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心边跑边想:带走三小姐的男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现在除了将军府的少公子,谁敢管这等无关自身的闲事。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求他救救三小姐。
魏湘命人去唤谢然前来相见,也是因为她虽贵为平远将军夫人,可在府上没有谢邈的允许,也是进不得青朴院的。
谢邈曾告诉她,临渊身体不好,他们成亲前几日病情忽然加重,实在是不宜去人多的地方,所以那日喜宴便没让他参加。
之后谢然让人送了一盆萱草花,此花在穆沅朝乃是表达子女孝心的。
魏湘那时便明白,谢然并非是不肯接受她这位母亲。
谢邈忠君为国,替穆沅朝打过无数胜仗,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可在魏湘眼里,他却更是疼爱儿子的好父亲。
假若往后他们有了孩子,他也会如疼爱谢然那般疼爱他们二人的孩子。
想到这些,魏湘觉得正好趁今日踏青寻春,与谢然好好见上一面,说会儿话,拉近一些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第20章 哄骗
魏湘见到谢然时,着实让她大吃了一惊。
曾以为坊间传言多有夸大其词,没想到眼前之人的容貌,确能称得上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自己的夫君谢邈已是玉树临风,仪表不凡,谁又能想到他的儿子更是如朗月清风般,俊美无双,世间少有。
可惜谢然看上去身子确实单薄了些,他面容雪白,不见颜色,举手投足间透着病弱体虚之态,但一双凤目如炬,傲骨铮铮,偏又添了几分酷似寒松的坚.挺,让人见之难忘。
只是他似总在病中,金尊玉贵的养在将军府也不见好。
魏湘对谢然简单的问询了几句,叮嘱他小心身体,往后有何事都可以同她说,他们如今都是一家人,自是不必见外。
谢然安静的聆听着魏湘作为母亲的“教导”,时不时点头回应,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被魏湘请来看台阁相见,正好与回陌芳林歇息处的姚妫错过,没来得及确认她是否安好,想必该是被杜梦云提议的赛马吓得够呛。
谢然也不知姚妫为何会怕马?不单单是那日将军府内横冲直撞的乌雪,好像所有马儿都能让她紧张万分。
…
魏湘想起今日蹴鞠场上身手了得的姚妫,她的二姐姚婵正是与谢然订亲的人,不免关切地问他,“临渊可曾见到姚家二小姐……”
姚家二小姐容貌昳丽,在世家女子中可算的上翘楚,与谢然着实相配。
只是谢然此刻心中想着姚妫,并没有听到母亲魏湘的问话。
“临渊?”魏湘试着唤了谢然一遍,见他神思恍忽,忍不住出声道:“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她一脸担忧的望向谢然,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无事,让母亲担心了。”谢然神思回笼,淡淡道。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急迫地人影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说着有要事求见谢公子,魏湘身边的侍女立即呼和她无礼,想要命人将她拖出去问罪。
谢然见来人是姚妫身边的侍女茉心,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两名侍从。
“且慢。”谢然回头看向魏湘,解释道:“母亲,茉心是姚府的丫头,事急从权,定是有要紧的事才会如此。”
魏湘一听这丫头竟是尚书府的人,挥手让侍从都退下,忧心忡忡,“莫不是姚二小姐出了什么事?临渊你快去瞧瞧吧!”
谢然就等她这句话,起身向她行完礼,带着杨炯和茉心就离开了。
魏湘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欣慰一笑,看来这姚家二小姐的确是临渊情之所钟的人。
杨炯还未等公子开口,就已经去找顾玄遇了,他一直在陌芳林内暗中保护公子,谁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然让茉心先回去,姚妫被人无故带走的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而他自己则是没忍住一个人朝着茉心最后看见姚妫被人带走的方向寻去。
陌芳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顺溪而上纵横阡陌,隐在林间深处的岔路小道纷繁良多。
但谢然不知怎的还是找到了苏景鸾的那间靠溪而建,不易让人发觉的竹楼。
竹门紧闭,门外无人看守,并不像掳劫后不许逃离的犯案地。
谢然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放轻脚步,慢步靠近竹楼,却在门口听见了一句熟悉的声音,让他方寸大乱。
“让开!”姚妫低吼道,显然她被人缠上了,脱不开身。
谢然此刻自是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那扇青竹门。
砰的一下,门撞在竹篾上,传来沉闷的叩响,惊得屋内的两人齐齐望向门外。
姚妫看着犹如天降般出现在门口的谢然,这才想起他也在陌芳林,以为出了什么事,心中一紧,忙道:“谢临渊,你怎么找来了?”
她话刚说完,谢然就发觉了姚妫的不对劲。
原来从谢然到陌芳林的那刻起,他的视线就一直跟在姚妫的身上。
她今日绑的墨绿束发带、浅描淡画的水弯眉,耳上戴的花籽东珠耳坠,穿的霜色衣衫,烟白长裈。
虽然现在眼前的她仍是来时的一身霜白衣衫,可明显有不一样的地方,只是谢然也说不出到底是何处不对,他只觉心里好像压上了一块垒石,重的让人心慌。
苏景鸾无视一脸不快的谢然,反而大方的请他进屋,还十分歉疚的表示此处地方简陋,没有像样的茶水奉上,怠慢了他这位将军府的少公子。
苏景鸾说话口无遮拦,惹人讨厌,谢然根本没有理会,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姚妫,想着她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人。
姚妫发觉谢然的神情不对,赶紧上前朝他身后看了看,发现只有他一人在此,杨炯并未跟来,这才松了口气。
“不要理他,我们回去。”她朝苏景鸾翻了个白眼,警告他闭嘴。
姚妫走了两三步回头,发觉谢然还愣在原地没有跟来,便回身伸手扯住了他的一只衣袖,轻轻摇了摇,催促道:“走啊,这里蚊虫太多了。”
谢然低头看着姚妫拽着自己袖口的手,这才屈尊似的抬腿跟着她离开。
苏景鸾在他们走后,脸上的笑意渐冷,一向名声在外,足以成为世家表率的将军府少公子居然和姚尚书的两个女儿牵扯不清,这倒是一件让他觉得极为有趣的事。
一路上谢然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姚妫身后。
姚妫感觉他像是有话想说,可又不愿先开口的样子。
担心他憋坏的姚妫没办法只好主动问他,“谢临渊,这里就我们俩人,你还要跟我玩哑谜吗?”
谢然这人,前世就是如此,问他不说,不问他更不说,是可以活活气死人的脾气。
姚妫想起前世谢然非要离宫出关,不管自己如何威逼他,就是得不到这人的回答。
当真是固执的九头牛也拉不回。
“你和他为何在竹楼?”谢然忽然说话,吓的还沉浸在前世回忆中的姚妫一个哆嗦。
“……”
眼前的谢然似乎与前世的他不一样,姚妫仔细想了想,也对,现在的十六岁和当年的二十三岁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姚妫知道前世二十三岁的谢然不好骗,但如今十六岁的他估计容易哄,于是信口说道:“他说有东西给我看,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就被骗了……”
谢然明显没有相信姚妫的这套说辞,“茉心说你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姚妫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茉心这丫头还真忠心,但凡她少说几个字,也不必叫自己哑口无言。
“其实吧,是苏景鸾他抢了我的彩头,就想要单独跟我赔礼道歉。”她脑袋瓜一转,又胡言道。
“苏景鸾?这个名字好耳熟。”谢然觉得在哪听过,但一时没有想起,“金玉汉白马不是让左军里的另一位世家女子得去了,与他何干?”
“……”
糟糕,这话越说漏洞越大,姚妫觉得自己像是个笨蛋。
第21章 共处
编了半天无用的借口,姚妫也觉察自己的话漏洞百出,惹人笑话。
她垂头丧气的看了一眼谢然,破罐破摔的态度,无所谓道:“虽然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但我和他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她此话的言下之意,信或不信都随便。
好在谢然看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姚妫,没在追问下去,只是轻声附和道:“嗯,你说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他知晓姚妫的性子,解释的话不必再说。
姚妫听他如此回答,讶异好像只要自己说没有,谢然必会相信。
这让她有种被暖意包裹的错觉,就好像于万千人海中,有那么一个不偏不倚朝着你的方向走来的人,见到你的第一眼便开口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慢步走在回去的路上,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前一后的两双脚印,姚妫的肚子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能瞒过谢然就已是万幸,她也不在担心其他。
只是她绝不能在让除苏景鸾以外的第二个人看穿,否则自己就真是出丑到家了。
想到苏景鸾对自己的故意逗弄,姚妫就恨得牙痒痒,她绝不会接受他的这番“好意”。
原来姚妫重生后凡事都能记得清楚,唯独大意的忘了自己十四岁这年初来葵水的事。
今日蹴鞠比赛,她大展身手之余,完全没在意身体与平时有些不同,只以为是出汗受凉引起的阵阵胃痛。
直到长裈被染出一小块锈红的污浊,还正巧被苏景鸾这厮瞧见,想起这个真是又羞愤又气恼。
她连杀了苏景鸾的心都有了。
不过也多亏苏景鸾为人“结交广泛”,认识燕瘦环肥的各式女子,才能在如此僻静无人的竹楼里找到一身干净的女子衣衫作为替换遮掩。
只是姚妫心思重防着他,没有在竹楼内贴身换上,而是直接将衣衫套在里衣和外衣中间。
好在她身材本就纤细瘦弱,不细看并不会瞧出她其实多穿了一件在身上。
可当谢然出现,他的眼睛落在姚妫身上时,她总觉得莫名心虚,像是被他看出来似的,心里愣是没底。
于是姚妫强装镇定,赶快拉着谢然离开了竹楼,免得苏景鸾的嘴巴坏事。
姚妫低头走着,又感觉小腹里传来一阵坠痛,疼得她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她忍着不适靠在一棵满是花苞的桃树下,指着远处蔚蓝澄亮的天空,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谢临渊,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正在行驶的一艘小船。”
谢然淡淡的嗯了一声,顺着姚妫指着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云卷云舒,洁白的云朵飘逸自在,好似无拘无束地挂在天边。
一阵微风拂来,谢然的衣摆如波浪般起伏,他脊背挺立的站着,与脚下的青石、身旁的绿树、远处的山黛,仿佛融成了一幅娟秀绝美的山水画卷,静谧和谐的让人不忍打扰。
姚妫僵站片刻,忘我的看着谢然的背影,从前她不曾留心注意这些,原来有三两说话的好友,平淡缓慢的过此一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咳咳……”
谢然忽而不合时宜的咳嗽起来,他来此处寻找姚妫,心中焦急之意刚缓,就无意瞥见姚妫“深情”注视自己的眼神,他一时面红耳热,连呼吸都错乱了几分,慌忙偏头避开了。
姚妫并未觉察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吓得谢然无所适从,以为是方才的那股风吹得他不舒服,当即道:“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不能再让谢然跟着自己闲逛吹风了。
姚妫心中全是谢然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闷闷不乐的,垂眼想着该如何找机会让半颠道人替他诊治。
“你在想什么?”谢然见姚妫一脸神伤,还苦恼的拧着眉,不禁失笑的问她。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两人走到路的尽头,恰好遇见杨炯带着几名将军府的人朝他们阔步而来。
杨炯远远的见公子和姚三小姐似有话还没说完,便让他们停在原地等着,没有上前打扰。
姚妫知道在不问就又不知何时才能见他了,脑袋发热,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谢临渊……你为何要来竹楼找我?”
是听了茉心的话乐于助人的帮她一把?还是因为姚家的关系不能见死不救?
姚妫心中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从前世到如今,谢然都选择义无反顾的帮助自己,相信自己,这些问题她很想问个明白,可又隐约觉得没有必要。
大概是葵水来了,心里乱糟糟的,想找到一刻让自己安宁的情绪。
谢然没有回答姚妫,他硬生生压下想要冲口而出的话,只是反问道:“如果我与你二姐退亲,你会如何?”
“你亲眼见到我二姐,居然还想退亲?”姚妫觑过谢然好看的眉眼,难以置信的问他,“她的容貌你当真看仔细了?”
这人身体不好,眼睛该是没瞎吧!
姚婵今日的打扮明艳动人,从那些世家女子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就可见一二,路过歇息处的几位氏族的公子,也都无一不多停留几眼在她的身上。
人人都有爱美之心,谢然如此倒让姚妫觉得不太正常。
“在我眼里,她与刘嫣并无不同。”谢然斩钉截铁,又像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继续补充道:“我耳聪明目,能看的清楚。”他的耳根微红,却没让姚妫发现。
“……”
姚妫心里想的那点心思,被谢然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她一时语塞,自己胡乱想想罢了,他怎么还急着分辨了。
姚妫轻缓了语气,像是妥协般低哄道:“你若真不愿意,退了便退了……”对谢然她终究是想随其心意,不愿勉强。
而对二姐姚婵来说,这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是她们的父亲姚绍攀附将军府的美梦就该醒了。
谢然如释重负地看着眼前的人,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竟让自己纠结万分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姚妫忽然灵机一动,正色道:“那你何时来姚府退亲,我想带你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