着两人进了一间金饰铺,最近芝味轩挣了很多钱,铺子里大部分都是元来南在操心,涂瑶之前告诉元来南喜欢什么就去买,走铺子里的公帐,但是没想到元来南连糖都没买过一块,最后只能涂瑶拉着她来。
刚进铺子就有堂倌上前接待,涂瑶要了发钗和项链后就等着对方端上来,这家铺子在府城很出名,原因就是这里的金银玉器是出了名的精致好看,涂瑶自己也在这买了不少,所以带着元来南第一个就来这里。
两人正挑选发钗,就听有人讨论涂氏制衣,元来南忍不住看过去,涂瑶却状似没听到一般,继续挑拣柜台上的物件,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搓拇指和食指,一般这种时候就是她在专心思考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