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登基为帝,权掌天下,也再没人敢直呼她的字。
因为彼时的她在天下万民眼中,是九五之尊,是圣天神皇,也是穆沅朝第一女帝。
谢然带着侍从杨炯离开了,扛着大布袋的顾玄遇这才从树后现身。
“姚三小姐。”顾玄遇向姚妫行礼,并将布袋放到了她的面前。
姚妫问他,“刚刚离开的那人,你可见到他的模样了。”
顾玄遇望着谢然离去的背影,“是与你一同下山的那位年轻公子吗?”
“他是平远将军谢邈的儿子——谢然。”姚妫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头发,没有让其他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你找机会去他身边,保护他。”
顾玄遇有些愕然,忽然想起出府时少将军的话。
尚书府家的三小姐——姚妫,你去她身边,保护她,父亲那边我自会解释。
姚妫见半晌也没得到顾玄遇回复,不由得皱眉道:“你不愿意?”
虽说自己对顾玄遇有救命之恩,提出这样的要求也难保他不会拒绝,于是姚妫慷慨许诺,“如果你肯帮我做这件事,日后还会付你不小的酬劳。”
顾玄遇摇头,“无功不受禄,在下既答应听三小姐差遣,刀山火海都绝不会推辞。”
“好,你替我做完这件事,便是报答了我的恩情,从此就不欠我什么了。”
“在下有句话,不知可否相问。”
顾玄遇竟会有主动提及不解的地方,姚妫倒是好奇他会问自己什么。
“你但说无妨。”
“谢公子身为平远将军的儿子,身边自有高手无数,三小姐何须再让我前去。”
姚妫拂袖转身,斩钉截铁,“因为我相信你会舍命保护他。”
就像前世保护朕一样,忠勇可嘉。
护卫雇的轿子到了,姚妫让人将装着半癫道人的布袋一同带走了,只留下顾玄遇一人还直直的站在原地……
他在想着:是不是该如实将姚妫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少将军。
回了尚书府的姚妫,又狠狠的饿了半癫道人一日,才命人将他带来见自己。
姚妫又让茉心去厨房端来了一些吃的,肚子饿的感觉是没人能抗的住的,任他脾气再大,也该没有力气吵闹了。
果然如同姚妫猜想的那样,半癫道人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根本无心在和姚妫计较其他。
他嘴里塞着的布条被取了下来,眼睛却仍然被遮住,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半癫道人迅速问道,他知道自己被带下山,可不知道姚妫将他带去了何处。
“当朝大员,工部尚书的府宅。”
半癫道人放声一笑,“堂堂尚书千金竟然胆大包天的掳劫百姓。”
姚妫反驳他,“谁说你这疯老道是我掳来的,分明是你自愿入府为奴的。”
“你这丫头真是可笑!”半癫道人被气的破音,捆缚住的身体不停的扭动起来。
姚妫就那样冷眼瞧着他的挣扎,等他用尽力气。
过了一刻,半癫道人的动作慢慢停了下去,他力竭的摊倒在柱子上,活像一条濒死的鱼。
姚妫见他总算消停下来,这才好心建议道:“要不吃点东西在反抗?”
这要是饿坏了,谁来听话给她做事呢,姚妫可不傻。
半癫道人喘气沉思了一会,梗着脖子,还继续嘴硬,“我挑食,不好吃的东西我可不吃。”
朝廷大员的府上怎么也比昆雩山神清观的东西精致美味,姚妫不怕他挑毛病,只怕他停不下嘴。
“你在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姚妫让茉心回避,自己则单独留下和半癫道人周旋。
茉心咬着嘴唇,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姚妫一个人留下会不会有危险,半癫道人看着不大正常,那日骂她的劲儿比老爷养的大黄狗还凶。
万一此人伤着小姐怎么办?茉心放心不下。
姚妫则是轻拍茉心的肩膀,小声安抚她,“不用担心,我能应付。”
等茉心将信将疑的离开房间,姚妫才给半癫道人解开了松绑。
她把一盘金色的玉米蒸糕递到半癫道人的面前,像打发下人似的,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吃吧!”
半癫道人扯下眼前的黑布,想要见见这个趾高气扬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可在见到姚妫面容的一瞬,半癫道人睖睁在了原地。
他发现此女不仅容貌姣好,而且面相极为富贵荣华。
堪称万里无一。
半癫道人使劲儿揉搓了几下双眼,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姚妫,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因为他发现在此女身上竟还有修道之人方可窥见的真龙气运。
真龙便是天子,而天子即为皇帝,可眼前之人分明是个纤纤弱质的小女子。
怎可有这罕见的真龙气运。
姚妫见半癫道人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久居道观,没见过如她这般相貌出众的女子,一时觉得好笑,“你看够了吗?”
被人这样盯着,还是一个粗老汉,寻常女子早就吓的花容失色,姚妫却镇定自若,毫无惧色。
在半癫道人眼里,她已经非比寻常,更何况……还有那金贵无比的气运。
“姑娘是何人?”
姚妫听着老道突如其来的称呼,“姑娘?怎么不叫女娃娃了?”她还记着这茬,故意问他。
半癫道人仿佛像换了个人一样,“是小老儿无礼,得罪了姑娘……”
“?”
半癫道人的态度转变太大,让姚妫措手不及。
难不成发现自己被抓到尚书府后,当真吓到了?
姚妫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你以为轻飘飘说一句话,我就会放过你?”
半癫道人不忘抓起一旁的玉米蒸糕,一边吃一边问姚妫,“姑娘到底想怎么样?可以先告诉我。”
他饿的不行,有些头晕眼花,首要的还是填饱肚子为上。
姚妫见他狼吞虎咽,便没在与他说话,等着他吃完。
只是这老道好生奇怪,眼神一直在躲闪着姚妫,就好像她是那会吃人的老虎。
姚妫不解的想要上前,谁知半癫道人竟吓的连连后退,还不小心撞到了屋内的桌子上,他踉跄的站好,和姚妫始终保持着三步之遥。
“你知道害怕了?”
姚妫见他惊恐的模样,以为是他怕自己会想方设法折磨他,于是保证道:“你只要答应留在尚书府为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半癫道人震惊万分,不愿意的连声拒绝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姚妫早就抓住他的弱点,轻飘飘的提醒他,“南阳城中的百姓都称你为‘活神仙’你可听说过。”
半癫道人戒备的看着姚妫,小声道:“那又怎样?”
不过是百姓随便取的,他又不真的是神仙。
“倘若有人将此大肆传进宫,让当今陛下听闻,你说会如何?”
姚妫的话让半癫道人僵直着身子,许久都没说话。
当今天子萧晔追求长生,又最易听信谗言,假如这些不实之言传进他的耳里,那么自己定会掺合进这些麻烦中去。
于是久久后他才开口,带着无奈又不得不认命的颓丧,“好,我答应姑娘便是。”
姚妫转身离开,她的脸色挂着得逞后的一抹笑意。
“姚姑娘…”半癫道人忽然出声叫住了姚妫,苦口婆心的语气,好似在劝解她,“需知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望姑娘能听我此言,日后莫要赶尽杀绝。”
姚妫对他此话并未放在心上,只道:“待事情了结,我会让你离去。”
只要谢然的病治好,半癫道人想去哪自己才懒得管,只是先要留他在尚书府几日,等找个机会带去见谢然就好。
半癫道人却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拱手朝她一拜,“那就多谢姑娘了。”
“……”
饿了一天一夜,倒是把这人的脑子饿清醒了,姚妫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想道。
第12章 逼迫
姚妫让茉心找了管家,给半癫道人指派了一个闲差——修剪府内各处院落的枝叶。
旁人问起半癫道人,就只说是茉心老家来的远方亲戚,到南阳城投奔她。
三小姐姚妫疼惜自己的侍女,便留下在府里当差了。
这样一件小事,自是没谁会多想。
从那日后,半癫道人对姚妫的态度再不像之前那般无礼。
茉心看在眼里,佩服起三小姐的厉害来,小嘴忍不住就跟兰香阁的其他侍女们夸耀。
说姚妫不仅样貌出众,精于骑射蹴鞠,还足智多谋,说到兴处,还直言说谁能娶到自家小姐那肯定是祖上积了十世的善德。
殊不知茉心自己在兰香阁无心说的几句话,就那样轻而易举的飘进了姚婵的耳里。
想到自己和谢然的亲事,姚婵怒从中来,思前想后竟认为此事或许是姚妫故意为之,否则怎会那么凑巧就从莲心处得知了玉佩的事,还让她顺利的偷拿到。
姚婵一气之下便去了瑚琏居,泪眼婆娑的说动母亲赶紧将聘书上的姓名改成三妹。
姜苌月却说她会亲自告诉姚妫,于是隔日她便带着荷香去了姚妫的兰香阁。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还是一直不待见自己的母亲,姚妫自知她的到来绝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万万没想到竟是想要自己替嫁。
然而姚妫还清楚的记得,前世的二姐姚婵心高气傲,在母亲的尽力安排下,终是嫁给了上卿大夫刘松年之子刘寂,一个唯有家世背景优渥的纨绔,但却能与皇后外甥的苏家相提并论。
想来姚婵如此也不过是不想屈居姚妫之下。
同为尚书千金,夫婿怎能天差地别。
一个不得父母宠爱的妹妹却事事强于她,在外人眼里,姚蝉这是白得了母亲的宠爱多年,假若她是男子便是外人口中不折不扣的废物。
这一世姚婵忽然和谢然订亲,本就十分蹊跷,姚妫以为说出谢然身体一事,母亲自会替二姐思量,届时她便不会嫁进将军府,一切迎刃而解,最终还是如前世那般嫁到刘家。
只是姚妫怎么也没料想到母亲帮二姐脱困的办法,竟然是自己。
姚妫前世和谢然倒没扯出什么关系。
因为她是在宫宴上被赵皇后相中,随即赐婚给了皇后外甥苏景鸾,那个眉间有颗朱砂痣,长相阴柔的男子。
因其性格放荡不羁,偏爱流连烟花柳巷,南阳世家贵族的小姐无一人肯嫁与他为妻。
姚妫知道赵皇后忽然下旨赐婚,绝不是那般巧合,这后面少不了父亲姚绍的“功劳”。
当时的她需要离开姚家,脱离姚绍和姜苌月的掌控,而苏景鸾除了皇后这位姑母外,家中并无其他长辈子侄,于她而言算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苏景鸾则只需顺从皇后姑母的意思,娶回一个苏夫人即可,而他自己并不在乎苏夫人是谁。
于是在两厢都受益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成了亲。
苏景鸾和姚妫成婚后,很少回苏府,依然和他的狐朋狗党醉生梦死。
不用应付他,姚妫更是乐得自在。
只是谢然曾问过姚妫,苏景鸾这样的夫君是她想要的吗?
那时的姚妫认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有何关系,情爱在她眼里本就不值一提。
唯有让众人畏惧,将天下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姚妫前世一直想要的。
“只要你肯替云卿嫁去将军府,我保证一定风风光光让你出嫁。”姜苌月屏退左右的侍女,拿出自己的私房钥匙,放到了姚妫面前的桌上,加重语气许诺道:“陪嫁品也绝不会逊色半分。”
姚妫看着那把古铜色的钥匙,不禁发出了一阵冷笑,“呵呵……”
姜苌月连私库的金银珠宝都用上了,看来自己还真是可以用钱财度量的物品。
“母亲还真是想的周到,既不得罪平远将军,又能让二姐不用嫁给谢然,一石二鸟之计,果然是好办法。”
姜苌月知道姚妫心里不舒服,但她和谢家公子本就两情相悦,赠玉定情,那她让姚妫嫁给谢然也只是顺水推舟。
既能帮姚婵,又能让姚妫嫁给心上人,何乐而不为。
“你就当帮帮你二姐,对你而言并无妨害。”
姜苌月揣度,姚妫也是钦慕着谢然的,否则她也不会收下他的玉佩。
姚妫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指尖深深的掐入掌心,她却没感到一丝疼痛。
“我累了,母亲回去吧!”
姚妫竭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与前世相比,这只是大巫见小巫,为此生气根本不值得。
姜苌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赶她离开的姚妫,自己已然将能做的都做了,没想到她还不满意。
“你到底要怎样?”她以为姚妫是想要跟自己提更多要求,舒了口气质问道。
姚妫对姜苌月已无言,她连半句话也懒得多说,抬脚便要离开自己的房间,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让她无法顺畅呼吸。
姜苌月却不依不饶的紧跟上前,企图阻止她,“你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姚妫回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吓住了姜苌月。
恐惧的寒意让她自觉地住了嘴,没再敢继续说下去。
姚妫心里的憎恶迅速蔓延丛生,姜苌月既一心想要自己代替二姐嫁到将军府,那么她宁死也绝不会妥协!
之后的数日,回到瑚琏居姜苌月开始夜夜梦魇,白日又伤神姚婵和谢然的亲事,终在某一日后病倒。
姚妫听说后,让半癫道人去瑚琏居替姜苌月瞧瞧,却被她命人将其赶了出去。
茉心带回了半癫道人的话,治病讲究望、闻、问、切,他连人都见不到,这病没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