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没见到,开开心心的一边吃鸡蛋,一边就着小咸菜喝粥。
还要夸一句,“王妈,这小米粥里放大枣了,真甜啊,真好喝!”
许俊红没注意到她妈的脸色,也笑着附和,“是特别甜,比放了糖还好呢。”
田香兰手里拿着一个鸡蛋,气得都快吃不下了。
许光汉还以为她懒得剥皮,递给她自己已经剥好的,说,“香兰,你吃这个!”
许俊生所在的经贸局,工作也不是总那么闲,最近这一阵子就特别忙,大领导小领导都天天加班,他作为一个新人,不可能参与更高级别的工作,倒是不用加班,但手里也分了一堆合同和各种报表,这些东西都必须认真审核,都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过上好几遍,否则出了一星半点的错,那就是大错。
去年有个科员就是数字搞错了一位数,让国家蒙受了不少的损失。
昨天他已经请了半天假,当时科长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
许俊生几口吃完一块葱油饼,呼噜呼噜喝完一碗粥,就匆匆上班去了。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相继吃完,都各自忙去了。
唯有田香兰,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慢悠悠的拖到最后。
许广汉好奇地问,“香兰,你不舒服啊?”
田香兰说,“没有,你先走吧,我们单位今天没什么事儿,晚去一会儿也不要紧。”
此时,林雨珍早都回到东厢房了,摊开卷子都做了好几道题了。
田香兰推门进来,不客气的说,“小林,你看俊生这么忙,经贸局的工作可不像你们食品厂,完全不用动脑子的,你和俊生好了那么多年,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人呢,当着爷爷和我们的面,还要他给你剥鸡蛋,还把两个鸡蛋你都吃掉了,你怎么一点自觉性没有,你应该剥给俊生吃才对!”
王妈每天早上煮十个鸡蛋,都是算计好了的,老爷子和许俊红就要吃掉五个了,她自己也会吃一个,她的工资虽然是田香兰发给她的,但买菜的钱都是老爷子给,老爷子说过,虽然不在一个桌上吃饭,家里人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就行了。
另外的四个,正好每人一个,林雨珍要是两个都吃了,许俊生就没得吃了。
林雨珍笑笑,说,“食品厂的活儿要是不带着脑子干,那水果罐头非得臭了不可,干什么活儿都得动脑子,不就一个鸡蛋吗,还值当的说啊,明儿我不吃两个了,我给俊生剥!”
虽然小儿媳妇答应的挺痛快,但听听她都说了啥,说的好像鸡蛋就不是好东西了一样,这也就是在许家,一般老百姓家里,谁会舍得每天早上一个鸡蛋啊,而且还是人人都有的!
这大杂院的姑娘,口气不小啊。
田香兰似笑非笑的问,“小林,你以前在娘家,能每天吃一个鸡蛋吗?别才过上两天好日子,就这么飘了,反正你和俊生也都工作了,住在家里就不说了,吃饭你们得交伙食费,一个月十块钱吧。”
林雨珍说,“行啊,明天我给爷爷,家里吃饭上的开支不都是爷爷出的?”
田香兰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摸清了家里的底细,说,“成,这可是你答应的啊。”
林雨珍不想跟她废话,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阿姨您看,都八点半了,您还不赶紧上班去啊?”
田香兰始终看不上这个小儿媳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多说话,都走出大门了,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林雨珍都跟儿子领了结婚证了,虽然婚礼还没办,但其实已经算是他家的小儿媳妇了,那怎么还能喊阿姨呢?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田香兰一路上越想越生气,到了单位迟到了,本来她是处长,算是有一定的级别,平时晚到一会儿也没什么事,但今天也是凑巧了,分管她这个部门的副局长找她有事儿,让秘书来了两趟都找不到人。
这个副局长刚升上去不久,以前和田香兰平级,那时候田香兰的呼声其实不比他低,但最后他升上去了,田香兰却是原地踏步。
两人表面上虽然看不太出来,像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其实,心里多少有点不对付。
尤其是田香兰,之前好几次领导交待的工作都不是特别配合,即便配合,私下里只有两个人在场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位江副局长一开始还照顾她的情绪,觉得又是个女同志,不跟她一般见识,但凡事都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田香兰刚走进办公室,立即就被局长秘书叫走了,然后史无前例的,挨了一顿骂。
自从她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一来,一直都挺顺利的,那个时候,田家老爷子没退休,是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大家都知道她的背景,都对她挺客气,后来她嫁到许家,就连当时的局领导见到她都特别客气。
她这些年升职不算太快,但也没看过谁的脸子,挨骂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田香兰本来就心情不好,她立马也恼了,干脆跟领导吵起来了,不过,吵到最后她也还是输了。
毕竟人家是副局长,是她的顶头上司,而且她在工作上向来不太用心,这回更是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不占理。
后来,秘书请来了正职局长,正职局长当时没说什么,但把她带到局长办公室之后,严厉批评了她的工作态度。
对着单位最大的领导,她肯定不敢也不能对着吵了。
等于又生生挨了一场臭骂。
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的脸都是铁青的,抓住一点错,狠狠训了自己部门的一个小姑娘。
眼见着小姑娘都快哭了,她才摆摆手放过了人家。
饶是如此,下了班回到金山胡同,田香兰还是满腔怒火。
东厢房的门是半开着的,她往里面瞅了瞅没人,王妈恰好在院子里收最后一批干菜,说,“你找俊生?他还没回来。”
田香兰问,“小林呢,怎么不在家,干什么去了,她不是说要专心学习考大学吗?”
王妈见她脸色不好看,缩了一下脖子说,“我也不知道,我下午在厨房收拾东西,出来了就没看到她。”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中午吃过饭,王妈收拾完厨房,歇了个午觉,发现家里鸡蛋不多了,现在家里鸡蛋消耗那么大,得多备着点。
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多,时间上还来得及,就拎着篮子去了一趟菜市场。
现在,进城卖鸡蛋的人挺多的,价格也都一样,就是一毛钱一个,她花十块钱很顺利的买到了一百个鸡蛋。
回来的时候,在胡同口瞧见有个陌生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看到她,连忙跟她打听,“大妈,您知道许俊生家里住哪儿吗?”
王妈好奇的问,“姑娘,你找俊生啊吗,你是谁啊?”
林雨珠回答,“许俊生是我姐夫!”
王妈听明白了,原来这姑娘是林雨珍的妹妹,态度挺热情的说,“那正巧了,我带你去吧!”
俩人进了院子,王妈喊了一声,“小林,你娘家妹妹来了!”
林雨珍正在做一道特别难的数学题,解了半天了也没头绪,一听王妈这么说,皱着眉头出了屋子。
然后就看到了林雨珠。
很显然,她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来的,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脸上也比平时白多了,估计是擦了粉。
她像亲妹妹一样,看到林雨珍就挺亲热的说,“姐,昨天你回去,我正好上夜班,也没见找你,正好来东城办事儿,就顺便来看看你!”
林雨珍却被她恶心到了。
王妈不明就里,倒是还笑呵呵的说,“亲姐妹指定有好多话要说,我给你们泡点茶,端过去一盘点心,你们一边吃一边慢慢聊啊!”
但林雨珍压根没让林雨珠进东厢房,而是笑着解释,“王妈,她不是我妹妹,硬说是妹妹倒也成,算是便宜妹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女儿,小时候仗着她亲妈,可没少欺负我,我刚从农场回来那会儿,也没少挤兑我。”
她这么说,王妈立马就明白咋回事儿了,对林雨珠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被当着外人戳穿了底细,林雨珠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勉强笑着说,“姐,以前的事儿您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我今天真是看你来了!”
说着,她举起手里提着的网兜,里面有两包点心。
其实今天并不是她自己要来的,因为听说林雨珍不肯给她介绍对象,她这心里还生着气呢。
是黄翠芬蹿腾她来的,当时是这么说的,“雨珠啊,你姐这是一时想不开,总觉得咱们对她不好,但过一阵她肯定就明白了,再不好的娘家,也指定比婆婆强,我都找人打听了,说她那个婆婆厉害着呢!”
又说,“不过凡事呢,都得早做打算,要是真等到她在婆家受了气,估计也不会跟咱们说,你这回去了,什么也别提,千万别再说让她介绍对象的事儿,就关心关心她就成了。”
“你去了这回,以后也三不五时的常去,每回都别空手,多去几次,指不定就把你姐的心捂热了。”
“走动的多了,才能关系好,你们姐俩关系好了,那到时候介绍对象的事儿,不用你提,她都会主动帮你张罗了!”
这么着,林雨珠就来了。
林雨珍笑着说,“那现在你也看到了,我挺好的,点心拿回去给爸爸吃吧,行了,你赶紧走吧。”
林雨珠万万没想到林雨珍敢当着婆家的人撵她,看到这么宽敞气派的院子,但也确实不舍得这么就走了,站在原处不肯挪脚。
这人还真是遗传了黄翠芬的厚脸皮。
林雨珍盯着她看了两眼,说,“雨珠,你脸上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啊,都没擦匀,走,我带你去商场买个谢馥春的!”
林雨珠个蠢货,一听还真信了,麻溜的跟着她往外走。
出了胡同口,绕到前面大街上,林雨珍终于停下了脚步,说,“林雨珠,别学你妈,你还这么年轻,要点脸,你记住了,你和我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别总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仅此一次,没有下次,我会跟许家所有人都打好招呼,你要下次还敢来,就不可能让你进门了。”
林雨珠的黑脸被气得特别难看,这儿是路边,不是许家的院子,她的胆子就大了很多,“你以为我想来啊,这还不是妈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的!要不然,我才不来的呢,别以为你嫁到了好人家,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林雨珍笑了,“我过得好不好,用不着你操心。”
林雨珠愤愤的又说,“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妈可说了,嫁的高是好事儿,但人家可未必看得起你,就你这样的,要是和娘家的关系不好,没有娘家撑腰,人家不得更欺负你啊?”
林雨珍盯着她说,“一个个的都和软脚虾似的,但凡给点好处就能摆平了,指望你们,那不是笑话吗?赶紧滚,少在这儿恶心人了。”
林雨珠虽然难缠,到底还是年轻大姑娘,还要点脸,继姐都指着鼻子这么骂了,而且要是动手的话,她也打不过,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回到柳枝胡同,林雨珠气死了,对黄翠芬说,“妈!都是你,非要我去,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连屋门都没让我进!”
黄翠芬皱眉,“真的?”
昨天林雨珍来,说不让她去跟俊生的父母见面,她一直琢磨是继女两个舅舅的意思,为了这个,她才让林雨珠去试探试探的。
没想到连门都不让进。
看来,这是攀了高枝了,一心想把她这个后妈给完全甩开了。
打发走了继妹,林雨珍的心情也没有立马变好,她在大街上胡乱走了一会儿,后来就走到一家新华书店。
她在书架上不停的翻看,找到一本挺不错的高三数学习题集,是跟着课本上的章节走的,不是大舅拿来的那种成套的卷子。