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勾着唇看着他身上鲜艳扎眼的红衣,冷冷笑道:“哪些?不该用的你不都用过了吗?”
谢妙容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哥哥还在怪我吗?我也不知道这件衣服你自己都没穿过,不过哥哥,慕姐姐对你挺好的嘛,这件衣裳的料子极好。”
“闭嘴。”谢依眸子里折射着冷光:“慕姐姐也是你能叫的?”
谢妙容微惊,随后笑道:“哥哥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一个称呼而已。”
“这个称呼只有我可以,你不可以,别忘了要是今天没有我,你还在大街上跟乞丐抢饭!”谢依微微眯起眼眸。
谢妙容眉头骤然一紧,眸中浮起愤恨之色:“哥哥这话未免太残忍了些,毕竟我们也是亲兄弟,阿爹阿娘死后,你就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却因为一个女人一个称呼,就要将我扫地出门?”
如果当初不是谢依在他旁边吹耳旁风,说那唐塔如何有钱有势,是个好依靠,并表现出对她十分喜欢的样子,自己也不会跟唐塔成亲。
如果没有跟她成亲,自己也不会在战乱时被抛弃,过得这么辛苦。
凭什么他过得这样苦,他的好哥哥却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身边还有一个比唐塔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女子,他就是不服。
谢妙容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刚刚在房间里,对慕姐、苏姑娘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那样卑微无骨,你曾经的骄傲哪里去了?你不是常说,只有最下贱的男子才会傻傻的将一颗心奉给女人把玩,说不定哪天就会随手丢掉,怎么如今你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他淡淡讽道:“还说连名分也不要了,这可不像你,摇尾乞怜,像条狗似的。”
谢妙容最了解谢依高傲自私的性子,被自己的亲弟弟看见他对着一个女人摇尾乞怜,一定会让他方寸大乱。
谢妙容最爱看的就是谢依丢掉面具,颜面尽失的样子,他正等着看谢依如何慌张辩驳。
谁知谢依非但没有辩驳,反而倨傲的轻扬下巴,丹凤眼中尽是昳丽潋滟的华彩:“做慕姐姐的狗我乐意,你想做还没资格!”
第43章 请帖
“......谁稀罕给她当狗!”谢妙容被他的话噎的哑口无言, 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但更令谢妙容震惊的事,以往高傲的谢依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卑躬屈膝, 甚至还以侍奉该女子为荣。
这简直不像他,苏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依薄唇轻勾:“最好是这样,只要你不在慕姐姐面前搞那些小动作, 我说过,以后会为你找一户老实本分的人家。”
他甚至自己的弟弟爱跟自己抢东西的毛病, 只要是他喜欢的,不论衣裳物件还是人,谢妙容都要抢过来。
阿爹阿娘每次都劝他, 他是哥哥,哥哥让着弟弟是应该的,天下所有的哥哥都是如此。
可谢依偏不信那些歪理,他喜欢的东西凭什么拱手相让?所以这些年,两人常常因为一个物件闹得不可开交,每每都是谢妙容败下阵来。
不过以前那些衣裳首饰, 对谢依来说可有可无, 玩腻了让给谢妙容也无妨。
但苏慕绝对不行, 他也绝不允许谢妙容染指她。
谢妙容撇了撇嘴,说道:“什么老实本分, 不就是穷人嘛,说的这么好听。”自己过得好,攀上了一个好女人, 却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亲弟弟过得好。
谢妙容眼底嫉妒, 刚刚在面对苏慕时, 谢妙容就一直在偷偷打量苏慕, 与大多数粗狂傲慢的女子不同,苏慕她年轻、温柔、貌美,说起话来从容和善让人如沐春风。
粗略往她的卧房里瞥了一眼就看见书桌上摆放着成堆的书籍,看起来至少是个读书人,虽然日子清贫了一点,但至少身份是体面的。
怪不得谢依如此重视她。
如果是谢妙容自己,他也会死死守着她,哪怕不提别的,单论性情容貌就胜其他女子一大截,比起唐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泥里,连可比性都没有。
谢依冷冷一笑:“穷人又如何,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成了亲,妻主不知所踪,想议亲都难。”
“那可是唐塔先抛弃的我。”谢妙容气急败坏。
“那又如何?”谢依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她是你的妻主,就算抛弃你,你也只能受着,谁叫你识人不清,选了这样的人做妻主。”
“你——还不是你——”谢妙容怒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怎么会跟唐塔成亲。
“你别忘了现在是谁收留的你,要是继续这样闹下去,我能收留你也能赶走你。”谢依眼底滑过一丝冷意。
谢妙容在怒气巅峰,被谢依一句话硬生生止住。
现在这里是谢依的地盘,再也没有阿娘阿爹护着他,万一他真闹了起来,苏慕一定会向着谢依而不是向着他。
自己毕竟寄人篱下,他也不敢真的把谢依给惹急了,万一他真的动怒不顾兄弟情分吧自己轰出去,他就又要回到从前孤零漂泊的日子。
罢了罢了,谢妙容低头妥协:“......我知道了。”
谢依眼尾上挑,轻笑道:“知道就好。”
因为苏慕的宅子小,两兄弟共用一个房间,谢妙容憋着一股怨气和嫉妒,心不甘情不愿的睡在床里侧。
第二日一早,谢妙容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一股力道毫不留情的拉起弄醒。
“起床,收拾屋子,做饭。”
谢妙容朦胧的睁开眼,就看见谢依上挑的眼眸盯着他,不等谢妙容说话,谢依继续说道:“如今你借住在慕姐姐家中,是慕姐姐心善,见你可怜才收留了你,你是想睡到日晒三竿,当大少爷吗?”
谢妙容敢怒不敢言,心里恨谢依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默默穿好衣服。
谢依自己进了厨房做饭,安排他打扫后院。
打扫后院,多心机啊,刻意将他安排到偏僻的角落里干活。
苏慕起床第一眼看见的是前院,随后是厨房,后院根本就不常来,他辛辛苦苦干活,估计苏慕都不知道 ,只能看见谢依一大清早在忙里忙外。
谢妙容杵着扫把,犹豫了一下,走进厨房说道:“哥哥,我的厨艺尚可,让我来给你打打下手吧,这样做饭也能快一些。”
说着谢妙容就要给谢依添柴烧火。
谢依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说道:“中原菜你会做几个?慕姐姐习惯吃我的做的菜,就不用你帮忙了,后院还有一堆活等着做,还有柴火没劈,去做!”
谢妙容紧咬着牙:“是。”
*
苏慕一夜睡得香甜,早晨被一阵香味叫醒。
刚穿好衣裳,谢依就扣响了房门,苏慕有时候都怀疑,谢依是不是就在门外头守着,听见她穿衣服的动静,估摸着她换好的时间,然后准确无误的敲门。
“慕姐姐,起来啦,吃早饭吧。”谢依将洗脸盆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苏慕一边洗脸刷牙一边问:“今天早上吃什么,这么香?”
谢依笑着接过她洗完脸的帕子说道:“以往每天早上都喝粥配一碟小咸菜,我看慕姐姐兴致不高,所以今天我就自作主张,做了葱油拌面。”
“葱油拌面?”苏慕惊喜地想堂屋的桌子上看去,刚洗过的脸,睫毛、下巴上还滴着水。
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碗葱油拌面,还冒着呼呼的热气,面条呈现出酱油色,面条上面还点缀着炸过的葱叶,隔着这么远仿佛都能闻见里面的葱香。
谢依笑着为她贴心擦拭:“今儿是我第一次做,慕姐姐快尝尝吧。”
苏慕点点头,拿起筷子,扫视了一圈后问道:“小依,妙容呢?”
妙容?
才过了一夜,就已经唤地这样轻呢了吗?
谢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说道:“妙容他在后院干活,慕姐姐你好心收留了他,他心里过意不去,自然要找点事干,才能报答你的恩情。”
苏慕放下筷子:“他的脚本就有伤,静养都来不及,还干什么活,让他不必干了,过来一起吃饭吧。”
好歹是自己的小叔子,脚上有伤还要工作,搞得她像周扒皮似的。
“......是,我这就去叫他。”谢依转身,心里酸涩不已。
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慕姐姐,他来了,你心里就没有我了吗?
*
谢依来到后院的时候,谢妙容正一脸愤恨的劈柴,好似眼前的柴就是谢依,刚好能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走吧,去吃饭。”谢依声音淡漠,压抑着不虞的情绪。
谢妙容立马放下手里的斧头,走向谢依:“是慕、苏姐姐叫哥哥来的吗?”
谢依攥紧了拳头,想起方才苏慕提起谢妙容脚伤时流露出的关切情绪,心里的酸醋就咕嘟咕嘟冒泡,浓酸腐蚀着他的肠道胃喉,好似五脏六腑都在烧灼。
但是现在不行。谢依竭力压抑着,他不能在苏慕面前发作,不能让苏慕看见他嫉妒发狂的样子。
“走吧。”谢依深吸一口气,对谢妙容说道。
谢妙容一听谢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心里就有了答案。
果然是苏慕叫他来的。
谢妙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得意,他和谢依是亲兄弟本就有八成相似,苏慕若喜欢谢依,相对的应该对他也有一丝怜爱吧。
想到此,谢妙容心情都愉悦起来,开心不已。
两人刚刚走到前院,正好这时屋外传来扣门声。
谢依打开门,看见一个仆人装扮的女人,虽然是仆人装扮,但此人的衣料却不似一般平民穿的粗衣。
“您是?”谢依心中揣着疑问说道。
“小的是徐知县家的小厮,奉我家家主的命令,特来将这份请帖送上。”小厮说道。
知县?!
谢妙容心中大惊,他本以为苏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怎的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出动知县来请她?
谢依一听是知县府上的人,也不敢擅自应下,忙道:“您稍等,我去告诉苏举人一声。”
举人?!
谢妙容惊得瞪大了眼睛,苏慕竟然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谢妙容简直不敢相信,能考上举人的,至少得饱读诗书,不少人考上举人都三四十了,苏慕才多大?十几岁吧,这样年轻就考上了举人,以后还得了。
谢妙容顿时明白谢依昨夜说‘他心甘情愿给苏慕做狗’这句话中的深意了。攀附上举人,就等于往后衣食无忧,可以在一个小地方保持体面尊贵。
谢依走进屋里:“慕姐姐,外头来了一位访客送上请帖,说是徐知县府上的人。”
苏慕微微一笑,并不吃惊:“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谢依秀眉微蹙,不明白苏慕话中是什么意思。
但苏慕已经起身向门口走去,小厮看见苏慕先恭敬的行了跪拜大礼,随后将手里的请帖奉上:“苏娘子,我家家主新得了一株这个时节难寻的珍贵牡丹花,明日要在家中举办赏花会,邀请全城名流贵女公子们前往府上赏花品鉴,家主特意叮嘱了,请您务必赏脸。”
苏慕淡笑着接过:“我应下了,你告诉知县大人,明日苏某一定到场。”
小厮笑着谢过离开。
看着小厮走远,苏慕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看着请帖上落款,暗道了一声:“老狐狸。”
第44章 好兄弟
前世, 苏慕好不容易在商场闯出了名头,兜里的钱多了,惦记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尤其是在商人地位低下的古代, 徐知县就是倦城的天,时不时的就会派她手下的人到苏慕这里收点‘保护费’,逢年过节、知县极其亲眷过生日都要送上价值不菲的礼品打点。她宠侍为他生的第九子——徐绮云出嫁, 她还送了连京城都抢不到的流光绸缎作为贺礼。
如果这方面做得不好,那以后她就会被徐知县穿小鞋。
若只是偶尔收取保护费也就罢了, 在她死前一年,徐知县竟然让她填补自己办事不利的亏空,她的亏空足足1万两白银, 徐知县想让她顶上7000两白银,剩下的又城内其他富商一起出。
7000两白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是在倦城这种小地方,她要是真的给了7000两,以后万一资金周转不灵,她的生意也就倒了。
再加上徐知县那时已经年过七旬, 朝廷准备安排一个新知县上任, 苏慕便送上2000两作为‘孝敬’婉拒了徐知县的要求。
自然而然地被徐知县嫉恨上。
好巧不巧, 新知县就在快到倦城时马匹受惊,连人带车摔下悬崖, 尸体惨不忍睹。
本该卸任的徐知县竟然又在这个位置上多做了一年,这一年没少针对苏慕报复,在酒桌上给她脸色看, 借口封了她一些铺子和田地给她下马威。
苏慕又是做小伏低、又是赔礼道歉才终于让这位大人消气。
可之后她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不到27就死了。
她的葬礼上, 徐知县还特意来吊唁, 叹息她英年早逝。
想想就来气,她穿越到这个地方,苦心经营求生,从未有意害过谁刁难过谁,也算是一生行善了,竟然还活不过一个恶毒的老妇人,真是不公平。
幸好她重生了,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她揉搓拿捏的小商人,虽然财富不如前世,但至少身份高了不少,见了知县也可不跪拜,她还得以礼相待。
想到这儿,苏慕对明日的宴会倒是期待起来。
“慕姐姐,面都快凉了,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吧,不然面坨了就不好吃了。”谢妙容不顾谢依眼神警告刀子似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又亲昵的唤起了‘慕姐姐’。
他的美比起谢依多了一丝无辜感,眼眸一弯,笑意盈盈。
苏慕笑着看向谢妙容:“是啊,别辜负了小依的手艺,你哥哥中原菜做的一绝,比酒楼的大厨做的都要好,你也快来尝尝。”
谢妙容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凝。
一旁的谢依得意轻笑,主动上前揽住苏慕的手跟她一起进了屋,远远地把谢妙容甩在后面。
谢妙容面色不悦,正想大步跟上去,转念一想,特意将脚上的动静弄得更大,一瘸一拐的比昨日更加厉害,期望以此博得苏慕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