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人都上去领了苏谨言发放的计生用品，唯独剩下差不多三五个妇女聚在一起，最中间的就是那位要生儿子的大肚妇女。听了这么久的宣传，她依旧坚信自己要儿子，且还要多个儿子。
“别看这位苏同志说得好听，可他懂什么，在农村没有儿子怎么行？还儿子女儿都一样，女儿以后可都是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都是别人家的人，生的孩子又不跟自家姓，这跟儿子能比么？
要是没有儿子，死了之后连个摔盆的都没有，那得多可怜？没儿子就要被人骂绝户头，谁喜欢听这个话。说生男生女都一样的人那都是自己生了儿子的人，要是他们生了十个八个女儿都没有生到儿子，看他们还会这样说不。”
那妇女一边说着一边翻着白眼，摸着自己的肚子摸个不停：“我是一定要生个儿子的。我肚子里这个要是不是儿子的话，我就接着生，不是还生，就生到有儿子为止。什么三个多了？呸，多子多福才是真呢。”
这妇女激情发表自己的看法，围着她的人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苏谨言并没有去与这些人辩驳，有这种顽固思想的人并不是他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改变的。他也不期待自己一场宣传会就能彻底改变人的思想。要是宣传有用的话，以后计划生育抓的最严格的年代也不会存在超生游击队了。
他只要改变了大多数人的想法，帮助想要避孕的人达到避孕的目的就行了。严格执行计划生育那是其他工作人员要干的事情。
那妇女嚷嚷声很大，仿佛是故意对着苏谨言说的一样。
“看你这肚子很大了吧？是不是快生了？”
“可不嘛，大概就在这几天了，要是这胎还是个女儿，我还生，还要生。”
那妇女说还要生的时候故意偏着头向着苏谨言的方向，那大嗓门的样子，好像生怕苏谨言听不到。
苏谨言摇了摇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并不理会那妇女。
“哎呦哎呦！”
忽然那妇女的叫声就不对了，从故意找茬挑刺，想让人注意的音调变成了高昂的痛哭的音调。
“怎么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那妇女抱着肚子跌坐在地，汗水哗啦啦的，顺着脸颊往下流，痛苦地说道：“我好像快要生了！”
“快去找接生婆，家成家的快要生了。”围着那大肚妇女的，其他人立马行动了起来。其中一个急赶赶地就往村子上的接生婆家里跑去。
其他人则将这妇女抬了起来，将他抬到了离着这最近的空屋子里面。
之后铺床的铺床烧水的烧水，一切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苏谨言并没有离开，一个村子里都有着固定的接生婆，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的村民生孩子是不会找医生的。也更加不会找一名男医生。
但苏谨言并没有因为这里不需要他而离开，他等待着，作为一名医生他必须要确保那妇女与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才能离开。
第26章 手术
“啊,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屋里传来一阵阵惨叫，苏谨言能从这惨叫声中听出产妇有多么痛苦。
“别叫了, 快使劲，使劲啊，把力气都用在生孩子上。”
“啊, 怎么能这么疼，我不生了, 不生了。”已经生过三个女儿的产妇这一次尤为艰难，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她觉得生孩子这件事情让她这么痛苦。这胎一定要是个儿子。
产妇发了狠，咬紧下唇不再惨叫, 只是希望能成功将孩子生出来。
可是许多事情往往并不如人预想的那样，产妇越是想要将孩子生下来，就越是困难。她的力气越来越少，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接生的产婆立刻就发现了产妇的情况，再摸摸肚子，孩子还是下不来。
接生婆面色凝重道：“不好, 这是难产了。”
她冲了出去, 双手沾着鲜血, 大声吼道：“家属在吗，家属呢？女同志难产了, 保大还是保小？”
旁边帮忙的同志一听，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大队长, 今日的宣传会是他组织起来的,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可怎么跟家先交代啊。
大队长左右看看怎么也没看到郭家先的身影。
“郭家先呢？他媳妇在这生孩子, 他人呢？”
“他今天去第六大队了，已经有人过去叫他了，现在还没有赶过来呢。”人群中有人回应道。
大队长深深觉得事态不对：“怎么这个时候跑出去了，他不知道他媳妇要生产了么？”
“这不是还没到时候么，谁知道他媳妇这么突然就要生了呢，队长你看着怎么办？保大还是保小这不是我们能做决定的啊 。”
大队长深觉进退两难，这个决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帮郭家先做啊。他抬着头望了望，希望从一旁的大路上看到郭家先的身影。
不过，郭家先他没有看到，反而是看到了一旁的苏谨言。他顿时眼睛一亮。
大队长一个疾步冲到了苏谨言的面前，双手抱住苏谨言的肩膀，声泪俱下：“苏医生，救救命啊，孩子难产了，你可千万要救救他们母子两人啊。”
说完，也不顾苏谨言的反应，拉着他的手就往屋子里面冲了进去。
接生婆先看着还有些犹豫，大队长大喊：“这可是医生，出了什么问题我向家先解释，你让他进去。”
苏谨言知道，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打算逃跑，就算大队长不叫他，他也会尽自己的力量的。
接生婆立马点点头：“快进去吧，产妇的脸色看着不行了，我是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还是孩子卡在里面，怎么也不出来。我看着大人小孩都要保不住了。”
苏谨言进去一看，就发现产妇已经力竭了，不要说用力生孩子了，她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再一看那肚子，出奇的大，很显然这个难产的情况是胎儿过大，产妇又产力不足导致的。这种情况，想要产妇自然将孩子生下来是不太可能了，唯有剖腹产才有可能救下这母子二人的性命。
苏谨言当机立断地对接生婆说：“现在立刻马上，将这名产妇送去卫生院，只有剖腹产才能救这名产妇和她的孩子一命。你在这里看好产妇，我去跟大队长说一声。”
接生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确保产妇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谨言立刻出了屋子，见到站在屋子外面的大队长就道：“现在需要把这位孕妇送到卫生院去做剖腹产手术。你们最快多久能将她送过去？”
“我们大队有拖拉机，拖拉机送过去只要二十分钟。”
"能不能再快一点？"
大队长狠了狠：“我现在就去把拖拉机开过来，路上我开快一点，争取十五分钟就到卫生院。”
苏谨言点了点头，又叫了几位力气大的妇女进去将孕妇抬了出来。
等大队长将拖拉机开过来的时候，苏谨言一行人刚好将孕妇收拾完毕。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卫生院，大队长将拖拉机开得风驰电掣的，仅仅用了十二分钟就赶到了卫生院。
苏谨言立马将孕妇安排进了临时搭建出来的手术室，做好了消毒就进手术室进行手术了。
正在第六大队做宣传的郭家先正在给群众发计生用品了，忽然就有同一个大队的人跑来通知他说他媳妇要生了。
等他火急火燎地与通知人赶回大队的时候却又被通知说自己的媳妇难产，被送到公社卫生院做手术去了。
郭家先整个人都呆滞了，等他赶到卫生院的时候，身子都在颤抖。
“我媳妇呢？我媳妇在哪里？”
郭家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临时手术室门口的大队长。
大队长见到郭家先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家先你终于来了，别急，你媳妇在里面做手术呢，你放心好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郭家先将视线放到了临时的手术室上语气有些飘忽：“做手术的人是谁？是曹自立么？”
他们这个卫生院根本牛没有人会做手术，平日里也就是给人打打针，挂挂水，配配药，连个手术室都没有，哪里有人会做手术。
虽然都是赤脚医生，但是曹自立比他更好学，之前多次去县城做过专门的培训，也曾跟县城里的正规医生学过手术相关的知识，所以，这个在里面做手术的会是曹自立么？
“不是姓曹，是苏同志啊，就是今天来我们大队做宣讲的苏同志。家先，你跟他不是同事么，你应该放心啊。”
郭家先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在里面做手术的是苏谨言？他会做手术么？他的爱人现在还好吧。
他猛地扑到了手术室的大门上，将门拍得哐哐作响：“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苏谨言我告诉你，我爱人要是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你听到了没有，我跟你没完！”
大队长怎么也没有想到郭家先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立马拉住郭家先的双手，将他按到了一边的墙边。
“冷静啊家先，别打扰苏同志做手术，既然我们已经把牛同志送进去了，就要相信苏同志一定会保证他们母子平安的。”
郭家先知道自己应该要像大队长一样信任苏谨言，可是，他对苏谨言的怀疑让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一个走后门的人如何能让他放下心来信任他？
不行，他要进去，他一定要进去看着自己的爱人，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让她受到别人的糟蹋。
郭家先再一次打算冲进去，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婴儿的啼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声婴儿的啼哭仿佛是一剂强心剂打进了郭家先的身子，他忽然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暴躁。
他有些茫然，苏谨言真的手术成功了？所以，他其实真的很厉害，并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无能，那样是进来混日子的？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曹自立对他的忠告，让他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苏谨言。
就在他茫然的当头，一名护士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护士看到郭家先的那一刹那有一丝呆愣，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将孩子抱给了他：“郭医生，是个女孩，恭喜了，母女平安，等过一个小时确保大人小孩都没有问题之后，就能安心休养了。”
郭家先茫然地抱过孩子，又茫然地看了看护士：“我的爱人她还好么？这手术是苏谨言做的？”
“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这手术是苏同志做的。手术做的很成功，你放心好了。”
郭家先终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忽然听到手术室里传来另一位护士的惊叫：“不好了，产妇大出血了。”
郭家先一听，将孩子往大队长的手里一塞，就冲了进去。
手术很成功，可谁也没有想到，产妇却忽然大出血了。
护士惊叫，苏谨言却没有任何慌乱。
“去验产妇的血型，让同血型的同志献献血，人命关天，只要我的血型符合，我会第一个献血。”
“我爱人她是A型血，我也是，抽我的。”一进来郭家先就听到了苏谨言询问血型，他立马回复。
苏谨言看着郭家先皱了皱眉头：“郭同志请你出去，为了产妇的安全，你没有消过毒，不能进来。小崔，你带郭同志去抽血。”
协助的护士点点头，郭家先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消毒，不用护士催，立马就自己出去了。
郭家先献的血很快就送了过来，可这一个人的血根本不够。
郭家先立马央求卫生院的所有人去验血，只要是血型符合的，他就一个一个哀求他们献血。
也是如今的人都饱含热情，乐于助人。他们听到是这么个情况，纷纷表示愿意献血。
可输了血，只是保证了郭家先的爱人不至于缺血而死，最重要的是出血口怎么也止不住血。
苏谨言的面色很是凝重，产妇的出血口怎么也止不住，这种情况下，除了切除子宫外，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再保住产妇的性命了。
若是在现代各种设备都齐全的情况下，他还能在查清楚具体情况的基础上在不切除产妇子宫的情况下保住产妇的命。
可是如今什么都缺，连血液都没办法保证充足的供应，他除了切除子宫，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苏谨言走出了手术室，郭家先立马冲了上来：“苏同志，怎么样，我爱人的血止住了么？”
郭家先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看着苏谨言的眼神已经从曾经的厌恶质疑，变成了信任。
苏谨言摇了摇头，看着郭家先的眼充满了不忍：“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才能保住你爱人的生命。”
郭家先眼神一亮：“什么办法？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要帮我保住我爱人的命。”
“现在只能将你爱人的子宫切除，才能保证不再出血，从而保住她的性命。”
“切除子宫？”
“是的，只是往后，你们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我很抱歉，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我都不会切除她的子宫，她的出血量太大了，你自己是学医的你也明白，我们卫生院的设施太差了，除了这种办法，我别无选择。”
在听到苏谨言说切除子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呆滞了。
郭家先赤红了双眼，艰难地做下了决定：“切！”
说这个字的时候，郭家先的眼泪从眼眶里瞬间涌了出来。
太难了，做这个决定太难了，孩子可以没有，爱人却没办法不要。
“切，只要能保住她的命，我切！”
郭家先吼了出来。
苏谨言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再一次进入了手术室。
漫长的等待过后，郭家先爱人的性命终于保住了。
第27章 请求
“爱娟, 你喝点汤吧。这汤是刚煲的，可好喝了。”
因为做了一场手术，郭家先的爱人牛爱娟便一直在卫生院里面休养。为了能照顾她, 郭家先日日家里卫生院两边跑。
待她能够进食以后，郭家先便日日给她熬汤，现在他正端着一碗熬得浓浓的鸡汤喂到了她的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