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翠翠是之前他们一帮子闲逛的同学,嘴巴特别会奉承人,但也挺爱占小便宜的,之前很喜欢跟着她回家,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会厚着脸皮跟她要东西。
她现在几乎都不和那些人来往了。
许俊红和赵卫东只用了两趟,就把常用的东西都搬来了,搬完之后,赵卫东没有走,咱这儿吃了晚饭,还是磨磨唧唧不肯走。
二嫂今天的话虽然说是白翠翠,但许俊红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得不往外赶人了,“赵卫东,你回去吧。”
“这都快八点了。”
赵卫东瞅了瞅正房的灯光,觉得离着倒座房其实挺远的,而且这边是俊红的二哥二嫂家,不像金山胡同那边,总让他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抱了抱许俊红,低声说,“我这不是不舍得你吗?”
许俊红说,“我也舍不得你啊,但咱们明天一早,不就又见了吗?”
有一句话,赵卫东在心里打转了很久了,无数次都想说,此刻也是如此,他迟疑了数十秒,没想到许俊红竟然使劲推他,把他推到了门口。
赵卫东还要脸,赶紧说,“成,那我走了啊。”
走出胡同口,漆黑的街上没几个行人,他自行车骑得飞快,没用半个小时就回到家了。
这会儿,赵家挺安静的,赵父是夜班,上班去了,他的弟弟妹妹也都在隔壁做作业,巴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在戴着眼镜织毛衣呢。
见大儿子回来,赵母笑了笑,“吃过饭没有?”
赵卫东说,“在俊红的二哥家吃过了。”
赵母放下毛衣针,挺犯愁的说,“东子,你们这是怎么着啊,你和俊红,这也处了挺长时间了,有些事儿,是不是应该有个说法儿了?”
赵卫东给自己倒了杯水,不耐烦的说,“什么说法,我还在上学,她也还在上学,你见过谁上学订婚结婚的呀,总得等毕业以后吧。”
赵母觉得儿子说的不对,“怎么上学就不能订婚了,就住在附近的,小时候你们老在一起玩,也是上了你们学校,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叫芳红!人家就订婚了,前几天我见她妈了,人家说,芳红找的对象可好了,对象家全是高级干部!”
赵卫东喝了水,抬脚要去自己的小房间,赵母拦住他了,“你这孩子,说两句你就烦了,妈是过来人,给你出出主意不成?”
“俊红她爸,还是看不上你?”
赵卫东说,“也没有啊。”
因为他经常厚着脸皮往许家去,挺有眼色的帮着干这干那,就连他下棋的水平,都比之前好多了,许老爷子还夸他了。
除了许校长还是略冷淡,许家其他人对他印象应该都不错。
赵母说,“要是她家人没什么意见,要不这样,下个星期我和你爸都换成周末休班,亲自去一趟啊?”
一般上门提亲,只需要托了媒人去就行了,但若要表达更多的诚意,也会有男方父母亲自去的情况。
赵卫东现在担心的是,万一父母去了,被许校长一口回绝了,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笑着说,“妈,您急什么,就凭我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对象啊?”
赵母说,“随便找一个,当然好找了,但要是找一个俊红家这样条件的,不好找,你呀,就是太傻了。”
之前她也不是没暗示过,可惜他儿子没往心里去。
其实赵卫东知道他妈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那么做不地道,而且更主要的是,别看许俊红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很有数,每次他想要再越一步,她的态度都很坚决,甚至有次还表现出很害怕的表情。
许俊红越这样,赵卫东越觉得她太难得了。
就他知道的,他们宿舍有两个男生,都已经和对象那个过了。
也不光是赵家,许家也在商量许俊红和赵卫东的事儿。
田香兰说,“广汉,我倒觉得卫东这孩子还成,倒是挺稳当的。”
许广汉现在对赵卫东也略略改观了,对外经贸大学那么多聪明的学生,她闺女眼力也是真好,竟然挑了个这么笨的,虽然笨,倒还知道用功,赵卫东的导师他还算熟,问过一两句,没想到对赵卫东的评价还成。
不管咋说,能读到研究生的人,都当得起一句优秀了。
“等俊红毕业了再说吧。”
田香兰说,“其实上着大学订婚也没什么的,你看卫东总进进出出的,是不是这样其实对俊红也不好?”
许广汉却说,“香兰,现在社会风气不像以前了,大学里处对象分分合合都很正常,而且这订婚,也不是小事儿。”
“赵卫东是不错,但也没有特别好,这事儿你听我的,就等俊红大学毕业再说!”
其实,田香兰本来也不急的,但赵卫东前些天试探她了,要是许俊红以前没犯过错,没流过产,她也会装作没听懂。
但在她心里,总觉得自个儿闺女有短处,所以才有点急的。
许广汉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你发现没有,俊红比之前懂事一点了,不再到处逛了,她现在已经在着手准备研究生考试了。”
隔了两日,田香兰在赵卫东陪她聊天的时候,稍稍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赵卫东听了特别高兴。
虽然还有两年时间要等,但最起码这说明,许家人认可他了。
赵卫东回到家就把这话说给赵母听了,“妈,您就放宽心吧,等俊红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立马订婚!”
“那敢情好!”
赵母是个大嘴巴,很快就把这事儿嚷嚷的不少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本来,赵卫东在他们这一片,算是特别出众的了,长得好学习好,不但上了大学,还考上了研究生,差不多算是独一份了。
有人羡慕,当然有人也会嫉妒。
赵家住在胡同尾,胡同中间有一户姓米的人家,大儿子是工人,小儿子也考上了大学,现在已经在劳动局上班了,工作清闲,待遇也好,也算是很拔尖儿的了。
就是小儿子找的对象不算太好,是个工人。
米大妈岁数大,早就退休了,平时她就挺要强,听了赵母一顿显摆,当着面不敢说,回到家嘟嘟囔囔的,小儿媳妇正在忙着包饺子呢,笑着问,“妈,您说谁呢?”
“就那家在庙后面住的,姓赵的那家,不是儿子考上研究生了吗,瞧给能耐的,研究生毕业了不也一样要工作吗?”
“还说她儿子处了个特别好的对象,女方的爸爸是大学校长,妈妈是当处长,还有哥哥嫂子也都挺厉害。”
“可人家要是那么好的条件,能看上他家东子啊?”
米家的小儿媳妇就是赵芳,赵帅的姐姐,她觉得听着有一种熟悉感,“这赵家的儿子在哪儿上大学啊?”
米大妈一愣,想了半天说,“贸易大学?”
赵芳又问,“那跟她好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米大妈知道,因为赵母说的时候,总是一口一个俊红如何如何的。
“俊红?不知道姓什么。”
赵芳不待见赵帅这个便宜弟弟,也觉得当年的事儿主要责任是他弟弟,可这两年她日子过得不太好,虽然找的对象好,但婆婆特别爱磋磨人。
这都结婚好几年了,还经常话里话外都说她是高攀了,不仅如此,因为她生了个女儿,而不是儿子,老太太也不满意。
可现在都计划生育了,她倒是想再生一个,国家不允许啊。
她这会儿心态也没有那么好了,嘴一撇,说,“找那样的对象,有什么好炫耀的,家世再好顶什么用,她是个破鞋!”
赵芳把几年前的事儿都学给婆婆听了,还说了不少细节。
米大妈听得津津有味,说,“这小姑娘也真是不要脸,那么小就跟人钻被窝,不会怀孕了吧?”
赵芳一愣,“应该没有吧?”
米大妈说,“他们那样的人家,要脸,有也不能让你们知道!”
很快,赵家未来儿媳妇高中就怀孕流过产的事儿,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附近的胡同。
赵母打听到是米大妈乱说的,立即气势汹汹的找上门了,但准备了一肚子的词都没用上,也压根儿没吵起来。
这米家的小媳妇说的太有鼻子有眼了,简直不能不让人相信。
回到家,她就跟儿子赵卫东说了,赵卫东自然不相信,发了好大的火儿,“妈,您上班还不够忙啊,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瞎说什么呢,清者自清,俊红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许俊红留给赵母的印象也不错,她说,“也是啊,大概是这些人嫉妒咱们!”
可赵卫东不知道,赵母为了让大家伙相信,堵到米家狠狠臭骂了一顿,说的特别难。
米大妈岁数大了,嘴皮子没那么利索,说不过她,一下子给气病了,但外人骂不过,儿媳是可以随便骂的。
她把一腔怒火和冤屈都发到了赵芳的身上,“要不是你说瞎话,我能挨这一场骂呀,我们米家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赵芳皱着眉头说,“我怎么说瞎话了,我说的都是真事儿啊,那这么着,赶明儿我让我弟弟来一趟,成不?”
米老太太见儿媳妇这么有把握,这会儿都糊涂了,“你说的,真都不是瞎话儿?”
第二天,赵芳就领着赵帅去了一趟赵卫东家里,赵帅还没结婚,自从参加工作后,至少跟五六个姑娘好过,对许俊红的印象其实已经不深了,但俩人曾有一段,这事儿还没忘,为了自证,他甚至拿出了一张和许俊红的照片。
照片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赵帅还一脸稚气,依偎在他身边的许俊红也是。
赵卫东只瞅了一眼,上前就狠狠给了赵帅一拳。
赵帅因为和许俊红好的事儿,没少挨打,后来更是因为没拿到高中毕业证,在厂子里总是升不上去,现在还是个普通工人,对此,他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能为了这事儿挨打,他不满的瞪了赵芳一眼,说好的只做个见证,怎么还是他吃亏啊。
不过,他上了几年班,倒是没有那么怂了,赵卫东打他,他也狠狠的还手。
最后,大杂院里五六个人一起拉,才算是把两个人给拉开了。
这下,赵家丢了那么大的人,赵母的态度完全变了,她不允许赵卫东和许俊红好了,天天催着儿子分手。
其实赵卫东自己,也没过去那个坎,他突然不去找许俊红了,更不去许家了,但也不愿意跟许俊红说分手。
其实这份感情,一开始就没那么纯,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可两个人相处了也一年多了,竟然意外的合拍,几乎没吵过架。
这是他赵卫东的初恋。
许俊红也觉得奇怪,赵卫东老不来找她了,她去找他,也是带搭不理的,总是说了没几句就撵人了。
她还以为,赵卫东还在为那个事儿生气呢,要是别的,她还可以哄一哄,但唯独这个不能。
有时候,越不愿意想的事儿越在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她不愿意想以前流产的事儿,可很多次她都在梦中惊醒,在梦里无一例外,她都疼得死去活来的。
许俊红不愿意让步,也干脆不搭理赵卫东了。
正好她要准备研究生考试,买了很多参考书,许广汉也给她找了不少资料,她每天用心学习,也不想别的,倒仿佛时光倒流,一下子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学习的时候,学累了,她顺着前窗往外眺望,心里非常非常的后悔。
如果她不是鬼迷心窍喜欢上了赵帅,她当时最起码也能考上清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