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每天都紧着头皮在当差,像是在走钢丝一样,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粉身碎骨。
弘时的问题,对胤禛来说,现阶段还不算要紧,主要在忙年羹尧闹出来的风波。
曾经的海誓山盟,变成了“旧爱的一个巴掌”,胤禛与年羹尧这对好基友决裂了。
年羹尧的狂,终于冒犯到了胤禛,能精准揣摩圣意的聪明人,比苏培想象的还要多。
很快,参揍年羹尧的折子,排山倒海般送到了胤禛面前。
胤禛写了折子训斥年羹尧,原本赐给年家的爵位,所有的尊荣,变成了悬在年家头上的一把刀。
年羹尧被革职,解押到京。
苏培全程看在眼里,认真琢磨过胤禛的行为与想法。
兴许有那么些过河拆桥的意味,把猪养肥了好宰的想法也有,可没有年羹尧的配合,他能像怡亲王与张廷玉他们一样,清醒老实些,绝对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性格决定命运。
苏培暗叫了声好险,其实他亦一样,认为有权势不能用,那要这权势有屁用?谁能拒绝享受嚣张跋扈的快感?谁不想高高在上,接受万人跪拜?
这就是权势的终极意义,不然就是封你为宇宙之王,你还得夹着尾巴过日子,这个王谁要啊?
如果说让苏培跳出来,站在上帝的视角看,他能写出一本长篇巨著,论述如何做人,如何做臣子,显得比爱因斯坦都要聪明。
可他现在身在其中,故事对他来说,谁不定就是事故,他的视线不能离开胤禛左右,要能察言观色,及时成为胤禛的左膀右臂。
胤禛好似也曾对年羹尧说过,他视其为左膀右臂。苏培只要一想到这些,虽然在温暖的屋内,心却像外面寒冬腊月的天气一般冷。
除了这些,苏培还时常感到,自己缺了一只胳膊,都快变成幻肢痛了。
冬日天黑得早,苏培正准备唤人进来点灯,看到徐阿水鬼鬼祟祟在门口张望,他走过去,低声训斥道:“你做什么?”
这些时日朝政紧张,徐阿水跟在苏培身边多年,比以前机灵了不少。
不用苏培提醒,他主动低调了起来,连最爱的赌钱都少了好几次,难得有了几十个大钱的积蓄。
在外面算得上老奸巨猾的徐阿水,在苏培面前,还是如以前那样,就是一张白纸,喜怒哀乐全部摆在脸上。
此刻他看上去颇为纠结,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苏爷爷,年主子病了,宫里的人求了来,说是想让皇上前去瞧瞧。”
苏培愣住,年贵妃的身体,说不好呢,又强悍得很。
毕竟身体不好的话,就很难受孕,她却能傲视群芳,一个孩子接连着一个孩子的生。
可要说好呢,她经常卧病在床,因为生下来的孩子,基本都没能活多久。她从喜到悲之间,来回切换的次数太多,搁大力金刚身上都受不住,何况是她了。
这次年家出事,年贵妃肯定吓到了,求见胤禛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求情。
徐阿水想到了,所以感到为难,苏培也想到了,他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先进来点灯。”
胤禛坐在御案前,感到屋内亮堂了些,抬起头看了一眼,见苏培躬身立在面前,说道:“晚些传膳,我过一阵再用。对了,天气冷,晚上还是吃锅子吧,与你一样,锅底不用骨头汤,就用清水,多加些萝卜豆芽进去。”
苏培嘴角抽了抽,应了声是,随后说道:“皇上,年主子宫里来了人,说是年主子病得厉害,想要请皇上前去瞧瞧。”
胤禛一下愣在了那里,片刻后问道:“可有请太医?”
后宫不管是谁,哪怕是皇后传太医,消息都会递到苏培面前来,然后再让恨不得天下事尽在掌控之中的胤禛知晓。
苏培没听到徐阿水提到太医,知道年贵妃应当没请太医,他前后略微一想,便明白年贵妃这次真是豁出去了。
苏培不会可怜任何人,他只一个太监,不配。
帮着年贵妃传这个话,他不过是因为还记得,他是一个人。
希望年贵妃能想明白,熬过这一关,好好把儿子带大,照样能安稳无忧过一生。
毕竟,年家都被削爵了,她还是贵妃,胤禛并没有迁怒于她。
苏培如实回答了,若他撒谎说年贵妃请了太医,他却没有如实上报,那就是他有欺君之罪。
胤禛脸色微沉,放下手上的折子,站起声说道:“前去瞧瞧吧。”
苏培赶紧拿了大氅上前,伺候胤禛穿上,他身体微微前倾,很是配合苏培帮着他系带。
离得近了,胤禛看清了苏培眼下的青色,问道:“可是晚上没睡好?”
苏培恭敬地答道:“谢皇上关心,奴才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