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不在家中,仆人们担心我身子重,不让我干活,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跟孩子说说话了,毕竟这可是苏家的长女。”
“长女?”谢妙容撇了撇嘴:“大夫都说不准,你就确定是长女了?”
一旁的杏仁极有眼力见的说道:“定然是长女,就算不是长女,以我们郎君受宠的程度,诞下长女也是迟早的事。说起来,您嫁过去也快两个月了吧,怎么还没传出好消息呢?”
谢妙容横了杏仁一眼:“我跟你主子聊天,哪有你插嘴的份。”
谢依低头,轻飘飘淡笑:“杏仁,我要的红枣雪蛤汤还没炖好吗?”这些补品还是当初苏慕刚刚中举时,那些有钱人家送来的。
杏仁微微福身:“已经好了,奴现在就给郎君端来。”
“给妙容也盛一碗。”
杏仁微微一笑:“是,正好这红枣雪蛤汤是用来补身子的。”
谢妙容气得差点没把手中的帕子绞碎了,红枣雪蛤汤也没喝转身就走了。
谢依也不拦着,安静喝汤为腹中的胎儿滋补,他们本是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在异乡应该相互扶持支撑才对,可偏偏谢妙容拎不清,非惦记苏慕想争抢过来,谢依也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
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要不是不想让苏慕觉得他太过恶毒,他甚至想随便将他嫁到外地,别碍着他的眼。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他只要有苏慕,这一生便就足够了。
一碗汤饮完,谢依抚着肚子,摸着苏慕书桌前翻过的书籍,无数细碎的小小的幸福感填充了他整个身体。
“郎君您怀孕的消息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了,渐渐的也传了出去,奴今日出去采买,正好在街上碰见几个街坊议论您怀孕的事情,您猜让谁给听见了?”杏仁悄声说道。
“谁?”
“颜霁月。”杏仁得意的笑着:“当时也不知怎的,颜家主君突然病情加重二次中风,口吐血沫,颜葑夫妻俩急匆匆将他送到医馆,眼看摊子无人看管,颜霁月只能帮她姐姐守着烧饼摊,正好几个碎嘴子街坊就围着议论,从颜主君一直议论到家主又说到您怀孕。”
杏仁捂嘴偷笑:“您是没看见啊,颜霁月当时的表情,从漠然到震惊、震惊到生气、再从生气到失落,嫉妒,脸色好看极了。”
“嗯。”谢依面不改色的听着。
杏仁疑惑,按理说当初谢依上位如此轰轰烈烈,看着曾经的原配夫郎沦落到街边卖烧饼,心中对家主贼心不死但无可奈何,谢依应该心里很得意自己能将颜霁月踩在脚下才对。
“郎君,您不开心吗?”
谢依平静道:“他只要不纠缠妻主,我犯不着关心他的情绪反应。”
杏仁继续道:“可难道您忘记了,家主离开倦城赶考那一天,他可专门在城外等着为他送行呢,这么有心计着人,一个劲的惦记着别人的妻主,换做是我,我早就上去动手了,先扇烂他的脸再说。”
谢依嘴角轻勾,深知颜霁月这是还没有死心,不过这些日子他早就习惯苏慕身边斩不断的莺莺燕燕,若他连这点容忍度量都没有,仅仅因为颜霁月在城外为苏慕送行就冲上前去大打出手,那他跟当初的颜霁月有何不同。
甚至颜霁月还巴不得他出手打他,到时候就可以借机扑倒苏慕怀中哭诉,反倒让他有了再次接近苏慕,让苏慕回心转意的机会。
谢依可没忘记,当初颜霁月是如何遭到苏慕厌弃的,前车之鉴,他定然会吸取教训,知道苏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恰到好处的迎合才能长长久久的留住苏慕的宠爱。
不过比起颜霁月,谢依更加关心的是颜主君二次中风:“颜家主君中风了,如今可救回来了?”
杏仁点头:“救是救回来了,但是比以前瘫的更厉害了,全身上下就一个脑袋能动,颜家如今没钱了,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为他调养身子,往后康复的希望是不大了。要说这颜家颜霁月不行,但他们家娶的女婿却极好,即使这样也没有一句怨言,老老实实的说要继续伺候颜主君。”
谢依听着听着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枫儿藏的可真是深,说是继续伺候,怕是要把他伺候到棺材里吧,比起听颜霁月如何嫉妒自己,颜主君的下场才是令谢依真正感到浑身轻松愉悦的。
这个老东西,当初算计苏慕,活该如今遭到报应被恶毒女婿折磨到生不如死。
第58章 完结
又过了一个月, 谢依的肚子已经高高的隆起,衣服也不得不穿的宽松些才能掩盖孕肚,但一身孕味确实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微卷的长发浓如沉墨散在身后,肌肤白若浮雪,唇色却格外殷红。
“手脚麻利些, 家主马上就回来了,要是让家主看到屋子里乱糟糟有你们好看的。”杏仁指使着其他仆人。
“妻主不是严厉之人, 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苛责下人。”谢依扶着肚子跨出门槛,沉声道。
杏仁连忙上前扶着他,赔笑道:“郎君, 奴当然知道家主最是宽厚仁慈,但这些下人要是不跟他们说点狠话,他们就会偷懒不干活。”
谢依淡眉薄扫,却并没有再说什么,默许了杏仁仗着自己身为自己的仆人跋扈,正好可以替自己管教其他下人, 自己只需要偶尔出面装作宽和的主子即可。
“行了, 扶我出去吧。”
今日是苏慕写信回城的日子, 谢依早早的就起来了。
“是。”杏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谢依,说道:“其他郎君怀孕时, 身子难免虚浮变胖,脸盘子也比怀孕前大了一圈,但是郎君的身量却丝毫没有变化, 反而比之前还瘦了一些呢。”
杏仁这话倒不是在拍马屁, 随着胎儿日渐长大, 不断汲取着谢依身上的营养, 即使谢依拼命吃补品体重却不见长,身量反而比以前瘦了些,甚至肌肤反而比之前更软了一些。
谢依心中愉悦,眼尾绯红:“这样不是更好。”
不少女人都因为夫郎孕期无法释放而选择纳侍,夫郎辛辛苦苦为妻家开枝散叶,反倒背刺一刀,生完孩子连身子都来不及养好,就要马不停蹄跟小侍们斗来斗去。
杏仁娇笑道:“郎君说的是,等家主回来看到您怀着她的孩子,风姿还更甚从前,一定爱不释手。”
两人一路往前走,刚刚走到城门口,就碰见出殡的队伍,纸钱洒了一街道,热闹的城门口行人纷纷避让。
“呸呸呸,真是晦气。”杏仁挡在谢依面前。
谢依正想绕开出殡的队伍,忽然在出殡队伍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颜、颜主君死了?怎的这么快?”杏仁也认出了这是颜家的出殡队伍惊讶不已,颜葑、枫儿还有颜霁月穿着孝衣走在队伍中间,棺木被众人抬着,经过众人各异的脸色。
苏慕正在马车里舒舒服服的躺着,身旁是沈玉雪,回来的路上沈玉雪贪玩非要减缓马车的行驶速度,原本一个月的车程,因她游山玩水浪费了大半个月,前阵子山里温度骤降,苏慕将外套脱给沈玉雪,自己却感冒了。
沈玉雪心中愧疚的不行,再不任性了,乖乖的伺候她饮食起居,就算她病好了,也没有改回来的意思。
在家里有谢依伺候,出了门还能被大小姐伺候着,苏慕心里正美着呢,突然马车一停,苏慕睁开眼撑起身子:“怎么了?”
驾车的马妇说道:“小姐、娘子,城门口狭窄,咱们跟出殡的撞上了。”
沈玉雪摆摆手:“死者为大,让他们先过。”
“是。”马妇跳下马车,牵着缰绳将马掉头往城边敢。
“谁家出殡啊?咱们认识吗?”沈玉雪多嘴问了一句。
马妇答:“认识,是颜家主君出殡了。”
苏慕霍得坐了起来,撩开帘子,黑沉沉的棺木正好经过,她眼神闪动了一下,放下帘子。
“终于死了,挺好的。”沈玉雪笑了笑:“他活着也是拖累家人,颜葑为了他的病卖方卖铺子,便宜女婿没日没夜的照顾还常常忍受他的苛责,现在这折磨人的老东西一丝,颜家心里肯定松了一口气,以后终于能安生过日子了。”
苏慕靠在窗边,敛目低垂。
她走下马车,看着出殡的队伍越走越远,一张纸钱飘到她脚下。
上辈子她躺在棺椁里,看着颜主君对她的尸体假惺惺的掉眼泪,当时她还在为自己活得没老人长也耿耿于怀。如今看着装着颜主君尸体的棺木,这一刻她对上一世的一切都释怀了。
“家主!家主!”杏仁开始的喊道,带着谢依穿过人群走向她。
“小依。”苏慕看见谢依出来眼底笑意凝结,忽然她看见了谢依隆起的肚子,一时哑然:“......你?”
“早就跟你说了,你夫郎一定在家大着肚子等你,你还不信。”沈玉雪在她身后幽幽道,古代又没有什么避孕措施,新婚几个月,只要谢依没啥问题,肯定是会怀上的。
“妻主。”谢依扶着肚子,眼神炽热耀眼:“你走后一个月大夫就说我怀上了。”
苏慕一时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这...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写信告诉我啊?”
一回家就突然升级成为人母这件事,苏慕一时还有些吃不消。
谢依腼腆羞赧:“我怕家里的事情让你分心,也想等你回来后给你一个惊喜。”他的手紧紧攥着苏慕的一截手指,声音轻若柳絮。
苏慕又惊又喜,第一次当妈难免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别在这里站着了,快点回去好好休息。”
谢依乖巧的点头。
“玉雪,等过几个月喝我孩子的满月酒啊。”苏慕回头道。
沈玉雪笑的有些落寞,声音却玩世不恭:“知道了,一定把礼备上。”
苏慕搀扶着谢依回到家中,除了院子里多了几个打扫的仆人,其他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一成不变,她温柔的将谢依安置在床上,叮嘱道:“你现在身子沉了,少活动一些。”
谢依拉着她的手放在手里,有些纷乱的青丝下是他眷恋痴迷的眼神:“慕姐姐,前阵子,大夫为我把脉,说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儿。”
女儿就是男人的底气,谢依的痴恋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邀宠的意味。
苏慕笑了笑:“女孩儿很好,男孩儿也不错,我都喜欢。”
谢依澄澈的眼眸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那等生完这个之后,我再为你生个儿子,儿女双全好不好?”
这么快就把二胎安排上了?
苏慕怜惜的抚上他的眼角:“你先养好身子要紧。”
虽然不是她生孩子,不是她忍受分娩之痛,但她更担心谢依的身子。
谢依笑了,殷红的薄唇似一朵艳丽的扶桑花:“我身体好着呢。”能为他的慕姐姐生好多好多孩子。
*
谢依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随时可能生产,身子越发沉重,小腿也有些水肿,她晚上无事本想帮他按按腿,但谢依死死攥着衣服不让,只让下人来给他按,却不许苏慕靠近。
他鲜少对他如此强硬。
苏慕心中疑惑,但沈玉雪却一眼看出了本质:“他是怕你看到他不如以前细嫩的腿嫌弃他。”
“我怎么可能嫌弃他。”苏慕道。
沈玉雪笑了笑:“虽说男人是为女人开枝散叶才要承受分娩之苦,女人不论心中怎么想,嘴上都说感念男人为妻家的付出。可实际上,无数分娩后失宠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嘴上说的再好,一旦看到男人生育后松松垮垮的肚子,不如以前苗条的身材,心思就都变了。”
“谢依就是怕这个吧,所以干脆藏起来,不让你看见。”沈玉雪饮下一杯酒:“况且他如今身子重,根本不能服侍你,不少女人都是在这个时间段豢养外室。”
苏慕抿着唇:“我回去了。”
沈玉雪拉住她:“怎么?这就想回去哄你的小夫郎了?我告诉你哄不好的,男人到这个时候都而别患得患失,你劝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苏慕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挣开她的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少喝点,从云城回来后你的酒就没断过,以前都不知道你的酒瘾这么大。”
沈玉雪低头苦笑一声。
天气渐渐转凉,晚上温度更低,苏慕拢了拢衣衫,快到门口时忽然被人一把抱住,身后炽热的体温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撒手。
苏慕沉默了一下,说道:“放手。”
颜霁月穿着一袭纯白的孝衣,月光皎皎泼下,她看见他布满泪痕的脸:“阿慕,要了我吧,现在他不能伺候你,我可以。”
苏慕叹了一声,碰了碰他腰间缠着的白布:“孝期未过,你就想与人苟合?你父亲泉下有知,脸都被你丢尽了。”
颜霁月手指嵌在她的腰中,乞求道:“我早就没有脸面了,我也不在乎那些了,阿慕我知道以前都是我错了,是我对你不好......可是我现在已经改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不要名分的,让我陪着你伺候你好不好?”
“不好。”苏慕干脆直接的回绝:“我不会吃回头草。”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苏慕手掌心,颜霁月红肿的眼神压抑绝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为了他?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心机深沉,如果没有他,当初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即使当初没有他,我们也会走到那一步。”
“不是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颜霁月蓦地睁大了眼:“你......”
他好似一瞬间被抽光了力气,瘫软在地上,扯着她的裙裾不可置信:“是你、是你、”
“对,是我。”苏慕平静的说。
“怪不得,怪不得你当初如此决绝的要跟我和离。”颜霁月脸色惨白,表情又哭又笑:“那个时候你甚至还没有遇见谢依那个贱人。可是你为什么?阿慕,我们本是夫妻啊。”
“上一世我们是夫妻,但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会是。”苏慕生冷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