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是太重要的会议,是关于加强社会治安的,但其他县领导都去了,她不去肯定不太好。
她合上资料,说,“好。”
因为不是她分管的,她也不需要发言,治安会议看了约有一个小时,结束后,她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听到了熟悉的汽车喇叭的声音。
林雨珍连忙往窗外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三辆汽车成排的开进来了,第一辆就是许俊生的车,她还看到后排坐着的诚诚和圆圆了!
她立马就往外走,差点和提着热水上来的小陈撞到了。
小陈正要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没来得及问,林县长已经下楼梯了。
县办在一楼,黄叶铭和李增旺一看进来了三辆车,还以为是什么大领导来了,赶紧走到院子里了。
结果没想到,从第一辆车上先下来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帅,特别有派的年轻老板。
之所以判定不是干部是老板,是因为许俊生看起来实在太讲究了,头发梳的纹丝不乱,身上的衬衫一看就很贵,手腕上戴着金壳手表,估计也老值钱了。
这年轻老板下了车就打开了后面的车门,这次更意外了,是两个非常可爱漂亮的小孩。
林雨珍这会儿已经走到楼下了。
诚诚和圆圆立即大声喊着妈妈飞扑过来,诚诚提前一步,林雨珍就弯腰先抱了抱他,不得不说,这六岁的小子实在太沉了,估计得有六十多斤了,放下诚诚,她又抱了圆圆。
许俊生走过来,伸出双臂也想让妻子拥抱一下,林雨珍推了他一把,低声说,“边儿去!”
围观群众这会儿都看明白了,李增旺走上前,“林县长,这是您爱人和您的两个孩子啊,哎呦,这小孩儿长得可真好看!”
林雨珍说,“对,我爱人许俊生,这是县办的李主任。”
许俊生伸出手,“你好。”
李增旺笑着说,“你好你好。”
许俊生又把外贸公司的几个经理都介绍了一下,最后指着张历城说,“这是我的助理。”
张历城指了指表妹,说,“我是你们林县长的哥哥。”
黄叶铭笑了笑,“这都没外人啊,从北京来,这一路上累了吧,赶紧的,进屋喝口茶吧!”
牛副县长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笑着问,“林县长,这是你从北京请来的朋友,是要去文化馆吗?”
“我也不忙,也跟着一起去吧。”
林雨珍说,“好。”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去了文化馆。
为了给北京来的购买商留下一个好印象,这几天,宋馆长特意让人把整个文化馆都彻底收拾了一下。
堆在院子里的杂物不见了,前面的大展厅也放了更多的作品。
晴雅文化是一家专做字画生意的公司,这次来的是经理马铭远,他这次来,本来是卖许俊生一个面子的,没想到还真的有收获。
他看看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木版画和剪纸,简直两眼放光。
马铭远不是一般的业务经理,他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深受海外市场的欢迎。
有一节展台,专门是各种各样的剪纸,不但有装裱好的,还有未装裱的,专门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
马铭远小心的拿起来看了又看,因为每一张都不一样。
文化馆好几个同志负责接待,其中就有上次卖给林雨珍字画的女同志,她给人讲解的时候,用词专业,说的头头是道,但她几乎不敢看林雨珍,一接触到目光就赶紧低下头。
林雨珍觉得有些好笑,问,“我上次买的几幅画,装裱好了没有?”
中年女同志赶紧点头,说,“林县长,您跟我去看一下吧,不合适的可以立即改正。”
其实装裱好的字画是很难改的,她主要是想制造一个机会把上次的三十块钱还给林雨珍。
上回她忐忑不安的说了这个事儿,宋馆长把她好一顿批评,说她有眼无珠,让她自己想办法把钱还回去。
来到东排第一间屋子,中年女同志冲一个老师傅笑了笑,老师傅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说,“小卫,都做好了。”
趁着林雨珍翻看的功夫,卫兰赶紧掏出三十块钱,不好意思的说,“林县长,上次我没认出来您,抱歉啊。”
林雨珍没收钱,说,“这是应该的,我也不能白拿你们的作品,我正要问你一件事儿,宋馆长有没有定下具体的价格?”
他们文化馆倒是因为这个专门开了一场会,但最后也没能敲定。
卫兰摇了摇头。
林雨珍立即说,“你现在赶紧去展厅,告诉宋馆长,让他暂时不要谈价格。”
卫兰进去的正是时候,马铭远看好了剪纸和木版画,正在问宋馆长价格呢。
这年头的字画,即便作者是有点名气的文人画家,在琉璃厂一般也都是按照一平方尺多少钱出售。
一幅差不多大小的,价格大概在十五到二十左右。
青县文化馆和琉璃厂不能比,一张字画也就三五块钱,剪纸是三四毛钱,去年有人上门来买,给的价格更低。
主要是年底想换点钱给职工们发点福利。
宋馆长心里很矛盾,他想报的高一点,但又怕把北京来的客人给吓跑了,但要是还像以前那么低,他又有点不甘心。
马铭远反复问了两遍,他也没说出个具体的数字,还好卫兰一溜小跑进来了,及时把林县长的话传到了。
宋馆长一听心里就立马有谱了,十分坚定的说,“马经理,不好意思,我们文化馆是林县长分管的,价格必须跟她谈才行。”
马铭远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早看出来了,这老头就是个土包子,这些画这些剪纸都非常好,但肯定能以很便宜的价格入手。
没想到竟然失算了。
不过,即便以高一点的成本,其实也没什么,在西方国家的认知里,东方文化,尤其是中国文化是带有神秘色彩的,木版画和剪纸,指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此时,林雨珍正好从外面进来,马铭远迎上去,说,“林县长,刚才宋馆长说,所有的价格都要和您谈?”
“马经理,现在就着急谈价格了,这个不急,现在都五点多了,我已近让人安排好了,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牛副县长全程都在现场,却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儿也笑着说,“对,一起去吃个便饭再说。”
两个副县长都发出邀请了,再啰嗦就说不过去了,马铭远笑了笑,说,“那就多谢二位县长的美意了。”
青县的国营饭店破破烂烂的,像样的私人饭店更是没有,倒是有一家小馆子炒面做的十分不错,但环境太差,只能还去了县政府。
这事儿是黄叶铭办的,他笑着说,“牛县长,林县长,食堂那边菜都做的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人太多,小隔间坐不下了,只能临时在外面设了一个大桌,堪堪坐下了所有人。
这次上的是八菜一汤。
还专门为两个小朋友做了肉丸子,诚诚和圆圆一人吃了一碗,吃完就没有那么精神了,都有点蔫蔫的。
这是累了也困了,虽然中午在车上睡了,到底睡得不踏实。
县办主任李增旺说,“林县长,你赶紧带着孩子去招待所休息吧,这边的事儿还有牛副县长呢,明天我如实给您汇报。”
孙嫂立即放下筷子,说,“不用不用,我过去就成了。”
和她同时站起来的,还有张历城,他笑着说,“诚诚,舅舅背着你好不好?”
张历城经历了一个很胖的阶段,的确挺有派头的,似乎比许俊生看起来更像老板,可后来他察觉到了,胖了各种不方便,费衣料不说,走个路都喘,虽然每天点心还照吃,但也跟着许俊生一起锻炼了。
他本来就是个挺壮实的人,现在更是了。
诚诚一听,立马来精神了,“好!”
张历城和孙嫂各自背了一个孩子,由小陈领着,开车去了招待所。
李增旺又夸道,“这两个孩子可真听话。”
林雨珍看他不顺眼,听着不顺耳,笑着说道,“诚诚和圆圆,一般的小孩的确比不上,他们才六岁,会背的古诗有三百多首了,常见字都认识,不少也都会写,千以内的加减口算很熟练,乘除也算的很快。”
李增旺没再继续说话,倒是把马铭远惊到了,“真的?”
他也有个六岁的儿子,会背的古诗最多十首,还磕磕巴巴的,至于算术,十以内的加减都没弄明白呢!
许俊生得意的说,“那还能有假,不信赶明儿你考考他俩!”
以前,他特别喜欢在各路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的两个孩子,林雨珍觉得这样不太好,诚诚和圆圆或许算不上天才,但肯定无限接近天才了,拿这样少见的孩子跟一般的孩子比,有点太欺负人了。
保准一打击一大片。
对人,还是宽和点比较好,何必呢?
所以这一路上,诚诚和圆圆除了吃就是睡,没有任何表现的机会。
许俊生瞅了一眼老婆,又说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你们林县长,当年高一上完就下乡了,下乡回来复习了一年,就考上了北大。”
在场的人都颇为意外,马铭远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牛副县长笑着说,“难怪两个孩子那么聪明,原来是随了林县长啊!”
许俊生得意的笑了笑,“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林雨珍偷偷瞪了他一眼,解释道,“前几年,高考考题相对容易,我是运气好,凑巧赶上了,来,大家都吃菜啊。”
她不知道,她这番话,又精准打击到了饭桌上的一个人,一个姓孟的业务经理,是另一家外贸公司的。
孟经理也是下乡后返城参加了高考,只考上了一个普通本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工厂,去年辞职进了外贸公司。
他笑了笑,说,“林县长,您有所不知,我也是七九年参加的高考,我的感受跟你不一样,我觉得特别难。”
牛副县长说,“这就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很快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闲扯了一阵,马铭远又问道各种字画的价格,林雨珍说,
“字画每平方尺五块,木版画三块,剪纸五毛。不足一平方尺的按照一平方尺报价。”
按照这个价格换算出来,一张四尺三开的画十几块钱,同等大小的木版画才八块多,剪纸一般不很大,基本就是单价五毛一张了。
李增旺说,“原来咱们文化馆的字画这么便宜啊,我家有几幅木版画,谁见了都说好看,我拿着当个宝贝似的,才值这点钱啊。”
牛副县长瞪了他一眼,“这字画是艺术,能只用钱来衡量吗?”
马铭远一听却觉得贵了,“林县长,这木版画是挺别致的,可我今天请教宋馆长了,可不就像咱们老祖宗的印刷术吗,先刻好模子,上了颜料,然后拓出来的,对吧?”
林雨珍说,“马经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着挺简单,做好不容易的,比如最普通的写字,不要看有的人写一手好字,说不定人家背后花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夫呢。”
马铭远的字就写得很不错,的确是从小就练的。
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那倒是。”
林雨珍又说,“就这种木版画,你们运到国外,怎么也能卖五美金了吧,五美金都折合人民六十多了!”
李增旺啧啧两声,“还真是美国鬼子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