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脸都快笑僵了,他可不想当保姆带小屁孩,风险大,收益小。
胤禛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带孩子,到底为难了你。”
不想带孩子这点,苏培肯定不能承认,哪怕胤禛此刻再有推心置腹的意思,他始终记得,胤禛是皇上,认真你就输了。
苏培忙说道:“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是真不会伺候孩子,福惠阿哥太小,奴才怕委屈了他,就像他先前流鼻涕一样,奴才实在是没法子。不过皇上,奴才斗胆说一句,福惠阿哥还小,身子弱,外面天气那么冷,就不要去十里庄哭灵了吧。皇贵妃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不想福惠阿哥前去。”
胤禛沉吟了片刻,说道:“丧仪最折腾人,礼法规矩在那里,外面如今对我的非议骂声,我全都知晓。福惠……,少去几次吧,做几身小皮裘衣衫让他穿上就是。”
苏培明白,福惠现在不去,以后等胤禛驾崩,没去给亲生额涅哭灵的事情,说不定就会成为攻讦他的借口。
胤禛静静坐了一会,自嘲地笑了笑:“我亲自领着福惠,那些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福惠身上,不知会闹出多少事情来。他是我小儿子,年少失恃,没有额涅是何种滋味,这些我最明白不过,所以我会把他带在身边。”
苏培知道胤禛是感念自身,他以前生母仁寿太后虽健在,跟没娘的孩子也差不多。
这时,门外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苏培说道:“皇上,估摸着是晚膳送来了,奴才去拿进来。”
胤禛摆了摆手,苏培走出去,徐阿水领着人,捧着食盒热水帕子等,一溜烟候在了外面。
见到苏培,徐阿水的眼睛比闪电都要亮,上前打了个千,压低声音笑得谄媚至极:“苏爷爷,还是您行,您是这个!”
苏培一巴掌拍掉徐阿水竖起来的大拇指,骂道:“赶紧送进去,把嘴给我把牢了!”
徐阿水缩着脖子,嘿嘿一笑,然后朝身后一挥,领着太监鱼贯进入,把饭菜摆在了正屋的桌上。
“苏爷爷,小的先走啦,这里留给苏爷爷您。”徐阿水笑得牙不见眼,不待苏培手抬起来,带着人一溜烟跑了。
苏培懒得理会徐阿水,绞了热帕子,送进暖阁,胤禛接过热帕子擦拭了手脸,起身走到正屋,指着主座的下首说道:“坐吧。”
年羹尧是怎么死的?
苏培只想退休,哪怕死,却不想成为罪人后被处死。
苏培上前,欠身笑着说道:“皇上,奴才多年没能伺候过您用膳了,今晚就由奴才替您布一次菜。”
胤禛斜着苏培,笑骂道:“滚你的,少在那里作怪,你不要与我坐一起用饭,我且算你是谨慎小心过了头,不与你计较。你拿碗筷来,拨一些饭菜去吃,到点了,你可挨不了饿。”
主子分些饭菜给下人吃,这是恩赐,不算是逾距。苏培谢了恩,取了干净的碗筷上前,挑了些萝卜豆腐等素食在碗中。
胤禛沉默了片刻,说道:“不用茹素守孝,你平时太过辛苦,吃些荤腥肉蛋吧,以前你经常说,身体需要及时补充力量,不然会倒下去。”
苏培可不敢,还要推辞谦虚,胤禛看了过来,眼神中脆弱一闪而过,苏培心里一酸,忙低头夹了些肉蛋。
胤禛没再说话,低头用起了饭。
苏培端着碗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由自主看向胤禛独自坐在桌上的身影。
帝王独坐龙椅高高在上,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胤禛身边,且不说后宫,在朝堂上有怡亲王,有张廷玉,有鄂尔泰,还有好几个信任的封疆大吏。
这些人全部加起来,谁都没他陪伴得久。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苏培恨这句话。
用完饭漱完口,胤禛回到暖阁里,苏培泡了碗普洱茶让他消食,胤禛吃了两口,终是开口说道:“你歇息两天,回来继续当值吧。”
苏培没挨打,就预料到这种结局,听到胤禛正式提出来时,还是感到很郁闷。
胤禛看着苏培耷拉下来的脑袋,沉吟了片刻,说道:“先前是我心情不好,把脾气发在了你身上,让你受委屈了。”
作为一个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培还能说什么呢,赶紧诚惶诚恐地认错:“奴才不敢,皇上折煞奴才了。”
胤禛盯着苏培看了一会,突然拔高了声音,冷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般的假模假式。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那点小心思,你见到我处死了年羹尧,生怕自己布了年羹尧的后尘。哼,你太看高自己了,年羹尧手上有兵权,在西北地方,百姓只知道年大将军,而不知我这个皇上。你与他岂能一样?你有他那般蠢,那般嚣张,那般贪婪?你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不信任我?我就是让你飞上了天,你不过是个内侍而已,我都不怕,你怕个逑!”
苏培的小心思被戳破,神色讪讪,厚着脸皮干笑了几声:“奴才不敢与其相比,奴才只是.....”
既然胤禛让他飞上天,苏培想小小飞一下,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奴才实在是太累了,其实不止是奴才累,皇上您也累,人都是血肉之躯,跟陀螺一样连轴转,迟早得失控。”
苏培神色恳切望着胤禛,劝慰道:“皇上,还是多歇一歇吧,奴才知道前朝的事情多如牛毛,皇上不得不处理。可是皇上,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几天皇上几乎没有处理政事,天不是照样没塌下来?”
胤禛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一阵,他抬起头,说道:“好,每月适当歇息几日,平时早些睡,早上晚些起,午饭后再歇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